“内院里普宁师太正在做水陆道场,你怎么不去瞧瞧,也求师太给你求道平安符!”墨菊拿着抹布,小心的擦着多宝格上摆上的玉器古玩,一边回头去和雏菊说话。
雏菊拿着鸡毛掸子,掸过角落里的灰尘,又小心翼翼的去擦桌面,将徐天青书桌上的书本原位放好,回道:“不去,院子里的姐姐们都去,普宁师太怕是也忙不过来,再说稍后姨太太也要过来,这么多事哪能让你一人做。”
“没事。”墨菊净了手,去收拾书柜停下来对雏菊道:“听说姨太太在给少爷说亲事!”说着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人好不好!”雏菊听着也皱了眉头,他们是少爷房里的,新的少奶奶进来,她们这样自小贴身伺候的丫头,她见的多了,若是少奶奶体贴就开了脸做通房,运气好的抬了做姨娘,运气不好的一辈子都是姨娘,若不然就被少奶奶以各种理由打发了,或死或出府,总之命运多舛到最后落了好的,总归是少数!
雏菊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抹布看着墨菊道:“你我在一起六年,也随了少爷六年,若真是……”她说着乐观的笑了起来:“反正还有几年的时间,少奶奶也不是当下就进门,到时候再想也不迟!”
墨菊就瞪了雏菊一眼,转身朝徐天青的卧室走:“你整日里就没心没肺,瞧你以后可怎么是好!”说完就拐了出门进了徐天青的卧室。
一早上徐天青就出了门,这两日也不知在想什么,总是魂不守舍的,墨菊心里想着就边重擦了手去给徐天青铺床,叠了被子又回头喊雏菊:“雏菊,你来!”雏菊就蹬蹬蹬的跑过来,墨菊指着床脚的衣柜道:“趁着今天天气好,我们把冬天的衣物都拿出去晒晒,这眼见着一天比一天热,我们顺便把夏衫也拿出来晾晾才好!”
雏菊点点头,又喊了两个小丫头进来,几个人忙了一早上终于将东西都清了一遍,墨菊擦了脸又回房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就回头对几人道:“都去歇会儿吧,先吃了饭……”她说着抬脚进了门:“我去收拾收拾,若是少爷中午回来歇午觉,总不能乱糟糟的才是。”
雏菊就带着两个小丫头去了耳房里,墨菊转身进了门,又重新擦了一遍,她才发现床头边还落了一个箱子没搬,她扔了手里的抹布又擦了去,才知道箱子上了锁……
徐天青房里的钥匙都在她手里,可她拿着钥匙串试了半天却依旧没有打开,她皱着眉头就疑惑的很,就出了门去书房的多宝格里,徐天青常放些小玩意的匣子里,又找到备用的,一把一把的试终于开了箱子。
但里面的情景她又是惊讶了一下,大大的箱子里空空的,除了放了一个小小的檀木红漆匣子外,再没有旁的东西,墨菊心里好奇不已,难道是少爷自己锁的?里面装的又是什么,竟是连她也没有见过。
墨菊留了心,等晚上徐天青回来时,又偷偷寻了他的随身带着的钥匙,第二天一早就去开了箱子,箱子里并排放着几把扇套,还有墨绿浅蓝的各色荷包,又有一双棉布包着的鞋子,上面镂空的绣了平步青云的图样,绣工精湛画面清新自然难辨真假,她歪着头去想这是出自谁的手时,目光又落在整齐放着的两叠信上,一叠是徐天青的笔迹,约莫十几封的样子,并未封口显然是没有寄出去,一叠七八封放在一起,上面字迹清秀工整的写着:徐天青亲启。
灵光一动,她忽然想到前几年六小姐与少爷有信件来往,这些扇套也是那几年送的,她有看着黑色的棉布单鞋,好像记得是去年,六小姐给几位少爷一人做了一双……
“我说怎么不见六小姐的东西,原来少爷都自己收了!”墨菊说完,说完脸色一变,就看到匣子底下压着两片乌木而制的铭牌,她翻开来一看,顿时吓的惊掉在地……
这东西是她们卖身为奴的人,日夜想得的东西,大周朝庶民的腰牌!
她又翻开另外一张,上面刻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名字,但一看便是女儿的名字。
墨菊惊的说不出话来,少爷存了这个做什么?
