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程敬允的马车便在林府前早早的等候。顺溜背着个比身板还要宽的包袱,打着哈欠站在林岚身边。
见到程敬允来了,林如海拱手一礼,说道:“那就有劳程公了。”
“呵呵,不麻烦。姑苏好些士子儒生,都仰慕林岚的诗才,此番文会,恰逢元宵诗会,估计又是林岚大放异彩的时刻。”
林如海嘴上没说,心里也稍稍有些安慰,至少林岚也并非是个不成器的废物,“岚儿就摆脱给程公了。”
“客气客气。”
林岚跟顺溜钻入马车,朝林如海告别示意。
顺溜如今算是彻底投靠了林岚。因为前阵子那档子事,林府上下都觉得是他教唆了少爷,这上哪里说理去,干脆和云小凡二人整日在竹林小筑内睡大觉。
程敬允问道:“东西准备好了?”
林岚从胸口掏出几页纸,打着哈欠说道:“准备好了。”
“准备在哪里下车?”
“五亭桥吧。”
一边的顺溜原本以为这一回是趟美差,还想在马车内小憩片刻,忽然感觉五亭桥三字又是如此熟悉。
“等等,程夫子,少爷,五亭桥不是在城里边吗?姑苏城也有五亭桥?”
程敬允和林岚二人相视一笑。
……
……
马车渐渐驶远,顺溜头发被冷风刮得有些像二货。
五亭桥……
“少爷,说好的去姑苏呢?”
林岚笑道:“我说了去姑苏吗?”
顺溜感觉被深深套路了一把,扯了扯肩上的包袱,委屈道:“要是让老爷知道了,顺溜这一回的皮都得被扒了。”
“那就别让老爷知道。”林岚摸了摸顺溜松软的头发,说道:“银子在包袱里,找家客栈,或者偷摸着回竹林小筑,要是让我知道你暗中告密,不用说老爷,少爷我先扒了你的皮,知道没有?”
“哦。少爷啊,你可千万别惹事了。”
林岚道:“那些小混混呢?”
“哦。小凡哥把他们弄到乡下去了。说杨老鬼要追杀他们,一个个跑得比山驴逼还快。”
林岚最担心的就是那些小乞丐会扬州城,万一穿帮了,自己九条命都不够花。
“行了,你把自己照顾好就可以了。少爷我得去办事了。”
“哦……”
顺溜像是被抛弃的流浪儿,背着个大包转身离开。
林岚看了看天色,顺道在煎饼摊子上买了几个葱油饼,走入了一边的小巷。
等他绕过两个弄口,才到了呼延珺落脚的地方。
“呼延师兄,伤如何了?”
一见到林岚回来了,呼延珺的脸色稍稍缓和下来,道:“箭伤不是很深,稍微休养几天就能痊愈了。小师弟,现在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怎么了?”林岚将油饼放在桌上。
呼延珺沉默片刻,说道:“师父传出消息了。正月十四日夜,不到场的,清理门户,逐出师门。”
“逐出师门?”
呼延珺点点头,说道:“两淮盐枭,都会卖师父一分面子。如果被逐出师门,今后两淮私盐漕运,再无立足之地。虽然你我性命重要,但是失去了这活计,咱们谈什么发家致富?”
“不急。呼延师兄,既然师父都没有点名道姓,估计心里也没有多大把握。咱们明日守在外边,若是三位师兄都人齐了,咱们就跑路。若是有人没到,咱们便与师父汇合。”林岚说道。
呼延珺点点头,道:“这个主意好,咱们本来就没有反骨,城南纸铺这事情绝对不像是巧合,定是当中有人背叛师父,咱们就随机应变。”
林岚问道:“不知道师父在何地约见?”
“戌时,扬州梨园。”
……
……
春风渡
春宵值千金。扬州纸醉金迷的销魂之处,容易让人沉迷其中。商青羊喝着早茶,坐在画舫窗畔。
舟停湖畔,朝阳出,良宵尽。
“两位师兄,昨夜可满意?”
“哈哈,商师弟,这等销魂之处,怎么如今才说出来?可比那些勾栏破落娘们好多了。”
商青羊笑道:“这地方可不是没身份的人能够上来的。两位师兄,有件师兄,师弟不想瞒两位。”
“师弟直说便是。”
“师弟要说的就是另立门户一事,前日跟两位师兄提及,不知道两位考虑如何了?”
陈三皮和顾天元笑道:“你我三人联手,自然能够闯出一片天下来,只是师父那里……不好交代啊。”
商青羊早就知道,要完全笼络这杨老鬼的左膀右臂不是易事,便道:“师父传出风声,明日夜里,老地方汇聚,不来之人,当做叛逆,清理门户。”
陈三皮和顾天元眉头一皱。
“三师弟,师父在两淮盐道的声望,若是咱们真的被逐出师门,恐怕寸步难行啊,到时候因小失大,可就难受了。”
商青羊早就明白,这两人还不服气,甘愿辅佐自己,便说道:“两位师兄认为,真的是师弟要叛出师门?上头的官爷对师父不满,要弃了这颗棋子。我们若是不能另立门户,同样会被抛弃。”
陈三皮拿着包子的手一颤,惊问道:“真……真的是上头的意思?”
“不然青羊怎样对抗师门。”
所谓的大盐枭也好,大盐帮也罢,若是官家要废了你,那就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如果我们叛出师门,那又如何在盐道上立足?”
私盐运输,涉及漕运、关卡等等,江湖中人,讲究义字当头。忘恩负义,欺师灭祖,就是被唾弃的料,这该如何解决。这一点,也一直是陈三皮和顾天元不敢反水的原因。
“元宵之日的走货,上头的大人依旧让师父走。若是两位师兄赴约,替师父死的,便是你们二位了。”商青羊喝着茶,云淡风轻地说道,“死人还谈什么恩威?”
陈三皮骇然失色,立马起身,道:“师弟,今后师兄就跟你混了。”
“我顾天元今后唯师弟马首是瞻。”
商青羊杯中斟满茶,伸出窗外,洒在湖面之上,嘴角微微上扬着。
“能耐人死在能耐上。最后一趟走货,师父,您可走好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