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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104 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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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就是佟府未来的女主人,这点大家心里都清楚。

从江氏嫁进来第一天,析秋就知道府里已经有人在暗暗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江氏发威,和六小姐来一场夺权之争。

析秋露出丝浅淡的笑容,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她朝大老爷福了福:“父亲!”

大老爷站在书桌后,停了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她:“你来了,可是有事?”析秋目光就落在大老爷正在写的大字上,笑着道:“女儿是不是打搅到父亲了?”

“没有。”大老爷索性放了笔,又转身到墙角搁着的盆里洗手,析秋就乖巧的拿了毛巾在一边候着,大老爷接过毛巾擦了手,笑着道:“不过随便涂鸦,你既然来了,就陪父亲坐会儿吧。”

离三年任期还有一年,大老爷却萌生了留在京中的意思,当初他一意外放也是因为不想与佟二老爷一样搅进夺嫡之争中,如今时局稳定,他也想回京再开始!

佟府想要再兴盛四十年,不是靠他更不是靠二老爷,而是佟慎之!

佟慎之眼见就要散馆,考试后是留馆还是外放历练再回来入六部,还是直接进六部熬资历,都必须有人为他铺路……

析秋笑着点头,上前给大老爷斟茶,笑着道:“父亲便是随笔涂鸦,也比寻常人写的好!”说着,扶着大老爷坐下,大老爷看着她道:“你比你姨娘可要机灵多了。”说着又摇着头,他不是就欣赏佩蓉几十年不曾改的单纯毫无心机么!

大老爷这次从永州回来时,顺便路过去了苏州,去寻夏姨娘的娘家,只不过过去许多年,早已经物是人非,他也是白跑了一趟。

析秋又笑着和大老爷说了许多,大老爷提到佟敏之,析秋回道:“写信回来,说是每天卯时不到就起床,学院里学子个个认真苦读,他有时就是想偷一回懒,也会因为觉得羞愧而生出罪恶感来!”

大老爷也笑了起来,点头道:“亏他小小年纪,竟还懂得罪恶感!”析秋也掩袖笑了起来。

父女两人聊了半天,大老爷这才想起来析秋来的目的,问道:“你找父亲有何事?”析秋听着,就渐渐收了脸上的笑容,回道:“当初母亲身体不好,父亲将家中事务交给女儿,女儿小心翼翼的做了这一年,总怕做不好辜负了父亲的期望……现在大嫂进门了,女儿想着把钥匙交给大嫂……所以,想来问问父亲的意见。”

大老爷面色一怔,眼底就露出赞赏之色来,内宅的事他不关心,可府里的情况他还是看在眼里的,析秋做的如何他更是清楚的很,原以为她会眷恋这手中的权利,舍不得放出来,或者至少要拖一拖才会交出去。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做出了反应。

毕竟权利不管男女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具有难以抗拒的吸引和诱惑,便是他也无法以平常心对待。

宠辱不惊,去留无意,得失坦然……大老爷不禁坐直了身体,认真的看着析秋,问道:“你想把钥匙交给你大嫂?”

析秋也是满脸认真的点头道:“是!”

大老爷就欣慰的点点头,拍了拍析秋的肩膀,笑着道:“这是内宅的事,你自己拿决定就可以,父亲相信你能做的好!”

析秋看着大老爷,微微笑了起来!

她辞了大老爷,直接去了智荟苑,远远看着的江氏从智荟苑里出来,就笑着迎过去,屈膝福了福:“大嫂!”

江氏穿着正红缠枝双金褙子,挽了个中规中矩的圆髻,左右各别了赤金镂空叠翠的玉篦,显得有些老气但更多的是端庄,她脑海中浮现出江夫人的样子,举止行为甚至连眼神都透露着她的家庭教养非常好,不多一分一少一分让人挑不出错来。

江氏也笑着迎了过来,不大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有几分亲切,她用手托住析秋:“六妹妹何必这样客气。”她顺势就拉着析秋:“都是一家人,你若次次都见外,反倒生分了!”

析秋看着江氏,红着脸道:“是!”说完,又有些为难问她:“大嫂现在可有空?我有事情想和您说。”

江氏笑着道:“六妹妹找我哪能没有空,要是六妹妹不嫌弃,不如就到我那边坐坐可好?!”

