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析砚一步一步上了台阶,离蒋士林越来越近。
她看着他,却反而觉得越来越远,每一步走的那么慢,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记不清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是何时成的亲,又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谁的错呢?
她站在门口,停了脚步,就这样歪着头看着他,白白的里衣在清风中飘荡,乌发垂在脑后……很乱,她没有心思去规整打理,就这样看着他……
是谁的错呢?
她想不明白,她一直努力去做一个好妻子,只要是他的要求,她都会满足,只要是他爱的她也努力去爱,可是结果呢,还是这样。
她知道男人都会纳妾,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她却希望那样的事情能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能让她感受一下两个人的生活,然后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感受不到了?
从婆母将心菊抬了姨娘,还是从梅小姐住进来,抑或是更早的时候?
是什么时候呢,哦,对,是成亲的第二日开始,婆婆让她立规矩,她端着茶盘在婆婆的房里站了一个时辰,她忍不住和代绢发牢骚被相公听到了,相公和婆母吵了一架,第二日婆母便不再让她去了,却连面也不肯见她,但凡见了面也是冷嘲热讽……
提到娘将相公赶出去的事,提到相公为了她去福建重伤的事,说都是因为她,才会这样,佟氏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儿子可是探花……是啊,佟氏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以前就没什么了不起的,现在就更加没什么了不起的。
至少,在婆婆眼中,是没有什么可值得一提的。
她就这样站着,歪着头。
“析砚。”蒋士林站了起来,看着佟析砚:“和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离开你,我们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好不好?”
佟析砚依旧这样看着他,没有哭也没有笑,没有任何的表情。
蒋士林害怕了,三两步走过去,抓住了佟析砚的胳膊:“析砚,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他满脸焦急的回头去看大老爷:“岳父,析砚她怎么了。”
大老爷满脸沉痛的侧开目光。
房妈妈看着顿时掩面哭了起来,可又不敢哭的太大声,被房间里大太太听到,压抑着紧紧攥了拳头对蒋士林道:“蒋大人,我们四小姐好的很,你还是快点走吧,这两日和离的文书就会送去府上。”
蒋士林根本听不到房妈妈说什么,他觉得佟析砚看上去呆呆的,目光没有焦距,他越看越是心惊:“快去请大夫,请大夫来啊。”
没有人动,就连邱妈妈和代绢都没有动,而是扶着佟析砚进了门。
佟析砚再次停了脚步,转身过来,看着蒋士林忽然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她道:“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说着,盈盈朝大老爷福了福:“父亲,女儿让您操心了。”
大老爷拧了眉头,看着这样的佟析砚,没了往日的笑容和灵气,仿佛一具没有心智的傀儡,他心疼的说不出话来,嗯了一声回道:“你坐下说话。”
佟析砚点了点头,对大老爷道:“父亲,我有几句话想和蒋大人说一说。”
蒋士林听着面上一喜。
大老爷看了眼佟析砚,又审视的看向蒋士林,沉吟了许久方点头道:“嗯,去吧!”
佟析砚点了点头,邱妈妈和代绢松了手,佟析砚进了暖阁里,蒋士林也朝大老爷行了礼随后走了进去。
帘子放下,蒋士林便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佟析砚,他语有哽咽的解释道:“析砚,我知道你很难过,我知道你心里气我,可是我真的打算将梅儿送回去的,我没有骗你!”他说着顿了顿抱的越加的紧:“我心里也很难过,可是我不能不管不梅儿,不顾娘的感受啊。”
佟析砚没有动,任由他抱着,面无表情的道:“你觉得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蒋士林愣住,就听佟析砚冷冷的道:“和离吧,别的事情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一字一句的,仿佛用尽了所有的耐心和力气。
“不!”蒋士林摇着头:“和离?我不会和你和离的,你忘了我们当初说的话吗,我们约定了要白首齐眉,我们说好了过几年我谋任外放,带着你和孩子游山玩水,我们说好了……”
“住口!”佟析砚打断他的话:“你竟然还记得?你竟然还能再说出来?”她挣脱开蒋士林的禁锢,仿佛压抑了好几日的怒火迸发出来:“我们说好的事情那么多,你自己问一问你做到了哪一样?你曾经说过这一生只爱我一人,可是结果呢……你答应我不抬梅儿进门,可是结果呢……”她冷笑着看着蒋士林:“我根本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话,也不想听你说的任何话,你走吧!”
