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秋觉得审讯室里实在憋得慌，长吐了一口气，准备去门口溜达一圈，透口气。
路过隔壁审讯室的时候，他看见黎麦和杜志春正在审讯另一个人。
李永秋知道，就是这个小子把高梁的手腕儿砸到骨裂，但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李永秋鬼使神差地站在审讯室门口，旁听他们审讯。
这时候，就见黎麦一拍桌子，“张扬！你赶紧跟我们说实话！”
“什么？他就是张扬？！”李永秋不由自主地走进审讯室。
杜志春听见李永秋的问话，下意识地回答：“是啊！他就是张扬，刚才就是他把梁子手腕给砸骨裂了！”
李永秋端着手臂看着张扬。这小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染着黄头发，头发边缘有溃烂的伤痕；眼皮浮肿，眼圈黢黑，眼神里带着狡诈；身材枯瘦，精神萎靡。“你认不认识王太升？”
“我认识！那是我哥们！”张扬打了个哈欠。
“那就好，你跟你哥们做了什么？给我们讲讲！”李永秋反客为主，拉了把凳子坐了下来。
黎麦和杜志春对视一眼，不知道李永秋的火气从何而来。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张扬翻了个白眼，“欸，我说，你们凭啥抓我呀？我跟人家小姑娘处对象，你们上来就打我！我反击有什么不对？我这叫正当防卫！”
李永秋笑了，“哟，挺懂啊！你还正当防卫，你是当小姑娘死了，还是当我们傻了？”
“反正她就是我对象！”张扬脖子一梗，“你们别听她瞎说！我告诉你们，是我不想和她处了，她就说我欺负她，还过来打我！我都没还手，你们那个警察就把我按在那里了，他什么意思啊？他是不是看好……”
“啪！”猝不及防，李永秋一个耳光扇在了张扬的脸上，把张扬的口水都打了出来。
这下子把杜志春和黎麦都弄得一愣。
杜志春是干部，年纪还最大，只得出面把李永秋拽了出去。
张扬被这耳光打懵圈了，缓过神来，立马就嚷嚷：“唉！唉！你看到了啊！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黎麦歪着头看了看他，“瞎说，我怎么没看见？”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把张扬气个仰倒，“你没看见？！你没看见？！我的脸可都肿了！”
黎麦站起身来，凑近他仔细看一看，“没肿啊……你这是要碰瓷吗？”
黎麦长了一张娃娃脸，说起话来语气天真无邪，把张扬给噎得是直翻白眼，干脆闭上眼睛，往后一仰，拒不配合。
李永秋被杜志春拉出去之后，气儿顺了顺，但也没有开口说话。
杜志春知道自己这个小老弟脾气和才华一样惊人，但也从没见他如此失态。他安抚地拍了拍了李永秋的肩膀，“永秋，你这是怎么了？很难看到你有这么过激的举动。”
李永秋使劲儿闭了闭眼睛，顺了口气，“中午的时候，我们在电子市场找到了死者丢失的电脑；也找到了准备卖电脑的人，就是电脑店的售货员。他告诉我们，这台电脑就是张扬交给他，让他处理的。”
“你怀疑张扬是凶手？”杜志春猜测李永秋的想法。
李永秋没有回答，而是说：“老高之前跟我说，他和小麦子下午去找案发当晚和丁满一起喝酒的那几个小混混，其中就有张扬。这个丁满出现在死者的家里，张扬拿到了死者的电脑事儿，这两件事怎么看都是有联系的吧！”
杜志春想了想，“我明白，一会儿我再审审他，不过你也太冲动了，怎么上去就是一耳光？现在都不兴打人了，这事要是被老李知道了，你可怎么办？”
李永秋像是一口气没有提上来似的，缓了半天，问道：“被害的那个女孩呢？”
“你彤佳姐和何双正在陪着她，在询问室。”杜志春用下巴指了指询问室。
李永秋抬腿要走，“行，我过去看一眼！我去问问这个女孩知不知道什么。”
“好！”杜志春又拉住他，“不过老李可没走，一会儿他有可能下来，这个张扬挨了打一定会告状，你怎么交代啊？”
“没事儿，他爱说啥说啥，大不了我背个处分呗！”李永秋满不在乎地说。
“你这孩子，冲动！”杜志春又教育了他几句，转身回了审讯室。
李永秋则拐到了询问室，看见了那个受害的女孩。
询问室里，何双正在给那个女孩泡方便面，王彤佳拉着女孩聊天。
看见李永秋进来，王彤佳还挺意外，“永秋，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在审讯吗？”
李永秋扬起笑脸，“没事，中场休息。思宇正在‘开导’他呢！我过来看看这个姑娘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小姑娘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李永秋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姑娘穿着时下已经不再流行的白衬衫和百褶裙，梳了一个单马尾。她的头发有点乱，可能是刚才挣扎时弄得。不过怎么看起来，她都不像是能和张扬处对象的类型。
