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连着下了好几日,启祥宫的水渠里已积了深深的一层,那几棵槐树终日吸着雨水,葱绿的叶子被噼啪雨点催打,簌簌地落了满地。
这日依旧是雨声磅礴,正殿外头如瀑帘一般坠落的雨水哗然,将玉姑姑的声音都压下去了几分。
玉姑姑左手执一束玉兰,右手拿银剪子,沿着绿茎尾部咔嚓斜剪一刀,插入宽口的白釉瓷瓶之中。那瓶身高竖,瓶内已插有麝香百合与翠雀,几色相衬香气宜人。
“花道之巧有则无定,可择插一种或两三种,色彩相协摆放得体为好。古语言‘一枝二枝正,三枝四枝斜,宜正不宜曲,斗清不斗奢。’”
秦不晚握着一只红花石斛轻嗅,清淡的香气从蕊中徐徐散开,那花瓣斜倒卵状长圆,萼片狭尖,蕊柱灿黄,是从东南运栽来的名种。
“姐姐,这只是什么?”秦霜儿指着她面前的一束百子莲小声问,她不擅花道,自是认不清分不明的。
秦不晚自个儿也认不太明白,正思衬着,领桌却传来几声突兀的讽笑:“连百子莲也认不得,真真是没得见识,难怪是外室生的,上不得台面。”
那讽笑声高亢又尖酸,配合着秦采嫣那副趾高气扬的嘴脸,总叫人听着不舒服。
秦霜儿垂下头去,却没有反驳一句,只是默默拿剪子学着玉姑姑剪花枝的手法处理那百子莲的花茎。
秦不晚朝右淡瞥一眼:“二妹妹,这可不是在侯府,收起你那张利嘴,没得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传到贵人耳朵里,才是丢了侯府的脸面。”
秦采嫣一噎,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回过神来又压低声音冷哼一声:“得了吧,大姐姐说得好听,护着这个外室之女,也不知人家领不领你的情呢。”
秦弱芸坐在秦采嫣的后桌,握着剪子咔嚓剪断花茎插进瓶里,朝前观望默不作声。
秦不晚懒得同秦采嫣费口舌,只将自己的桌案往左微挪,同秦霜儿拼到一块儿。
秦采嫣见状就笑:“大姐姐对四妹真是上心百般维护,不知道你们这般分甘同味难舍难分,日后共侍一夫姐妹和顺,也不失为佳话。”
她说完,秦不晚就眉头一皱。秦采嫣平日里就喜欢阴阳怪气,可也从没有说过这样奇怪的话。
“二妹什么意思?”秦不晚反是一笑。
秦采嫣柳眉轻扬,目含挑衅又不失幸灾乐祸之意,缓缓低语道:“大姐姐还不知道吧,咱们四妹妹可真真是个心气高的,竟然觊觎九殿下呢,也不想想她自个儿是个什么出身,外室庶女妄想匹配皇家之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啪嚓一声,秦霜儿手中的银剪子掉在了地上。她慌张地捡起来,下意识去看秦不晚,咬着唇瓣摇摇头。
秦采嫣一见这反应更是起劲,口若连珠一般:“说起来倒是我眼拙了,从前只以为大姐姐看中太子妃位,心中几番计较。不曾想是我想岔了,姐姐原来偏瞧上了九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