蒋士林巨震:“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忘记我依旧只爱你一个人,抬梅儿进门真的不是我愿意的,是娘,是娘她……”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就看到佟析砚从袖子里拿出一沓信出来,他认得那是他们那几年来往的信件,厚厚的一沓每一封都是他们轰轰烈烈相爱的证据。
佟析砚看也不看他,点了火折子便将一沓子的信毫无眷恋的扔进了炉子里,她挑眉看着蒋士林:“现在,你不用再用谎话来圆以前说的谎话了,你也不用担心这些东西流传出去毁了你的官名,我们没了过去,就不会还有将来,蒋大人,不送!”
蒋士林心如刀绞,他脸色惨白的蹲在炉子边,拿手去拨火,拼命的拨开去抢里面的信,顾不得手背被灼伤,却只抢出半张纸来……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蒋士林怔住,眼睛渐渐模糊起来……
何日忘之,何日忘之……
佟析砚看着他的手背,眼底满是痛色,却是转过头不去看蒋士林,挥袖而道:“蒋大人,自此以后你我不论上天入地,还是悲苦喜怒,都是我们各自的事。”说着顿了顿,闭上了眼睛,沉吟后才一字一句道:“从今日起,你我再不相干!”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析砚……”蒋士林用红肿的手,捧着那半张信纸,眼泪便落了下来。
佟析砚走出了暖阁,佟全之正匆匆从外面跑了进门,正走到她面前,佟析砚便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佟全之大惊:“四姐姐。”抱住了她。
大老爷焦急道:“快送她进去歇着。”
佟全之弯腰去抱佟析砚。
房间里蒋士林听到外面的声音跑了出来:“析砚,析砚!”佟全之本来压抑的怒火就蹭的一下蹿了起来,她将佟析砚推给邱妈妈,眼睛朝蒋士林一瞪:“不用武力,不足以解恨!”
说着,就跳上去,压住了蒋士林劈头盖脸的一顿拳头就揍了上去,他怒骂道:“小爷今天豁出去了,你以为我佟氏没有人收拾的了你,我告诉你,小爷非得把你揍成驴打滚喽!”
蒋士林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肩无扛柴之骨,被佟全之一介武夫压住,哪里有翻手之力,根本连动也动不了,任他拳头雨点似的落在自己身上,耳朵里只剩下自己身上发出的闷响声。
婆子丫头们吓的一个个惊叫着避开,却又暗暗解气,便是心里幸灾乐祸的人,此刻看到蒋士林被揍的满地打滚,也不由暗暗拍手叫痛快。
大老爷凝眉看了几眼,随即喝道:“全之,住手!”说完示意旁边的婆子去拉佟全之。
几个婆子小心的凑上去,摆着样子的去拉架,大老爷却是怕佟全之手下没有轻重,毕竟蒋士林是朝廷命官,佟全之的人生才开始,可不能因此而蒙上了污点。
“拉住他!”大老爷已语带愠色,几个婆子就上去死命的抱住佟全之……
佟全之打红了眼,但手下却也留了分寸,他被人拖开还忍不住踹了一脚,骂道:“我敬你才喊你一声四姐夫,你以为你真配当我们佟家的女婿,我告诉你,你便是比三姐夫也不如,更不要说大都督了,哼,给我滚,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要是不爽就报官抓我,小爷十八年后还是好汉,见了你还照打不误!”
房妈妈送佟析砚回来,一看正厅里的情景,就愣在那里,大老爷低头去看蒋士林,也是挑了挑眉,就见蒋士林头发整整齐齐的,脸上没有半分的伤,若不是衣服有些皱,根本瞧不出他被人揍过。
等晚上佟全之和佟敏之说起来时,才骄傲的道:“这打人我最在行,我保管能把他打的五脏六腑都碎了,外面也瞧不出半分来!”