江氏热情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析秋暗暗扬眉,笑着回道:“自是听大嫂的。”说着,扶着江氏两人进了花园,进了江氏的院子。

这院子析秋来过几次,是个四合院,左右五间房加上两侧新建了两间耳房统共七间,比析秋那边略宽敞一些,院子里同样没有种花,这是佟府的习惯,析秋随着江氏进了正门,入眼的便是头顶上正红浅蓝和碧青色搭着的承尘,色彩明丽……正厅里挂着卢柏章的字画,左侧是一方多宝格的架子,里面放着一些做工奇巧的或粉彩或青花的摆设,左边的房间一分为二成了两间,卧室在正厅右手边,一个明玉盛兰的隔扇立在门口……

“六妹妹快坐。”江氏拉着析秋在椅子上坐下来,她自己也坐在析秋的旁边,回头喊着身边的妈妈:“六妹妹爱喝龙井,去把我带的龙井泡来给六妹妹尝尝。”

析秋眉梢微挑,江氏就拉着她的手,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在家时就让人来问过了,你们各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暗暗记着的。”说完,又朝析秋眨眨眼,露出一丝俏皮的样子来。

析秋一愣,忽然觉得她有些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念头闪过她也笑了起来:“做新娘子是不是很累?”

江氏脸上就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来,笑着道:“不累!”说完,正好妈妈将茶端了过来,江氏亲自接了茶递给析秋:“尝尝,这是今年出的新茶,是我娘家哥哥才从余杭捎回来的。”

析秋就笑着捧了茶盅喝了一口,清清淡淡的还有一丝甜味,她笑着点头:“新茶就是不同!”

江氏见她喜欢,就立刻笑容满面的对妈妈吩咐道:“把剩下的都给六妹妹包了送去知秋院!”说完,又怕析秋推辞,解释道:“我平常也不喝,放在我这里也是白费了好东西。”

“让我白白贪了大嫂的这么好的茶,这怎么好意思!”析秋微红了脸。

江氏笑看着析秋,想到临来时母亲和她说的话:这六小姐能在掌家时,把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下人们服服帖帖的,就算是大太太以前的人,也没人敢出头闹事,便是不看也知道她绝不是简单的人,你嫁过去不要先急着掌家,最主要的是和她处好关系,若是她不提将钥匙交给你,你也绝不能主动提,不但如此,即便她把钥匙给你,你也要再三推辞方可!

她当时听着,便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六小姐眼见着就要出阁,便是她不交出钥匙来,也不过就这半年的时间,她何必去争这一时,在别人眼中她若是争赢了那也是应该的,若是输了呢,她以后还要不要在佟府过下去?!

况且,六小姐嫁的又是高门,往后佟慎之在京做官,能彼此依仗的地方太多了,她不能为这点事去得罪她。

她想到六小姐送的四匹杭绸,真的是解了她燃眉之急,无论这件事是六小姐的故意示好,还是有意作态,她都会当做是她的一片好心,拿真心待她,她没有娘家依仗,将来佟慎之官场上更没有岳家扶持,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的兄弟姐妹!

这点道理她懂,所以在嫁来佟府之前,她就想的清清楚楚。

念头闪过,她目光又落在析秋明亮的仿若星辰的眸子上,清澈的不含半丝的杂质,她暗暗感叹……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应该和它一样,是干净清透的吧!?

江氏微微笑了起来,母亲说的对,无论是谁你都该防着,可也不能一味的防着,你付出的真诚所有人都看得到!

“六妹妹太见外了,又不是好东西,你只管拿去,若是吃的好我再写信给我娘家的哥哥,让他从余杭捎些回来!”

析秋若是再推辞,就有点拿乔了,她笑道:“那多谢大嫂了!”江氏脸上就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大嫂!”析秋收了脸上的笑容,又低头从荷包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在桌子上,江氏一见到那串钥匙,心里便咯噔一下,明白了析秋的来意,耳边就听到析秋道:“自从母亲身体不好,家中的大小事又多,父亲怕母亲累着,就暂时把钥匙交给了我,我不敢违了父亲的意思,就越俎代庖了一年多,府里也被我弄的没了章法……”她说着笑了起来,回握了江氏的手:“如今您来了,这担子我总算能卸下来了!”

说着,把钥匙推给了江氏。

江氏暗暗点头,换位思考,若是她是析秋,只怕也说不出刚刚那番话来!