她不敢想,颤抖着把东西按原样摆好,锁了箱子匆匆出去,站在门口去问雏菊:“太太来了没有?”
雏菊不明所以,就点头道:“好像是在姨太太房里说话。”墨菊点了头,提着裙摆就跑去了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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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秋从大太太房里回来,由春雁扶着往回走,析秋停了脚步回头看着司杏道:“怎么了?可是有事?”司杏一愣,就抬了脚追了上来,笑着道:“奴婢没事!”
“没事就好!”析秋眉头皱了起来,边走边去问司杏:“你这两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司杏“啊”了一声,摇头回道:“没有,可能是天气渐热的缘故的,奴婢向来怕热!”说完,嘴唇动了动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析秋就停了脚步,面露郑重的看着她:“司杏,你我五年的情谊,我对你也是情同姐妹,你心里若是有事定要说出来,我便是帮不了你,和我说说我们一起商量,也总比你一人闷在心里的好。”
春雁就焦急的看着司杏,用眼色催着她说,司杏看向析秋,目光飞快的闪动,终又是垂了脸低声道:“小姐,奴婢真的没有事。”
“什么没事!”春雁恨不得一巴掌扇去,她拉着司杏的手道:“你这两天便是做梦也在说着梦话,夜夜睡不安稳,白日没事就跑去外院,你当我不知道?!”她红了眼睛道:“你不要再想了好不好,我们跟在小姐后面不是很好吗,小姐待我们情同姐妹,便是这辈子不嫁人,我们也能像从前那样开开心心的苦中作乐!”
司杏垂着脸不说话,春雁还想说什么,析秋就拉住她的手制止春雁,笑着道:“她说没事便是没事,想必心里已经想清楚了,这样也好,这几日我打算给三姐姐,四姐姐一人绣一套枕面,你们也不要出去了就在房里帮我分线吧!”司杏一愣,垂了眼睛点点头回道:“是!”
回到房里,析秋就寻了正红的蜀锦出来,又画了花样子,架了花架绣绷就在房里绣花,司杏在一边帮她分线,一整日析秋都没有出门,房间里闷闷的,析秋回头看着司杏道:“司杏,你说司榴过的好不好?”
司杏一惊,就点头道:“福贵对她爱若至宝,她自是过的幸福!”析秋就点头,笑着道:“是啊,四姐姐常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只要夫妻同心,有人爱你疼你,看你比他还要重要,无论困苦贫贱还是福贵荣华,其实都不重要!”她停了手里的针线回头认真的看着司杏道:“来旺家的说,她娘家有个侄子,在东大街开了一间米铺,人长的憨厚也很老实,就想寻一个大户人家的婢女为妻,来旺家的人品我信的过,若是你有意我就喊了人进来,隔着帘子见一见可好?”
司杏满脸的惊讶,忙摇着头想也不想就道:“奴婢不嫁,奴婢这辈子就跟着小姐,哪里也不去!”析秋叹了口气,点点头没有说话,又低了头去绣手中的花。
晚上代荷来了:“大太太说免了几位小姐问安,让几位小姐也歇一歇。”
析秋站起身去问代荷:“下午太医来怎么说?我早上瞧着脸色好了许多!”代荷笑着点头,回道:“太医说再吃两副药就好了,奴婢瞧着大太太也是痊愈了!”
“那就好!”析秋松了一口气笑着道:“那真是天大的喜事!”代荷笑着道:“可不是,总算有惊无险……奴婢回去了,晚膳的时间也到了,奴婢还要去厨房瞧瞧。”
析秋就点点头也不多留,司杏就放了手里的彩线,站起来对析秋道:“小姐,奴婢送送代荷姐姐吧。”析秋点点头,司杏就挽着代荷的手往外走。
两人边走司杏道:“姨太太可回去了?”代荷就点头道:“也不知道,中午少爷房里的墨菊请了姨太太去外院,这会儿还没回来呢,平日这时候她早出了府,这会儿怕是也回去了。”
司杏就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来,她回头看了眼正房,眉头一蹙就和代荷出了院子,析秋站在门口脸色冰冷的看着她的背影,满眼里的失望!