“三哥哥真棒!”佟敏之竖着大拇指直感叹不已。
佟慎之听着直皱眉,却也没有责备佟全之,只淡淡的道:“往后不可如此冲动。”
佟全之闭了嘴,佟慎之负手慢慢往外走,遂又停了下来看着佟全之道:“便是要打,也不该当着你四姐姐的面打。”
佟全之愕然,佟敏之捂住嘴吃吃笑了起来。
蒋士林被打回家,蒋家顿时炸开了锅,蒋老夫人立刻带着人就来了佟府,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样子,江氏挺着肚子邱妈妈不敢让她出面,大老爷和佟慎之总不能去和蒋老夫人去理论,这些事便由罗姨娘和房妈妈拦住了人,蒋老夫人却是凶悍的很,直往大太太房里跑,她年纪大了大家也不敢多拦,还真的让蒋老夫人冲到了大太太的房里。
蒋老夫人自几年前就憋闷在心里的火,见着躺在哪里只能瞪眼的大太太,顿时一股脑的发泄出来:“打我儿子?佟氏凭什么打我儿子,你们小小的七品官府,就敢欺负我们,我告诉你,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便是告到圣上那里去,也不能轻易放过你们。”
大太太自然没有法子回骂,蒋老夫人又道:“和离?门儿都没有,我告诉你,我回去就写休书,这样的女人不休难以平愤,竟然让弟弟打自己的相公,以后就是她哭着求到我门上,我也不会让她进门!”
大太太气的开始抖起来,房妈妈冲了进来:“住嘴,你少在此处信口雌黄,我们小姐那是金枝玉叶,也就是你们蒋家这样眼皮子浅薄的人家才不知好歹,竟是要妾室不要正妻,你竟还好意思说出去,你不嫌丢人我倒替你丢人!”
蒋老夫人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房妈妈,就指着大太太骂:“你瞪着我做什么,我告诉你,你女儿不贤是为什么,就是因为有你这个母亲,你当初怎么对我儿子,我现在就会怎么对你女儿,你记好了,万事都有报应,你当初做的恶事,现在就一桩一桩报应给你。”
大太太剧烈的咳嗽起来,房妈妈顾不上对骂,忙去给大太太顺气。
大太太一口气喘不过来直翻白眼。
蒋老夫人看着一阵解气,对着床就啐了一口:“你这样的人,还是早点死了的好,否则你将来看着你女儿孤苦无依被人唾骂,你便是殴也要殴死的!”说完,一挥袖扬长出了门!
大太太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是她的错吗,都是她的错吗,是她当初做的太过分,所以现在一切都报应到她两个女儿身上了?
她想到已过世的佟析华,佟析砚婚姻又如此不顺。
她捶着床板,却只能发出单调的咚咚声!
蒋老夫人耀武扬威,在佟府门口骂了半天,才得意洋洋解了恨回去。
第二日,她守在蒋士林的病床前,外面就有人报:“佟家的妈妈来拿二夫人的嫁妆了。”
蒋老夫人一听,顿时怒从心起:“竟然还敢上门来拿东西!”带着人亲自坐镇在门口,一干婆子守在她周围,说佟析砚的嫁妆就给她儿子治伤,非但如此还要佟家将打人的交出来,否则就去会让天下人都瞧瞧,佟家都是一些什么人,简直目无王法伤天害理!
析秋听佟敏之说完,也是啧啧叹道:“那房妈妈是如何将嫁妆拿回去的?”
“房妈妈点了火把!”佟敏之佩服不已:“说是今儿不让人将嫁妆抬走,她就关门大家一起烧死在这里,然后拿着火把就朝蒋老夫人跑过去……”蒋老夫人毕竟年纪没有房妈妈轻,自是跑不过的,三两下就被房妈妈抓住,也不知如何使劲下手的,就听蒋老夫人嗷嗷的叫,却见不到房妈妈动手。
钱妈妈和来妈妈就直接带人去抬四姑奶奶的嫁妆,蒋家大嫂子派人守着,还有那个什么梅姨娘,房妈妈和另外两个粗使婆子,连梅姨娘的头发都揪了三四撮,蒋家被打的天翻地覆。
“现在我们家和蒋家可是京城里头最热的话题了,不过好在大家都同情四姐姐,说是好好的女子,谁愿意和离,若不是实在没了法子,但凡有路走都不会选这条路的。”佟敏之有些担心的抓住析秋的手,目含感叹的道:“姐姐,大都督对你好不好?”