“六妹妹。”江氏没有接钥匙:“六妹妹谦虚了,我来这七八天的功夫,府里怎么样我可是瞧在眼里的,下人看着随意松散,可是却外松内紧,满府里即有生气又不生乱,这样的能力,便是些德高望重的夫人,也不定能做得到!”

江氏满脸的认真,摇头道:“说句不怕妹妹笑话的话,我这才嫁过来,谁是谁都没有分得清,哪条路去哪里又是谁的院子都没有摸透,这家要是现在交给我,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所以,还烦请六妹妹再多劳累些日子,也当帮嫂嫂这个忙,可好!”

江氏嫁过来这七八日,每天从早上送走大老爷和佟慎之去衙门后,就会去大太太房里立规矩,端茶递水,喂药送汤,便是大太太尿了床,也是她亲手去换床单,所以每天从大太太房里出来,往往天已经擦着黑,累的筋疲力尽回到房里,哪里还有力气去熟悉府邸和管人事。

佟慎之瞧见了几次她站在一边不停的揉腰,他就紧紧的皱了眉头,可自古媳妇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孝顺服侍婆婆,是天经地义的事,即便是身为儿子,他也没有办法。

“六妹妹就答应嫂嫂吧,嫂嫂心里记着你的好!”

析秋看着江氏,心里感叹,果然也是精明的人!

她想了想笑着道:“大嫂才来,府里的人事不熟悉是正常,不如这样钥匙先放在嫂嫂这里,从明日开始我每日来陪着嫂嫂处理庶务,也当认认人,可好?!”

江氏一脸为难:“这……”析秋就打断了她的话:“嫂嫂也别多想,您刚刚也说了,我们是一家人,您虽是才来府里,可将来我们处着的日子长着呢,若时时我们都要这样客气,那可是真的生分了!”

析秋说着,就握了握江氏的手,仿佛在暗示什么……

江氏眉梢一挑,蓦地回头去看院子里,果然就见有人飞快的从门口闪了过去,她忽然明白,六妹妹执意让她接了钥匙,是为了什么!

她面露感激,笑着接了钥匙点头道:“那就谢谢六妹妹了!”两人说着相视皆是露出无奈的笑容,仿佛一瞬间亲近许多。

江氏送走析秋,看着桌上放着的钥匙,心里五味杂陈,她沉了脸回房让身边的妈妈帮着卸了朱钗,正要梳洗,外面小丫头的声音传了进来:“房妈妈来了!”

六妹妹前脚才走,果然就不迫不及待的来了。

江氏眉头微蹙,又迅速让妈妈重新插了钗环,起身笑着迎了出去,果然房妈妈提着个食盒笑站在门口,朝她福了福:“大少奶奶。”

江氏笑着道:“房妈妈来了,快请坐!”

房妈妈就矮着身子,半坐在一边的杌子上,待丫鬟上了茶,江氏问道:“妈妈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事?”

房妈妈目光一转,笑盈盈的说道:“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少奶奶,这几日少奶奶在大太太跟前服侍,端茶倒水,奴婢怕你累着,就让人厨房给您炖了参鸡,您趁热喝,也养养身子!”

“这怎么好意思,累着您操心了。”江氏满脸的笑容,让身边妈妈接了过来,当着房妈妈的面就喝了两口,她喝完点头道:“火候刚好,不咸不淡,谢谢房妈妈。”

房妈妈满意的点点头,大太太一直不喜江氏,以前江大人在世时倒还好,家境也还算过得去,后来江大人去世江氏一夕间落魄潦倒,小门小户的能养出什么女儿来,必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的,房妈妈也认同大太太的话,江氏认亲那天她和大太太一样,心里没什么期待,只希望别太过蠢钝,能听话乖巧别烂泥扶不上墙就行。

不过等她见了江氏,又处了这么几天,她和大太太的印象才稍稍又了点改观,至少不是愚笨的人!

“奴婢进来时,好像在花园里瞧见了六小姐,她刚刚来过?”房妈妈仿佛不经意的问道。

江氏心里一凛,果然如她所料:“是,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房妈妈挑着眉头道:“六小姐也是个忙人,今儿难得竟来您这里歇脚了?!”