春雁站在她身边,小声的问道:“小姐,奴婢去把她追回来吧。”析秋满脸沉痛点头道:“去吧,不要惊动了大太太。”春雁就点了头,提着裙子就追了出去!
看来司杏是留不得了!
析秋叹了口气,想到她们在一起六年的时光,司杏虽不如春雁聪明,也不如司榴纯真可爱,可是却很细心处处替她想得到,做的也周到……除了这一桩事,她也是谨守本分的,还记得那几年在姨娘房里,她们几个人有时到最后才拿到饭,大多时候都是些剩饭冷烫,也不够她们几人吃的,司杏就饿着肚子将自己吃的省下来,怕她夜里饿给她留着,这样的情分析秋如何能硬的了心肠将她赶出府去?!
她靠在椅子上,眼角也红了起来,就这样把她送出去,她没有娘家能去哪里?可是留在她身边却反而是害了她,姨太太那样的人怎么会同意徐天青收了她房里的丫头?!
还有墨菊,那个丫头她心机颇深,早先佟敏之生病时,就是她把司杏喊走,才给春雨,秋云两个丫头留了空子,只是那是徐天青身边的丫头,她动不得……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春雁却一直没有回来,析秋皱了眉头喊春柳:“你去看看春雁可回来了。”春柳正纳闷司杏和春雁都不在房里,此刻再看析秋的脸色,她的心里也是一怔,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春柳没有回来,春雁却是脸色发白的跑了回来,她眼睛红红的进门便跪在析秋的脚边:“小姐……”析秋皱着眉头去看她,春雁哭着道:“奴婢追出去,一路上都没看到司杏,问了代荷,代荷却说她回来了,奴婢以为和她走茬了,又回了院子却根本没有看到司杏,急急忙忙也没有和您说就直接跑去了外院里,等奴婢去的时候……司杏果然在院子外头,远远的奴婢瞧见她正和表少爷在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竟然是嘤嘤哭了起来……”
析秋眯起了眼睛又问道:“然后呢?!”春雁满脸的愤恨,回道:“她哭的伤心,表少爷就轻声细语的劝着……”她看着都不敢相信,那是和她相处几年,姐妹情深的司杏,她握着拳头道:“可还没等奴婢走近,姨太太就从正房里走了出来,问也不问就扇了司杏一耳光,让两个粗使婆子把司杏捆了,说是要好好审审!”
避无可避的,她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姨太太虽是大太太的妹妹,可毕竟是客,她再怎么样也没有资格在佟府里审问丫头:“她人现在在何处?”
“还在外院。”春雁低声哭了起来:“小姐,您别去……如今府里没了侯府的亲事,虽有鑫爷在,可鑫爷还太小,大少爷又没散馆,老爷还在外放,如今大太太在姨太太面前,都要让了她两分,小姐您去了姨太太还不定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析秋皱着眉头,姨太太这样分明就是针对她的,押了司杏?!她不过是个丫头,在姨太太眼里随便打发了便是,她要的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她站了起来,春雁不等析秋说话就抱住她的腿,哭着摇头道:“小姐,司杏她一心想要您嫁给表少爷,为的不就是她能有一日也能做表少爷的妾室……小姐您明里暗里的,我们不知劝了她多少次,如今她落得这样的下场,不管生死,都是她的事,奴婢求您不要去找姨太太,更不能找大太太……”春雁的声音,惊动了喜儿,春柳也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司杏的事情她们已经听说了,此刻再见春雁这样,两人皆是脸色大变,喜儿急忙回去关了院门,两人就守在了房门口!
春雁泪如雨下,哽咽着道:“小姐,大太太自侯府的事一直都生着您的气,如今府里不安生,她身子又不好还不方便做什么,可眼下有这样好的机会,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大事化小的,小姐……这都是司杏的命,您就当没听到没看到,随她去吧!”
析秋沉了脸,拉了春雁按着她的肩膀,冷声道:“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一步,姨太太便是想让我做表哥的妾室,那也要看看她有没有这本事。”大太太再恨她,也不会轻易把府里的女儿嫁到徐家去做妾,即便是被迫答应了,她也不可能任由姨太太左右她的命运。
以为抓住鸡毛就能当令箭?!析秋冷冷的笑了起来!