这也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析秋捏了捏他依旧有些胖胖的脸,笑道:“你赶紧回家去,这么大的风波闹将出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你这些日子若是无事就住在家里,你也不小了该帮着父亲和大哥了。”
“知道了。”佟敏之站了起来:“我就是担心你来看看你,我连行礼都从学馆背回来了,这些日子就住在家里。”
析秋点头笑了,亲自送佟敏之出了门。
蒋老夫人要写休书,佟家自是坚持和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和离和休离虽是结果相同,但对于女子来说,却是有着本质的差别,佟家自是不会让步,蒋老夫人上蹿下跳真的带人闹去了吏部,闹去了京衙……
蒋士林病倒了两日,朝堂里就两家的事,御史弹劾的折子漫天飞,有说蒋士林忘恩负义背弃发妻,有的说佟氏不贤善妒和离有理,有的说蒋士林德行亏损难挡大任,有的说佟氏品行不端不知廉耻……
等等不同的说话,传言纷纷四起顿时成了京城中的热闻。
更有人翻出早先析秋和萧四郎以及胡家的事,说是佟家虽是书香门第,女子却是一个个无知无德,难为正妻,继而连萧四郎和任隽也一起被人参本弹劾,闹的满城风雨。
析秋在府里为萧延筝的事忙的脚不沾地,她心里惦记着佟析砚,可也只能让岑妈妈提着了东西回去看她,岑妈妈回来道:“亲家四小姐人瘦了许多,也没什么精神,不过好在比前几日去时好了一些,日日坐在房里绣花,也不出门也不大和人说话,便是大奶奶去也只是应几句。”
佟析砚从来不屑做女红绣花的事儿,以前她便是一方帕子也要吵着让心竹绣,不得不动针的时候,才会勉强伺弄伺弄,没想到现在却是坐在房里开始绣花,她拧了眉头越加的担心。
就怕她将所有的事都憋在心里不说,析秋问道:“你可和大奶奶提了,送四姐姐去我们府里的别院暂住些日子?”
“说了。”岑妈妈点了点头回道:“可是大奶奶说,她也曾和四小姐说过,说她大哥在苏州常州做生意,若是四小姐愿意,就送四小姐去江南走一走,也当散散心。”说完又叹气道:“可是四小姐一口回绝了,说是若大奶奶烦了她,她就去剃了头发去庙里去,否则她哪里也不去。”
唉!她说出这样的话,恐怕江氏此类的话再不敢说了。
“辛苦你了。”析秋也叹了口气,只能她忙完了萧延筝的婚事,过了她的回门礼再回去看看了。
岑妈妈笑着行了礼,忽又顿了顿又道:“还有件事,奴婢不知该不该说。”
析秋点了点头,问道:“什么事?”
岑妈妈就面露尴尬,小声的道:“奴婢去给亲家太太请安,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丫头们端出来的痰盂……”岑妈妈有点说不下去,想了想才道:“腥臭难闻,恐怕亲家太太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这些日子又是鑫哥儿的事,又是佟析砚的事,大太太的身体能支持到现在已经让她很惊讶了。
晚上萧四郎回来,析秋和他聊起佟析砚的事:“……也不见人,也不说话,大嫂说送她去江南,她也一口拒绝了。”
“蒋大人也病了三日,圣上今儿还说起他!”说着顿了顿,析秋端了冰镇的绿豆汤给他,问道:“如何说的?”
萧四郎喝了一口绿豆汤,挑着眉头道:“吏部有两位官员名讳相同,又都是蜀中人,述职时就被人弄反了,其中一位告到圣上面前,就有人说是蒋大人亲自批复的文书。”
析秋挑了挑眉,述职的事自是要重重把关复核才是,即便是错了也不可能是蒋士林的一人的错。
定是有人落井下石,乘此东风弹劾他罢了。
萧四郎以手臂枕头靠在软榻上,看向析秋道:“和离的文书今日已经批了,想必明日你四姐就能拿到了。”
析秋叹了口气,希望她能挺过这关。
两人说完,待敏哥儿回来,析秋便去太夫人那边问安,太夫人看到析秋便问道:“亲家四小姐还好吧?”