“可不是。”江氏笑着道:“留她多坐会儿也不肯!”就是没有提钥匙的事情。

房妈妈眉头几不可闻的拧了拧,不再拐弯直接问道:“六小姐来,可是有什么事?”

江氏就满脸的无奈的道:“说是来把钥匙交给我,明日再把府里的账本送来……”房妈妈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喜悦,迫不及待的问道:“那大少奶奶可接了?”江氏略一沉吟,房妈妈以为她没有接钥匙,就眉头一拧声音沉了一份:“大少奶奶没有接?”

江氏正低头在喝茶,房妈妈神色微变,露出语重心长的样子:“少奶奶做事奴婢本不该过问,可奴婢即是碰上,也忍不住说一句,六小姐可不是简单的人,心机深沉手段层出不穷,少奶奶与她相处可要事事防着她才是!”

房妈妈说着停了停,看了眼江氏的反应,见她面无异色,又道:“譬如说这钥匙,您没嫁进来她管着家也就算了,如今您嫁进来把钥匙交给您本就无可厚非,您看而不能和她客气,再说这府里在她手里这半年,她也不知私底下弄去多少,她若是交了钥匙出来,您不但要接而且还要细细的和她把帐对了,若是多了少了的您可不能背这黑锅。”

“您才进府虽说人生地不熟,可也不用怕,这后面不是还有大太太吗,您尽管放手去做,便是天塌下来不是还有大太太和大爷在吗。”

江氏握着茶杯的手就紧了紧,让她去和六妹妹斗?

她忽然觉得可笑,都说这天下能真正为自己想,一心向着自己的,就只有自己的母亲,她现在终于是完全明白了这话!

想到这里,她就笑了起来,不慌不忙的拿出钥匙来,给房妈妈看了一眼,就又放进荷包里,道:“妈妈多虑了,钥匙六妹妹已经交给我了……”房妈妈一愣,脸色就僵硬起来,面露尴尬。

江氏垂着头,又露出为难的样子来:“不过,这两日我恐怕没时间去母亲那边服侍了,还劳妈妈替我和母亲解释解释。”

房妈妈脸色一转,脸上的尴尬瞬间被笑容掩盖,她笑着道:“大少奶奶才学着掌家,自是多花点时间的,您尽管放心,大太太那边有奴婢在,不用担心!”

江氏就起身朝房妈妈笑着点点头:“辛苦妈妈了。”

房妈妈也站了起来,笑道:“奴婢自小就服侍太太,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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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真的要把钥匙交给大少奶奶?”春雁收拾着手里的账本,有些不乐意的说着:“大少奶奶看着再好,也是大太太的儿媳妇,这家到她手里,往后也不知会不会再出什么事来!”

析秋放了手里的书,笑着看着春雁道:“便是不交又如何?难道我要一辈子留在家里主持中馈?”春雁语噎,析秋又道:“她是大太太的儿媳不错,可她更在乎的是大哥哥,这府里的事不是你看着表面那样,大嫂是聪明人,她知道怎么做!”

大太太的立场自是鲜明,可是这佟府不是大太太一个人的,她不是大太太能守着儿子,无论怎么折腾都不怕位置不保,只要她忍得一时,无论何时她依旧是府里的大太太,最高当家人……江氏不同,她才进门,和佟慎之没有少年扶持的相依恩情,更不存在中年相携历经风雨的患难情分,也没有够硬的娘家依靠,她在佟府里要站住脚,一步一步走下去,所依仗的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

所以,江氏要做的,只有求稳!

至少在她生下佟府的嫡长子以前。

春雁觉得六小姐说的有理,可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她抱着一堆的账本,转头对析秋道:“奴婢现在就送去给大少奶奶?”析秋笑着点头:“去吧!”

春雁就抱着账本,默默的出了门。

第二日一早,当府里的管事婆子们,看到大少奶奶和六小姐一起出现,皆是满脸的震惊,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六小姐和大少奶奶,就这样和平的完成了工作的交接,不但她们想的暗潮汹涌明争暗斗没有看见,反而是看到两人亲热无间的说着话,一片姑嫂情深。

婆子们诧异之余,原是等着大少奶奶出丑的人,此刻却不敢再露出心思来,纷纷敛衽垂首……江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看着析秋的笑容又露出几分的真诚。

等把府里的事都交出去,析秋反而得了闲,眼见婚期临近,大少奶奶和二太太忙着八月佟析砚的婚事,这边夏姨娘归拢着十月析秋的嫁妆,又担心萧四郎的安危,日日去问大老爷,辽东可有信回来……

佟慎之庶常馆考试得了优等,授了编修留在了翰林院,编修的职责便是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在翰林院中如佟慎之这样的,便是朝廷的人才,储备在翰林院中等他们积累了一定的经验,练就了足够的政治素养,熬了十几二十年后,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未来朝廷的肱骨之臣,国之栋梁,拜相入阁的人选!