李永秋摆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周冰洁。”这姑娘情绪冷静下来，回答问题也是口齿清晰，字正腔圆。
“冰清玉洁……好名字！”李永秋由衷地称赞，“唉，你认识张扬那个小子吗？”
周冰洁点了点头，“我认识，我经常去他的网吧上网。”
李永秋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周冰洁可能是怕他们误会，连忙解释：“警察同志，你们别误会，我不是那种坏女孩。我去网吧上网，也不是为了玩。我是一个英语老师，我去网吧都是准备教材的。现在学校开始试行多媒体教学，有的时候我得给学生们看PPT。”
李永秋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现在很多学校开始尝试用这种方法了，用投影仪给孩子们放PPT看，这样的话，教学内容比较直观，容易理解。”
周冰洁看这警察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是个莽夫，相反，他对自己的职业好像很了解，于是露出了今天下午到了公安局以后的第一个笑容。
李永秋用尽量舒缓的语气问她：“刚才我们审讯张扬。张扬说你跟他正在处对象，有这回事儿吗？”
周冰洁的脸上浮现起怒气，“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跟他处对象？他是什么人呢？警察同志，你可别听他胡说！”
“那你们今天下午怎么碰到一起去的？”王彤佳安慰姑娘半天，终于抓住正题。
周冰洁一边回忆一边说：“今天下午我去网吧上网，走的时候他向我要五块钱，我就给了他。可是我回家的路上，走到一个胡同里的时候，他追了上来，说我给他的五块钱缺角不能用。可是我明明给他是张新币，我俩就吵起来了。
“他拉着我去给他赔钱。我不想惹事，就又给了他五块钱；可是他还是不放手，就一直拉着我。我们家那个胡同两边都是筒子楼，我也不知道他要把我拉到哪儿去。胡同前后都没有人，给我吓坏了！多亏那个高高的警察同志路过救了我。”
李永秋接着问：“那他有没有什么不轨的行为？或者过激的言语？”
周冰洁咬了咬嘴唇，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他说我让他亲一口，他就不追究那五块钱了，这算不算啊？警察同志，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要不我可就没法做人了！”
李永秋眼睛里闪过一丝暗光，“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们得要坏人受到惩罚。但是你得跟我们说实话，只有你说了实话，我们才能惩罚他。否则，他一会儿就能出去了，永远会像个鬼魂似的缠着你！”
周冰洁的脸都白了，“他不是第一次骚扰我了！在网吧，他就骚扰我好多次了，我没想到这次他敢追出来！”
李永秋嘴角向下撇了撇，“好，周老师，一会儿我们同事会给你做的笔录。你要把情况跟我们讲清楚，越详细越好，这样我们争取把他送进去，让他再也不能出来骚扰你……”
“李永秋，你给我出来！”李永秋的话没说完，身后响起了李乐峰的声音。
询问室里其他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李永秋倒是镇定，缓缓地转过身去，扬起笑脸，“李局，您找我有事吗？”
“你说呢？给我出来！”李乐峰却没被他的笑容给迷惑住，相反脸色更是冷若冰霜。
王彤佳伸手拽了拽李永秋。
李永秋冲她安抚地一笑，跟着李乐峰出去了。
在副局长办公室里，李乐峰第一次如此头疼，甚至比自己接到停职通知书还要头疼。“永秋，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做什么了？”李永秋耸了耸肩。
李乐峰忍不住地拍了拍桌子，“打人！诱供！误导被害人！你还想干什么？”
“李局，您这么说我可不认啊！”李永秋还是嬉皮笑脸。
“你少给我狡辩！张扬脸上那么大个五指印，你当我瞎吗？”
“大不了让督察再给我发一份督查通知单呗，反正我们副大队长已经有一份了，不差我这一份！”
“你还知道你们副大队长已经有一份了？那你还来给我添乱！”李乐峰忍不住提高了声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