“岑妈妈今日去瞧过了,说是看着比前几天精神一些,但却不大与人说话……”析秋回道。
“这孩子婚姻也是不顺。”太夫人叹了口气:“你等见了她也劝劝她,若是家里待的闷,你就陪她去别院住些日子,带着几个孩子那边也凉快,有孩子闹一闹,又是陌生的环境,或许心里能好受些。”
析秋点头应是,鑫哥儿从碧纱橱里出来,跑到析秋身边爬到她腿上坐着,昂着头道:“四婶婶,四姨母病了吗?”
“嗯,四姨母病了。”析秋笑着回道。
鑫哥儿就歪着头想了想,又道:“那我把我的桂花酥糖给她吃好不好,祖母说吃一颗糖病就好了。”说着,就不等析秋回答跑了回去,又蹬蹬跑了出来:“四婶婶帮我给四姨母好不好?”
析秋笑了起来,摸着鑫哥儿的头道:“鑫哥儿真乖,要是你四姨母知道一定很高兴的。”说着真的让春柳接了桂花酥糖:“我明天就让人送去给四姨母。”
鑫哥儿点头不迭,笑眯眯的窝在析秋怀里。
太夫人看着也是呵呵笑了起来,又看向萧四郎问道:“军营的事结束了?”
萧四郎点了点头,回道:“已经搬营回去了。”说着顿了顿又道:“银台近日奏折不断,圣上还特褒奖了庞大人!”
太夫人听着一喜,问道:“真有此事?”
“嗯,瞧圣上的意思恐有意提拔庞大人。”萧四郎淡淡的道。
太夫人越发的高兴,笑着道:“我也不求他能入阁拜相,只求他能踏实做事,一步一步走的稳稳当当便可。”
这样的要求算是最基本的要求也是最务实的要求了。
有了佟析砚的事,析秋越加希望萧延筝能幸福。
越是临近婚期,萧延筝的话就越发的少,太夫人留了析秋说话:“你去看看延筝,她平日里与你走的近,开解开解,是女子哪里有不嫁人的,可没有谁能一生待在娘家里的。”
这也是婚前恐惧症吧,析秋笑着点头道:“我这就去看看她。”太夫人顿了顿,又拿了本用锦缎包起来的书交给析秋:“你是做嫂子的……”
原来太夫人说的是这个,析秋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尴尬的接过太夫人手里用锦缎包着的书,飞快的塞进袖子里出了门。
太夫人和吴妈妈看着析秋有些狼狈的背影,遂双双笑了起来。
房里正如春柳所言,平日里要用的东西,已经收拾的七七八八,空空荡荡显得有些冷清,萧延筝坐在书桌后面看书,见析秋进来便迎了过来:“四嫂,您怎么来了。”
“这两日也不见你去我那边走动,就想来瞧瞧你。”说着携了萧延筝的手,凝眉问道:“怎么瘦了,没有好好吃东西?”
“没有!”萧延筝垂了眉眼,声音低低的道:“就是吃不下,心里头空落落的难受。”
析秋和她并肩坐下,轻声的道:“这些日子,府里发生的事情多,你心里难受也正常,可也不能因此坏了自己的身体,你是要做新娘的人了,若是嫁过去的时候不漂亮怎么办,到时候庞大人可要怪我们没将他的娘子养好了。”
萧延筝嗔怪的瞪了眼析秋:“四嫂竟还拿我打趣。”说完却是叹了口气,挽着析秋道:“您说,二嫂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析秋也叹了口气,二夫人怎么想,她也很想知道,便拍了拍萧延筝的手道:“别想了,都过去的事情了,眼下你的婚事才最重要,庞家的人情关系吴妈妈也抄给你了吧,我将你要打赏的荷包都让你身边的几个丫头收着了,还有第二日一早上认亲时敬的礼也都放在一个箱笼里了,又贴了标签,到时候你仔细点可别拿错了。”
可谓是事事都考虑到了。
萧延筝红了眼睛,抱着析秋道:“四嫂,您对我真好!”
析秋笑了起来,手就碰到了袖子里的那本书,脸又忍不住红了起来,她几次想开口又吞了下去……
萧延筝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纳闷道:“您这是怎么了?我们之间你还有不好说的话?”
“咳咳……”析秋端了茶喝了一口,沉吟了半晌回道:“也没别的事。”说着还是将那书拿出来递给萧延筝:“娘让我给你的,你自己看一看,哪里……哪里不懂……”又喝了口茶:“便来问……问我。”
萧延筝一脸茫然,好奇的打开来去看,等看到书上印的图画,先是一愣又仔细翻了一页,顿时哎呦一声合上了书页:“怎么是这种东西!”
