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护士长离开后,林肖怡并没有睡去。她等房门被关上后又睁开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
这个地方,应该就是她出生的世界了。
可惜失去的记忆和之前无数次的穿越让这个事实变得虚幻不真实,她甚至无法判断这究竟是不是又一场新的梦境或是“灵魂离体”。
床头还挂着她的病历卡,上头写着“林肖怡,28岁,脑部受创。”
就代表了林肖怡的整个状态了。
把脑袋转回来,林肖怡几乎什么也没有想,她就那么愣愣地发着呆,一直到房门再一次被打开。
走进来的,是一个身高卓越、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林肖怡?”男人抬手开了灯。
“……是的,医生。”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看这个打扮,叫一声医生总是不会错的。
“现在感觉怎么样?”男人翻开了手里的文件夹,并且从胸口的口袋里摸出一只钢笔来,“看东西会有重影吗?”
“没有。”林肖怡回答。
男人在文件夹里记了几笔,依旧是一幅公事公办的口气:“除了头晕以外,有没有头痛恶心的感觉?”
林肖怡感受了一下,作为一个相当配合的患者乖乖回答:“稍微有一些。”
男人点点头,又问了她几个问题,这才合上病历本:“明天上午进行测试,我们需要确认你的认知状态和身体状态,你要先做好准备。”
林肖怡茫然了一会儿才问:“……怎么准备?”
男人看了她一眼:“心理准备。”
林肖怡被噎了一句,讪讪闭嘴。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姓邱。”男人将钢笔也塞回了胸口的口袋里,淡淡地说:“你的情况我基本都已经了解了,之后的事情虽然我们也不敢保证,但是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
这简直像是电视剧里在说“但是你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陈堂供词”。
而且林肖怡根本不知道他到底了解了些什么。
“当然光靠我们是不够的,还希望你能够配合。”邱医生看着她,声线平稳而冷淡:“你的胃长时间没有正常进食,最近只能吃流食,前几就连调味料都不要放。同时还要记得少食多餐,缓和一些之后可以在汤水或者粥里放一些相当碎的肉糜——海鲜不行。”他突然强调:“虾、蟹更不行。”
林肖怡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医生,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林肖怡的确喜欢吃海鲜,这一点只有非常熟悉的人才知道。
邱医生又看了她一眼,推了推眼镜:“认识。”
他顿了顿,又说:“我们去年刚离的婚。”
……
…………
………………
卧槽??!!
林肖怡顿时被雷得不轻:“辛、辛苦你了。”离了婚还得给前妻治病,看这么淡定的样子起码是和平分手。
“不辛苦。”邱医生冷静地回答,“相亲认识的,不太靠谱也正常。”
林肖怡哑然。
这个男人……倒是看得穿。
“其他还有什么疑问吗?”前夫问。
“……没有了。”林肖怡只好回答。
邱医生再次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林肖怡身边一个不知道是记录心跳还是什么数据的设备上的数字,然后随手给她掩了一下被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前夫竟然这么高冷是林肖怡完全没想到的,之前听江怀远的描述,她总以为前夫是个木讷不懂情趣的老实汉子类型——虽然刚才那个也不见得多懂情趣就是了。
但是这男人还算得上帅气,还一幅衣冠楚楚的模样,又是个医生,也不晓得之前到底是为什么离婚的。
林肖怡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头疼,索性不再思考,闭上眼睛竟然就这么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还刚蒙蒙亮,房间里已经并非只有她一人,张骏和邱医生都在,还有一位看起来和邱医生差不多年纪的女性医务人员以及一个非常年轻、几乎让人怀疑他有没有从学校毕业的年轻人也在忙碌。
“醒了?”第一个注意到林肖怡睁开双眼的是邱医生,不过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又低下头去摆弄房间里那一大堆设备——昨天他通知过林肖怡要做测试,所以倒也没让人觉得奇怪。
林肖怡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喉咙的状态比昨天好上了不少:“要测试了?”