大老爷显得很高兴,给二老爷去了一封信,又请了二太太过来,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大老爷喝了许多酒,期间看佟慎之的目光,欣慰中带着几许感叹,析秋也替佟慎之高兴,江氏更是高兴的亲自下了厨做了几样菜,停下来就坐在席上看着佟慎之,满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崇拜与爱慕!

满桌子的人显得很高兴,毕竟佟家的未来有了新希望……除了当事人,他依旧是一副宠辱不惊面无表情的样子,低头喝着茶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是言简意赅惜字如金的应着。

弄的旁的人到是没话说。

大老爷留京的事并未定下来,析秋不知内情如何,但想必这件事不会太容易办到。

析秋靠在玫瑰床上歇着,春柳就坐在她旁边和她小声的说着话:“说是去了小半年,一直规规矩矩的,蔡婆子为人向来难缠,得理不饶人的,如今竟说要收了她做干女儿……”

析秋眉梢微挑,笑着道:“那她怎么回的?”

春柳回道:“拒绝了,说是自己命硬,克死了自己的父母,蔡婆子对她那么好,决不能拖累了她!”拒绝的很委婉又不得罪人!

“不错!”能很快适应自己的工作环境,并且能和上司处好关系,深的上司的信任已经很是不易,况且,厨房是事情最多的地方,里面的婆子大多是府里的老人,仗着自己服侍过太太或者其他主子,都倚老卖老很难伺候,尤其如蔡婆子这样的,虽头脑清楚,但却是好酒喝了酒一张嘴就碎的没边儿,碧槐伺候好她得了她的赏识,看来是真的费了一番功夫的。

“她见了你可有上来说话,或者求你办事?”析秋淡淡的道。

春柳想了想,点点头又摇头否定:“话是说了没错,可并没有求奴婢办事,对谁都是一副笑脸相迎……”

“知道了。”析秋暗暗点头,明知道是她让她去的厨房,可是却没有想办法求情,想着挪个地方,看来,她不是看透了自己的初衷,就是真的安了心好好做事:“你再留意着,若是有事再来告诉我。”

“奴婢晓得了。”两人正说着话,来妈妈和春雁匆匆进来了,她顾不得擦脸上的汗,就面色发白的对析秋道:“六小姐,辽东战报来了!”

析秋脸上的笑容骤地敛了下去,坐起来问来妈妈道:“怎么说的?”

“是辽东总兵黄达来的八百里加急,一路飞奔入京……据说跑死了十几匹马。”来妈妈说着仿佛看到了当时的情景,心有余悸的道:“一时间就在京城传开了,说大都督不顾众将反对,一意孤行带着一队三千人的兵马,直入草原……和沈世子两人已经半个月失去了联络……”

仿佛室内一下子温度降了下来,春柳捧着的茶杯哐的一声落在地上,她脸上的血色一下子抽了个干净,她紧张的去看六小姐,只见析秋拧着冷冷的坐在哪里,拧着眉头问道:“你确定这个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来妈妈一愣,露出不确定的表情来:“奴婢不确定,是我家那口子上街时听到街上都在传,说……说萧大都督和沈世子定是在草原里迷路了,听说草原里有群狼,成百上千的围攻人畜。”

析秋拧着眉头,抬头对春雁道:“去看看大老爷可回来了?!”春雁点着头飞快的出了门,不一会儿就转了回来,回道:“大老爷刚刚出府了,说是走的很匆忙!”

是不是说,大老爷也听到消息了?!