“司杏今晚可能要吃点苦头,不过姨太太也不会把她怎么样,这件事大太太想必也知道了……她没有唤我,我们便在房里等着!”她说着拉起春雁道:“今晚若大太太不喊我去,想必明早定会差人来唤,不管如何明日一早你就在二门等普宁师太,等她来了你就请她到大太太房里去,就说我有事求她。”
春雁惊的一愣,连哭都忘记了:“小姐……您想做什么?”
析秋不再看她,有时候在别人眼中的坏,与她来说却有可能是好事…
内宅里没有秘密,晚上,没有等到大太太却等来佟析砚,刚刚送走佟析砚这边夏姨娘身边的秀芝也来了:“六小姐,姨娘让我来问一问,司杏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去了表少爷的院子里,还说是被姨太太当场抓到了?”
“你回去告诉姨娘,没事……等明天早上我去大太太房里,和姨太太把事情说清楚就可以了。”她说完,又拉着秀芝的手,声音放低了些:“你留在姨娘身边的时间,要比我多,无论明天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劝着姨娘,让她不要担心,我心中有数!”原以为,秀芝会露出惊讶的表情,不料她却露出郑重的面色来,认真的回道:“姨娘也让我告诉小姐,让您尽管去做,不用顾虑她和七少爷!”
当时析秋没有多想这句话的意思,以为夏姨娘只是宽她的心,若是知道夏姨娘之后的所为,她也不会选了这种方式去处理这次的风波!
送秀芝离开,析秋便和衣躺在床上,姨太太那边却是一夜不曾安静。
徐天青跪在地上,姨太太气的面色发紫,拿着两块乌木的身份腰牌,瞪着徐天青道:“这就是你报答我养育之恩的方式?私奔?你怎么敢……”她一下子将乌木牌子扔在地上,指着徐天青骂道:“你不知羞耻,也要想一想你父亲的脸面,想一想我的脸面,你至生你养你的父母与何地?”
徐天青满脸的愧疚,但眼里却是毫不退让之色,他抬头看着姨太太道:“孩儿自知不孝,可孩儿这样也是被娘逼的,孩儿有要娶六妹妹为妻,娘若是不答应,孩儿便是不能带六妹妹离开,也决意终生不娶!”
姨太太震惊的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气了个倒仰,她皱着眉头回头抽出放在墙角的鸡毛掸子,对着徐天青的后背,就是霹雳啪拉的抽了起来,墨菊跪在一边冲过去抱着徐天青,却被徐天青一把推开,他倔强的抬头看着姨太太道:“娘打死孩儿罢,打死了孩儿也不用受这煎熬的苦了!”说完,他一动不动,任由姨太太去打。
姨太太疯了一样,咬着牙又打了十几下,终是扔了鸡毛掸子大哭起来,她哭着上去抱着徐天青道:“我的儿,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女无才无德,相貌好的女子母亲能为你寻千百个回来,你何苦一心吊在她身上!”
徐天青任由姨太太抱着,也红了眼睛道:“娘不了解六妹妹,若是您了解她您就会明白孩儿为何如此了!”姨太太就冷哼一声,不屑道:“不过是狐媚子手段,姨娘生的就是如此,什么都不会单勾引男人却是娴熟的很。”
徐天青一把推开姨太太,皱着眉头道:“娘,你怎么能这样说六妹妹,她不是这样的人!”姨太太被他推的一怔,心里压下去的火又拱了上来,旁边跪着的墨菊就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姨太太,挨着她的耳朵,就劝道:“太太,少爷的性格是宁折不弯的,您这样非但不会有效果,说不定还会让少爷去做了傻事……”她说着一顿,就见姨太太面色稍霁,她又道:“佟府虽有规矩,府中的女儿绝不送去与人为妾,可是六小姐如今的情况,又是定过亲的还是庶出,姨太太娶她进门也不是完全不行……”
姨太太一怔,她怎么忘了这茬,真是气糊涂了,原本她就想着过两年等六丫头嫁不出去,再让姐姐把她给天青做妾室的,眼下有司杏在手里,不正就是机会,她怎么就没有想到,竟是在这里和天青置气!