脸也是红了个透顶。
“四嫂,您怎么拿了这种东西给我看。”萧延筝捂住了脸:“快拿走!”
析秋看着她这样,反而镇定下来,笑着道:“你都快成亲了,这些事总要知道的,现在害羞也比到时候闹出笑话来的好啊。”
萧延筝听出析秋语气中有打趣的成分,就拧了析秋的胳膊嗔道:“好啊,四嫂现在是不用怕我了,我这个小姑子眼见着也要出嫁了,将来可是回来要求这你这嫂嫂给碗饭吃了是不是,你反手了要报复我是不是!”
析秋也是咯咯笑了起来,点头不迭:“是,就等着你三朝回门,给你剩饭剩菜呢。”
说着,两个人就笑歪在了一起,萧延筝心里的忐忑也减轻了不少。
到最后,析秋却是一句解释也没好意思说出口,硬留了书让萧延筝自己去看。
回道房里洗漱过后,萧四郎问她道:“娘留你说什么?”
析秋听着一顿,含糊道:“说是让我去看二妹妹,她这两日瞧着不大好的样子。”说着,翻了个身:“四爷早些歇着吧,明日庞家的人要来送婚书的。”
萧四郎看她,就微微挑了挑眉,满脸的狐疑。
析秋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当初她出嫁时也是江氏来和她说的,江氏只是说了两三句也是说不下去,今天却是轮到她去和萧延筝说。
心里想着,她又翻了个身,想到江氏的肚子,又想到佟析砚的将来……
就觉得有热气喷在她的脸上,析秋忍不住睁开眼睛,就看到萧四郎正挑着眼角用兴味盎然的神情看着她。
“怎么了?”析秋问道。
萧四郎支起头,侧着身子看着她,反问道:“你怎么了?”她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
析秋摇了摇头,回道:“妾身没事,正准备睡觉呢。”说着,证明似得闭上了眼睛,萧四郎却依旧是看着她,就见她虽闭着眼睛,睫毛颤颤的显然没有睡着,过了许久析秋果然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道:“我就是担心四姐姐。”
萧四郎愣了愣,遂抱着她叹道:“没事,改日我们再帮她寻一门亲事便是。”
说的很轻巧。
析秋却是笑了起来,在萧四郎抱着她的胳膊上轻咬了一口,嗔道:“四爷说的轻松,四姐姐再好可也是成过亲的,好好的男子谁愿意娶成过亲的女子!”
萧四郎却是不以为然,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事不过三,佟析砚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会不会真有萧四郎所言的第三次,那么这一次一定是美好的吧?!
第二日庞家的人送了婚书,析秋让人备了酒席,请了双方的媒人,闹了一个下午她收拾妥当回到房里,累的靠在软榻上便睡着了,萧四郎从衙门回来,还闻到析秋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便紧紧拧了眉头,回头问春柳道:“夫人今日吃酒了?”
“是,庞家的大嫂子硬是要敬酒,夫人抵不过只得喝了一杯。”
萧四郎让春柳打了热水,亲自给析秋擦了脸,又帮她脱了衣裳抱着她到床上,第二日析秋一早就醒来,送走萧四郎和敏哥儿,又和婆子们将各处的事对了一遍,将要用的东西又理了一遍,才去太夫人那边请安。
宫里头又有太医来请脉,二夫人这些日子一直有恶露之症,太医每隔三日就要来请一次脉。
到了萧延筝出嫁这一日,析秋丑时未到便已经梳洗好了,和萧四郎一个去了外院,一个留在内院,析秋先去了萧延筝房里,她正沐浴出来,脸颊红扑扑的很羞涩的样子,太夫人坐在一边红着眼睛强撑着笑意,大夫人避去了一边未在。
全福人给萧延筝开脸,和析秋当初一样的程度和模式,上了妆了吃了莲子银耳汤,锦元伯家的两位黄小姐随着黄夫人已经到了,两位黄小姐陪着萧延筝说话,析秋便出去迎客。
阮夫人带着阮平蓉,钱夫人,周夫人带着任大奶奶,任二奶奶以及佟析言悉数到了,怀宁侯的马夫人,武威侯的许夫人,诚意伯唐大奶奶扶着唐夫人……析秋引着众人去了太夫人房里,唐大奶奶就和唐夫人笑着道:“这位就是四夫人。”
唐夫人长的和大夫人有些相似,也是冷冷清清的样子,见到析秋她点了点头,道:“果然蕙质兰心,能力又好!”