“还需要准备一会儿。”邱医生看了看设备上的时间回答,“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林肖怡索性兴致勃勃地看起了四人的动作,他们似乎正在对仪器进行设定,言谈举止中完全可以看出来邱医生的领导地位——不过他是她的主治医生,许多判断和决定自然是要他来做的。
整个测试持续了大约两个小时,内容并不复杂,就只是一些常规的心肺、血液检验,还有回答了一些问题,张骏负责问,那名年长一些的女性负责记录,而邱医生则一直在操作仪器。
至于那个小年轻,大约就是来学习的了。
测试结束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再过没几分钟就要到医院的用餐时刻,林肖怡因为情况特殊,没法吃医院统一配给的饭菜,只好干等着。好在医院的饭菜总也不怎么样,没让林肖怡闻到菜香。
几位医生很快收拾好东西,关闭了设备就陆续离开,只留下邱医生一个人还在房间里摆弄着。
“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吗?”林肖怡问,她昏迷的时候只能靠输液和吃一些简单方便吞咽的流质食物,这么长时间下来大约也习惯了,到还不觉得饿。
“有。”邱医生看了她一眼,从墙角的包里摸出了一只焖烧杯来:“吃饭。”
林肖怡一头雾水。
她甚至觉得之前两个人会离婚大约可能是因为无法交流吧。
邱医生拿着焖烧杯走到床边,打开盖子:“杨护士长今天来不了,把你托给我处理了。”
处理……
林肖怡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朝焖烧杯里看去——竟然是一大杯白粥。
这是……她的午饭?
大约是看懂了林肖怡吃惊又疑惑的眼神,邱医生说:“早中饭。”
他帮林肖怡摇起床,取了包在保鲜袋里的一只勺子清洗了一下,然后放好桌板,把东西都在林肖怡面前给布置好。虽然之前遭遇了车祸,但是林肖怡主要受创的就是脑部,其余四肢和躯干除去左腿小腿骨骨折外的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昨天是因为刚醒来才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现在则已经完全可以自行进食。
做好这一切,邱医生就搬了椅子,稳稳当当地坐在了距离病床两步以外的地方,盯着林肖怡。
“……邱……”林肖怡刚想叫他邱医生,又想起来两人以前曾经是夫妻,这么叫似乎见外了一些,但毕竟失了忆,根本不记得这人的姓名,不由得有些困扰。
“邱闽。”这个邱医生显然很会察言观色,几乎每一次都能猜到林肖怡在想些什么。
“好,邱闽。”林肖怡直接这么叫唤他:“你这么看着我有点吃不下。”
邱闽看了她一会儿,起身把凳子换了个方向,背对着她又坐下了。
……离婚!!
林肖怡愤愤塞了一口粥进嘴里,倒没想到米粒已经被煮得完全爆开,一口下去香甜软糯,没有加任何调料都让人觉得无比美味。
“这粥是杨护……是我母亲煮的?”从醒来到现在粒米未进的林肖怡是真的被一碗白粥给惊艳到了。
“不是。”邱闽回答问题的时候并没有回过头来。
林肖怡没有继续追究是谁做的,三两口就吃了个半饱。
正在纠结要不要再喝几口,邱闽就好像脑袋后头长了眼睛一样:“少食多餐。”
“……哦。”林肖怡有些遗憾地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邱闽起身转过来给她收拾了餐具和桌板,然后招呼也不打,一言不发地就拎着包打开了病房的门。
虽然对方看起来毫无礼貌可言,但此时林肖怡是砧板上的鱼肉要求也高不到哪儿去,正想索性自己先道谢告别,就见被打开的房门外站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与邱闽差不多高,不过体格瞧上去要更健壮一些,此刻他虽然穿着西装,但是看得出来衣服略有些凌乱,似乎做过什么激烈的运动。与此相呼应的是,男人的胸膛此刻正起伏不定,大约是一路跑步过来的。
“……邱医生。”男人似乎没想到邱闽会来开门,脸上慌乱了一瞬,又很快冷静下来,抿了抿嘴打了声招呼。
邱闽冲他点了点头,只冷淡地吩咐了一句:“病人还需要休息,别打扰太久。”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口的男人沉着脸看着邱闽一路远去,直到再见不到他的背影,这才望向病房里半躺在摇起的病床上的林肖怡。
那是一种饱含着失而复得的狂喜的眼神,但男人的表情又有些小心翼翼,似乎在害怕什么事情:“肖怡……”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好一会儿才又低声开口:“你还记得我吗?”
林肖怡心里一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