可念头闪过,她暂赏的看了眼墨菊,就眯起眼睛看着徐天青道:“若是娘答应你去析秋,你是不是就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徐天青眼睛一亮,信以为真的点头道:“娘真的答应孩儿娶六妹妹过门?”姨太太就微微点头,徐天青就拧着眉头认真道:“若真是如此,孩儿决计发奋读书,决不让娘失望!”
一个妾室而已娶回家养几年,等天青新鲜劲过了,再寻个理由处理了就是!况且,总会有嫡妻进门,往后这样的事也不用给她操心不是,姨太太慈爱的看着徐天青道:“那好,你答应娘以后再不能做傻事,娘就帮你娶六丫头进门。”
徐天青跪在地上,砰砰给姨太太磕了三个头:“娘的大恩大德,孩儿永生不忘!”姨太太就笑了起来,又心疼的去看徐天青的后背,红了眼睛道:“娘刚刚气糊涂了,还疼不疼!”
徐天青站起来,摇着头道:“不疼!”说完他又面露迟疑道:“娘,司杏是无辜的,娘放她回去吧,免得六妹妹会担心!”
姨太太就笑着点头:“放心,现在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就放她回去!”徐天青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扔在地上的两块乌木牌上,满眼的希翼!
“你早点休息。”姨太太让墨菊将房里收拾了,道:“我去你姨母那边说说话。”徐天青以为她是去和大太太讨论他们的婚事,就满脸是笑的道:“天黑,母亲路上小心。”
姨太太就点点头,带着墨菊出了门。却并没有直接去大太太房里,而是拐了弯去关司杏的房间,由墨菊守了门姨太太在里面和司杏说了半天的话,才出了门去大太太房里。
大太太早听说了司杏的事,一见姨太太来就沉了脸道:“你留了那丫头又是做什么,你什么心思也不用和我说,我不会同意的!”姨太太就笑着坐过去挽着大太太的胳膊道:“还是我们姐妹连心,妹妹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大太太并未因她的话脸色有所好转。
姨太太目光一转就松开大太太的胳膊,拿了帕子擦着眼角竟嘤嘤哭了起来,大太太就皱着眉头满脸不悦:“又哭什么!”姨太太就露出红红的眼睛,看着大太太道:“姐姐,我也不怕你笑话,你可知道我今天在天青房里看到什么?”大太太一愣,问道:“什么?”
姨太太就回道:“身份文牒!是他和六丫头两个人的……”她顿了顿看着大太太变了脸色,她又道:“这是做什么还用说么,这是打算私奔呢!幸好发现的早,若是迟一些这后果简直就是不堪设想,你我姐妹几十年的名誉可就一败涂地了!”
大太太惊的坐直了身体:“真有此事?”姨太太就道:“自然!那文牒如今我还收着的。”
大太太就怒上心头,骂道:“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是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佟府的脸面都被她丢光了!”大太太去喊房妈妈:“去,把那丫头给我喊来。”姨太太就急忙拦住大太太道:“姐姐稍慢!”大太太一愣就看着她。
姨太太就道:“姐姐喊她来了,若是她不认姐姐该怎么做,若是她认了姐姐又该怎么做?她毕竟是佟府的女儿,旁的人不知道,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四丫头的名声可就要受牵连了!”
大太太就冷了脸,看着姨太太道:“那你说说看,如何处理?!”姨太太就笑着道:“说好办其实很好办,说不好办其实也很难,就是灌了药死了,对外宣称病逝也无妨,只是她一死夏姨娘并着老七都不能再留,这样大的动静,大老爷那边却是无法交代的……可要是随便找户人家嫁出去,这样的人家一时间又怎么寻的到?!”大太太眉头一挑,听着夏姨娘一顿又接着道:“姐姐不如这样,你就把他给天青做妾算了……我知你向来疼天青,把他当和慎之一样待,如今他这样子我看着心疼,你看着也心疼,既然六丫头不好处理,索性你就给了他吧,你也不用明着嫁弄的人尽皆知,就入了夜一顶轿子抬出去,去了山东我不说,谁又知道她是佟府的小姐?”