唐大奶奶掩面而笑,看着析秋道:“我婆母可是从来不夸人的。”
析秋红了脸,侧身给唐夫人行了礼:“夫人谬赞了。”
阮夫人听着就过来拉着析秋的手,到一边说话:“听说你娘家的四姐姐和离了,她人我见过几次,知书达理的,怎么就……”析秋看了她一眼,见她真的是只是关心的样子,不由回道:“夫妻不睦,有时候和离也未尝不是好事。”
阮夫人听着就点了点头,回道:“你也知道,当初我们家钟书……我们心里也愧疚,就希望四小姐能好好的,这样我们心里也能好过些,可是没想到……”
析秋知道她讲的是周公子,周公子是锦乡侯的旁枝,虽不姓阮但却是阮家的人,周公子的曾祖父曾是上一位锦乡侯的堂兄,这位堂兄因为不能生育便过了一个嗣子,后来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嗣子虽入的是阮籍,却依旧用周姓……知内情的人到也不奇怪,还算是锦乡侯的旁枝。
“都是过去的事了。”析秋笑着道:“阮夫人不必挂记在心。”
阮夫人却是叹息的摇头道:“当时我家姑奶奶说四小姐和钟书的婚事时,我也是赞同的,满以为两个人是天赐良缘佳偶天成的,却没有想到……”
析秋听着她仿佛话里有话,便问道:“怎么了,可是周公子?”
“你不知道?”阮夫人拉着析秋的手道:“年后的时候,那位就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析秋愣了愣,就听阮夫人摇了摇头道:“这也不算秘密,也不怕您笑话,年后的时候……”说着,挨着析秋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析秋一脸惊怔:“真有这样的事?”
阮夫人满脸厌恶的点了点头:“可不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周嫂子也当是人死了,对外也说人死了。”
析秋陪着叹了口气,回道:“也只能这样,唉!”两人站在一边又唏嘘了一阵,外面的宾客陆陆续续又来了,析秋忙着去招呼客人,阮夫人便道:“你快去忙吧,改日我们再好好说说话。”
析秋应是,便又迎了出去,杨阁老的夫人,西山大营黄达黄将军的夫人,宣同总兵秦穆的夫人,卢夫人,韩夫人前后脚到了,还有蓟州总兵陈怀德的夫人……
析秋一一迎过去,将人安排好,春柳来回事问道:“二小姐让我问您,她晚上在新房里,见了人可要打赏?”
这样的事自是偷偷抓了春柳问的,析秋知道萧延筝是紧张的,便回道:“不用,等明日一早备好了银锞子打赏了。”说着一顿又道:“让她身边的丫头,晚上就把东西收拾出来。”
春柳应是,析秋转头去韩夫人说话,正在这时有人唱报道:“沈太夫人来了。”
析秋一愣,沈家虽下了请柬,可她没有想过会有人来,毕竟沈夫人如今怀着身子,宫里头皇后娘娘又在坐月子,这会儿沈家可是最忙的时候,她们也顶多是随了礼,或是外院里沈季走一趟罢了。
她心里想着,人已经迎了过去,远远的朝沈太夫人行了礼:“太夫人。”
“四夫人客气了。”沈太夫人和以前一样,气度雍容惯居上位的样子,她笑着打量了析秋一眼,点头赞叹道:“四夫人比之从前越发的出众了!”
析秋红了脸,沈太夫人又道:“都来了哪些人?”
析秋暗暗挑眉,回道:“唐夫人,阮夫人,钱夫人,娄老太君……”将重要的几人说了一遍,沈太夫人点了点头道:“那领我进去吧,好久不见她们,今儿可是要好好说说话才是。”
她明白了沈太夫人亲自来的意思,如今皇后娘娘诞了皇子,宫里头又有一个贵妃和一个美人也先后报出有了身孕,沈太夫人这恐怕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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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万更后遗症。喷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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