不知道传闻的真实性有多高,私心里析秋并不相信这话,依萧四郎的作风,他或许很有可能孤军深入,但绝不会带着沈世子一起。

前面她还不知道,一直纳闷圣上为什么会年前突然让沈世子赶去辽东,后来她听佟慎之说才知道,原来武昌伯府有一位嫡女去年选入了宫,封了一品宸妃,那一次选秀后宫增了四十二妃嫔,但仁宗却迟迟没有定皇后人选……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仁宗不是真的在筛选,就是心中早就有了人选,只是等待时机公布皇后人选!

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宸妃,所以,沈世子沈季就很有能是未来的国舅爷,仁宗让沈季去辽东,不是助萧四郎一臂之力,而是真的去捡军功,为将来的皇后现在的宸妃加筹码!

这种内情她猜得到,萧四郎不可能看不出来,他不可能带着未来的国舅爷去冒险的。

来妈妈见析秋没有说话,以为她吓着了,就紧张的拉着她的手劝道:“六小姐,您说的没错,这或许只是民间谣言,根本不可信……”她开始后悔自己冒冒失失跑进来把这消息告诉析秋。

“我没事!”析秋淡淡摆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拧着眉头对来妈妈道:“还劳烦妈妈办件事。”

来妈妈就认真的点头道:“小姐尽管吩咐。”析秋就道:“您可认识武昌伯公府?劳烦您去伯公府门口瞧瞧,今天都有什么人进进出出,若是能和守门的婆子套上话,就再好不过了。”

来妈妈一愣,立刻明白了析秋的意思,验证这件事的真假,武昌伯府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想也不想就点头道:“奴婢这就去!”

来妈妈出了门,春柳和春雁失魂落魄的:“小姐,要不然去找找大少奶奶,让大少奶奶派了小厮去馆里问问大少爷,您不是说大少爷做的事就是写圣旨,批复奏折么?那这件事若是真的,那么大少爷应该立刻就能知道吧?!”

找佟慎之去确认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若这件事是真的,此刻定然朝堂已经乱哄哄一片才是,就是江氏派了人去打听,也不定能见到佟慎之,得到答复!

还不如去沈府看看情况再说。

这一个下午,时间过的极其慢,析秋一个人独自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那只羊脂白玉的发簪,无意识的摩沙着,萧四郎的点点滴滴如幻灯片一般从眼前闪过……直到天色近黑大老爷和佟慎之还没有回来,府里已经乱哄哄成了一锅粥,都在传萧四郎在蒙古的草原上,被群狼吃了,又说萧四郎被蒙古人抓走了……等等。

版本很多,大家一时间从以往看析秋的眼神,从羡慕,崇拜,巴结,一下子变成了怜悯……甚至街上已经有人在传,佟府的六小姐命格太硬,有克夫之相。

当初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一瞬间变成了尖嘴猴腮,貌若夜叉的克夫女。

若是平时,析秋听着必会笑起来,此刻她也没了心情,她拉着春雁问道:“来妈妈可回来了?”春雁回道:“没有!”说着她顿了顿又道:“小姐,姨娘,四小姐,和七少爷,大少奶奶都来过了,奴婢说您休息了,她们坐了一会儿才走!”

析秋就点点头:“知道了!”

直到内宅落锁前,来妈妈回来了,析秋听到来妈妈的声音,就开了门从内室走了出来:“怎么样,武昌伯府什么反应?!”

来妈妈回道:“奴婢去前,伯公爷的马车就已经进了宫,一下午好几家女眷的马车从侧门进了内院,奴婢就站在马车不远的地方听赶车婆子的聊天,说的和街面上传的差不多……奴婢回来前,伯公爷还没有从宫里回来,奴婢瞧着,这件事八九不离十!”

析秋依旧不相信,她点头道:“你累了一个下午,快回去歇着。”来妈妈还想说什么,可看到析秋的脸色,到嘴的话就咽了下去。

析秋送来妈妈出去,就直接去了大老爷书房,大老爷不在,守门的小厮给她点了灯,析秋独自在书房里漫无目的的来回走着,一会儿翻了书架上的书来看,一会儿拿了笔却不知道写什么又重新挂起来……

她很冷静,思路也非常清晰,可就是抑制不住的自己,手不停去架子上翻书来看,可又看不进去……仿佛手里空了心里就不踏实,她又重新抓了笔,在铺好的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大字,等她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竟是写了满纸的……不可能。

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容里有一丝无奈……不可能,不可能什么?