“你打的好算盘。”大太太冷了脸道:“你也知道佟府有规矩不让女儿为人与妾,我若把她给了你,大老爷那边又要如何交代?!”姨太太就不以为然的道:“姐姐糊涂了不是,人又还活着可生米却成了熟饭,莫说她成了大老爷的心头耻,就是大老爷心疼女儿难道还不要你这个嫡妻不成!也不过气一气罢了,可比起留了那个丫头在你眼前晃要来的好吧。”
大太太目光微闪,姨太太知道大太太动了心,她压着声音道:“她这样的相貌,越大便越是出挑,前有侯爷看中她,说不定哪一日那周姑爷也能勾引到,四丫头把她看的重,到时候不又伤了她的心,又给你凭添了郁堵么!”
“你不要说了!”大太太沉了脸:“我不会答应的。”她很清楚自己妹妹的个性,这件事说的一万个好处,但有一样却是真真存在的,那就是她府里的庶女给了她儿子做妾,这面子上她无论如何也下不去。
只是六丫头……却是留不得了,不如就趁了这个机会……她看向房妈妈,房妈妈随即也沉了脸,面露郑重之色!
姨太太看着心惊,又想到徐天青的样子,就站起来笑着道:“姐姐,这件事你若是不好做主,那明天见了六丫头,就让我来说,若是我有办法让她低头答应,想必即是大老爷回来,这责任也落不到你这个嫡母头上不是!”
若是六丫头不顾廉耻自己答应,大老爷问责她确实可以推卸责任!
姨太太见大太太没有说话,就笑着往外走:“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姐姐什么也不用说,我自有办法!”大太太看着她,就微微眯起了眼睛。
天色也渐渐放明,析秋梳洗过后就带着春雁去了大太太房里。
大太太已经起床,正坐在桌前吃早饭,见她进来也不抬头,由房妈妈服侍着喝了半碗粥才漱了口起身,析秋便接了代荷端来的茶奉给大太太,大太太才抬头看着她道:“怎么来的这样早?!”
析秋就垂了脸回道:“司杏一夜未归,也不知去了哪里……女儿睡的不安稳,翻来覆去的做了许多梦,早上起来眼皮就一直跳,心里不安就早早到母亲这里来了。”
“哦?”大太太挑着眉头看她:“都做了些什么梦?”析秋露出不安的表情来,抬眼飞快的看了眼大太太,回道:“梦到鑫哥儿,一直哭闹着却没有人来哄……女儿站在一边想去抱抱他,可是怎么也动不了,心里着急……鑫哥儿又哭的越发的凶……就这样断断续续的梦了半夜,后半夜醒过来,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大太太脸色巨变,她想到独自留在侯府的鑫哥儿,好些日子没有瞧见她心里惦记,可又舍不开面子去侯府,析秋这么一说让她心疼的颤了颤,脸上却不露分毫:“不过是个梦!鑫哥儿将来是世子,留在侯府里自是锦衣玉食,又有太夫人亲自照顾,哪里就有这样的,你也不要胡思乱想的。”
析秋就点点头,脸色依旧显的苍白,眼底下有明显的淤青色:“母亲说的是,是女儿多虑了!”大太太却避而不问司杏的事。
这时门帘子掀开,佟析砚并着佟析玉进来,佟析玉瘦了许多,原本就高高瘦瘦的人现在瞧着更是只剩了骨架子撑着,双眼无神跟在佟析砚身后朝大太太行了礼,就一声不吭的站在她们后面。
看来,侯府婚事未成,打击最大的不是大太太,而是她!
佟析砚坐在大太太身边,脸上也并没有多少笑容,大太太就沉了脸斥道:“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整日里摆着个脸色……”她看着佟析砚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带着八妹妹回去吧。”
佟析砚就挽着大太太的手,勉强露出丝笑容来:“娘,我还没吃早饭,你赏了我早饭,我再回去行不行。”大太太嗔怒道:“这么大人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又看着房妈妈道:“去,把四小姐的早饭送道她房里去。”执意让佟析砚回去。
佟析砚看了眼析秋,嘟了嘴不肯走,大太太就沉了脸,佟析砚无法只得站起来:“您别生气,我回去还不行么。”说着,就和佟析玉行了礼,两人前后出了门。
析秋站在大太太面前,房里又恢复的安静,大太太沉吟了许久才对代荷道:“把姨太太请来吧!”语气很不好。
代荷看了眼析秋,就掀了帘子出去,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姨太太一身桃夹色对襟滚着金边缠枝褙子,捏着帕子脸色沉沉的走了进来,一进门看见析秋也在,就冷哼一声,也不管旁的就坐在大太太下首边坐了下来。
析秋无所谓,上去朝姨太太行了礼,大太太余光看着姨太太,却是皱了皱眉头。
姨太太目光一闪,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析秋,隔着帘子对外面道:“去!把那丫头带来!”
析秋就垂了脸,目光落在房门口,紧接着司杏就被一个婆子推着进来,析秋看着随即眼睛眯了起来,她发髻散乱,左右两边的脸都肿了起来,一身衣裳皱皱的挂在身上,狼狈不堪!
“小姐!”司杏一见析秋也在里面,眼睛一红就跑了过来,跪在析秋脚边掩面而哭,析秋眯着眼睛看着她,又去看姨太太:“姨母,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问问你的好丫头罢!”姨太太冷哼一声,满脸的嘲讽!
析秋看了眼大太太,她正高坐在上,满脸祥和的看着眼前的画面,析秋心里冷笑就低头去看司杏:“司杏,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要是司杏一口咬定,她和徐天青没有事,若再有徐天青作证,便是大太太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最多只是送出府或是送到庄子里去,这样一来司杏总是保住了一条命!
司杏低着头脑中想到昨晚姨太太和她说的话:“你九岁进府,在府里待了六年,想必大太太的手段你也见识过许多,如今你们小姐可算是大太太眼中钉,肉中刺,你说你犯了这样的事,他会怎么处置你?!”
司杏一脸坚毅,皱眉道:“奴婢什么也没有做,请姨太太明鉴!”姨太太挑着眉头看着司杏道:“明鉴?求我?”她呵呵笑了一声道:“傻丫头,难怪你时至今日也不过是个二等丫头,原是这样单纯的孩子,我若明鉴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我今儿就把话挑明了告诉你,这件事你若听我的,我到是可以把你留在天青身边,至于以后你有什么造化,那要看你的本事,你若是骨头硬不认,那这是生是死是留是去……我也无能为力,最重要的是……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再见到天青,你最好想清楚了!”
司杏脸色一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姨太太就凑近了她,笑着道:“你虽不如你们小姐长的貌美,可这相貌也是不错,你说你若是和你们小姐一起抬进门,这往后你们可就不是主仆,而是姐妹了!”她说着一顿:“你又比你们小姐灵活,这以后的日子,还不是靠你自己去过!况且,天青的前途无可限量,你们主仆跟了他也不算委屈你们。”
司杏的心砰砰的跳,让她和小姐一起做表少爷做妾?小姐绝对不会同意的,她惊的脸色发白,手也止不住的抖了起来……可是她会留在表少爷身边,往后的年年岁岁日日月月,都能看着他,和他同床共枕生儿育女,莫说姨娘就是她一辈子没有名分,她也心甘情愿!
“你好好想想吧!我若不是为了天青,也不会废了这口舌与你说话!”说完,姨太太便挥了袖子出门。
司杏低着头,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析秋道:“小姐,奴婢办事不利,求小姐不要怪奴婢!”她紧紧攥着拳头,生怕自己一松开,就会生出悔意来!
房间里,众人的目光就颇有深意的落在析秋身上,鄙夷的,不屑的,怜悯的,得意的……析秋毫不在意,只震惊的看着司杏,满脸的哀痛,她红着眼睛眼泪晕在眼眶中,久久无语……
大太太也是惊了一跳,没想到姨太太竟是买通了六丫头的贴身丫头,她暗暗冷笑,这也不能怪她了……
“呵呵……六丫头,这事你要怎么解释!”姨太太似笑非笑看着析秋,眼睛露出一丝冷意来:“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坏的可不是你一人的名声,这佟府的名声可都败在你身上,这样的罪名你怕是担不起吧!”
析秋眯着眼睛,忽然微微笑了起来,她根本不听姨太太说什么,只看着司杏问道:“你真的想好了这么做?你不后悔?”司杏满脸的痛色,眼底极尽挣扎过后,她摇摇头道:“小姐说什么奴婢不明白!小姐是不是在怪奴婢办事不利,奴婢真的尽力了!”
析秋就点点头不再看她,又抬头去看了眼姨太太,露出满脸的冷意朝姨太太一笑,就突然转身在大太太面前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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