是萧四郎不可能做出这样错误的军事判断,还是他不可能冒这样的风险?又或者是自己不可能这样的担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有点担心他?是从他请了医女助她度过难关,还是他霸道的对她说那番话,又或者是他为了让她能有厚厚的嫁妆而偷偷给夏姨娘银票,怕她在府里受欺压幼稚的写信威胁大太太时?!

析秋不知道,她烦躁的将笔扔在桌面上,这时候忽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她急切的掀了帘子,大老爷就沉着脸负手进来,见到析秋在里面他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来,析秋心里再次沉了沉,问道:“父亲,事情可是真的?”

大老爷就拧着眉头,点头道:“军报是黄达派亲卫送进宫的,今年萧四郎和沈季就已和蒙古兵交战不下数十次,绞杀了数百蒙古兵,最近是蒙古十二部集合了六千兵力由岱钦亲统,围攻金州卫,萧四郎兵分三路夹击,将蒙古兵六千人击的溃不成军,活捉千夫长以及四百俘虏……岱钦却由八百近卫护送逃进草原,萧四郎连夜与沈季带三千人追击,一开始还有消息回来,直至最近已经毫无音讯!”

析秋不知道岱钦是谁,但听大老爷这么说,想必因是十二部的首领……这么说来,萧四郎领兵追击,是战时决定的,并未经过深思熟虑?

她觉得萧四郎并非冲动之人!

大老爷叹了口气:“圣上一时也难以定夺,听说沈家已经暗中在召集勇士,去辽东救人!”析秋一愣,看着大老爷道:“那萧家可有动作?”

“不知道。”大老爷摇头道:“不过萧延亦此刻还滞留在宫中,具体如何只怕要等明日圣上如何决定了。”

圣上能做什么,尸体没有找到,难道要现在追封了烈士?又或者派人去救,黄达敢上军报想必已经派了人四周找过,只有实在慌张了没有办法,后果他已经承担不起,才会写了军奏上报朝廷,圣上此刻再派人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大老爷抬手按在析秋的肩膀,压抑着眼底的痛色,安慰析秋道:“草原之大难以想象,蒙古兵又擅长游击,寻常人入草原深处想要走出来也要耗费多时……以为父所见,战报所述不假,但外间所传他二人已身死,却是不可信!”

大老爷说的很客观,析秋深吸口气,点头道:“女儿明白!”说着福了福转身朝外走:“那女儿先回去休息了。”

大老爷点点头,又忽然叫住她:“六丫头……”析秋回头看着大老爷,大老爷拧着眉头道:“不要胡思乱想,一切有为父在!”

析秋认真的点头,转身出了书房。

她让春雁熄了灯笼,两人在幽暗的花园中慢慢往知秋院走,春雁小心翼翼的跟在析秋身后,不由暗暗落了泪,小姐的命真苦,以前在府中过的小心翼翼,婚事也是再三波折,前面洪公子死了也就罢了,如今有了萧大都督生活总算稳定下来……可是,如果连萧大都督也……

她不敢想……

如果真的这样,小姐的路恐怕真的只有一条了。

没有人说话,两人默默的回了知秋院,才一进门就看到夏姨娘,江氏,佟析砚以及佟敏之都坐在房里等她,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好看,夏姨娘更是双眼红肿,显然是哭了一个下午。

析秋见到她们一个个关切的表情,心里一酸,脸上却笑了起来:“这么晚了,怎么都到我这里来了!”

夏姨娘上来拉着析秋的手,眼泪又落了下来:“六小姐,只要确定的消息没有回来,我们就等一天,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姨娘说的对!”佟析砚也道:“只是军报,黄总兵找不到,不代表他们就凶多吉少,所以你不要胡思乱想,等着他回来就行。”析秋就笑着点头,这边江氏上来拉着她的手,相比夏姨娘她到是镇定许多:“战事便是如此,变化在瞬息之间,不等亲眼所见,绝对不能听信传言,况且,军报中也只说他们失去消息,那些不过是百姓传言,不可信!”

“谢谢大嫂,我没有事。”析秋笑着就去给夏姨娘擦眼泪:“姨娘还安慰我,您看看您倒先哭了。”

“姐姐。”佟敏之也昂着头看着析秋,捏着拳头道:“六姐夫武艺高强,寻常人根本不能近身,更何况只是几匹狼或是蒙古鞑子,您尽管放心,他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析秋也希望他能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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