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首《敕勒歌》是我国南北朝时期黄河以北的游牧民族之间广为流传的一首民歌,听到这首民歌,即使没有来到蒙古大草原,也能体会到那种广阔、苍茫的草原自然风光。
9月的草原,正是天高云淡,秋高气爽的好时节,随意望去,到处都是满眼令人陶醉的一望无际的浓浓的绿色。
清晨,一尺多高的青草上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在刚刚升起的朝阳照耀下,晶光闪烁,熠熠生辉,好似大把大把的细小珍珠被人洒在了草叶上。远处,早起的牧民们已经赶着自家的牛羊在放牧,只是每一群的规模都不是很大,大都只有百八十只,这些洁白的羊群自由地在鲜嫩的青草间四处游荡,好实在绿色的海洋中泛起的朵朵雪白的浪花。
在阿巴嘎旗以南五十多里外,一队队身穿草绿色德式军服的第四路军骑兵,押运着驼峰上绑满武器弹药和其它军需物资的数百峰骆驼,正随着骆驼那虽然显得有些缓慢,但步履极坚定稳健的步伐向北而去。
在一处稍高些的坡地上,一匹高大神骏的白马同一匹健壮的花马静静地立在那里,马上的骑者正是宋哲武和魏广惠两人。
经过二十来天的行军,韩光的骑兵旅已经越过巴林左旗,继续作为大军前锋想满洲里前进,一师一二两个团已经到达巴林左旗,正在那里建设兵站和机场,炮兵团、辎重团大部以及殿后的三团也已经越过克什克腾旗,三天左右的时间都会到达作为总兵站的巴林左旗。这一路多亏了那四百多辆卡车,这些车辆每次几乎能运送一个团每隔一个星期再回来运送下一个团,这使宋哲武的部队行军速度大为加快。
宋哲武计划在巴林左旗这里补充弹药物资,部队略做休整后,再向满洲里进军。
已经先到巴林左旗的李文田昨晚来电,不仅张学良给的军火物资已经开始源源到达,就是张学良本人也已经与昨天傍晚到了巴林左旗。
宋哲武之所以没有跟随大部队直奔巴林左旗,而是北上来到阿巴嘎旗,这是因为他要把这次从涞源带来的大量武器弹药及军需物资交给魏广惠,所以他只带了他的警卫连、他此次带来的两个特战中队中的一个和辎重团的一个营押运物资。
魏广惠的骑兵军是不能到巴林左旗的,如果他们在那里再向回走,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现归属察哈尔省的这一带的草原上,很早就有日本人的势力,其中跟日本人勾结最深的,当属人称德王的现任苏尼特尼特右旗扎萨克多罗杜棱郡王德穆楚克栋鲁普。
宋哲武知道此人一直在日本人的支持下寻求内蒙自治,一九三四年四月,在百灵庙成立蒙古地方自治政务委员会;三六年二月,又在日本关东军和伪满州国的支持下,成立蒙古军总司令部,德王任蒙古军总司令,山内(日本人)任军事顾问。“蒙政会”成员任骨干。德王宣读就职誓辞“我誓愿继承成吉司汗的伟大精神,收复蒙古固有疆土,完成民族复兴大业”。
对德王这样的人是不能不防范的,也正是出于个意图,宋哲武这一路东进,没有接见和拜访任何蒙古族权贵。
按照宋哲武的计划,魏广惠的骑兵军要在苏尼特左旗、苏尼特右旗等地待命,随时准备挺进外蒙。从这里到外蒙的首府库伦直线距离就有800多公里,这一路不仅有戈壁滩,还有山地,只是间或有些高原草原,多数地区上百里没有人烟,十分难走。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才更容易达到突袭的目的。
因为沿路补给困难,特别是骑兵军短期内不可能回来,所以,魏广惠的骑兵军不仅需要大量武器弹药,还要有各种军需物资。而且,在他占领外蒙全境后,内地的支援补充物资最快也要两个来月才会到达,如果万一有意外,那就得等上半年。让一支几万人的大军在远离后方支援、粮弹具缺的情况下坚守外蒙,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宋哲武这一次几乎把涞源的家底搬来一半给魏广惠,甚至就连骑兵军的冬装都给魏广惠带来了。
宋哲武这是来给魏广惠送行的。需要叮嘱魏广惠的话,宋哲武昨晚已经说了很多,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虽然魏广惠有独立作战、发展的能力和经验,可外蒙离内地实在是太远了,外蒙可不比魏广惠原先活动的口外地区,在那里如果有事,宋哲武最少可以在两天之内增援上去一个团,可在外蒙,那就需要几十倍的时间。在那里的一切问题,都只能靠他自己来解决。
而最主要的问题是外蒙的事情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苏联现在正是刚刚快速成长起来的一个青年人,他的个子很大,可是他还不够强壮,他还要时刻准备抵御来自西方的攻击,他暂时还没有能力来顾及身后这片广柔的土地。虽然斯大林已经认识到外蒙就是一把可以随时插向苏联国土腰部的一把尖刀,但他现在实在是力所不及。失去了这个最佳的时机,再想要从这头北极熊的嘴里抢回这块巨大的肥肉,宋哲武认为几乎就是不可能。
二战结束后,虽然因为有美国巨大的物资和财力的支持,苏军才把德军赶回了本土,可是苏联的军事实力也快速膨胀起来。据说二战期间仅飞机美国就供给苏联上万架,更不要说其他的武器和物资、原材料的援助了。二战结速后,强大的苏军甚至已经敢和以“山姆大叔”为首的盟国叫板了,并以自己的实力,硬是把半个欧洲硬生生地给分割开来。
所以,宋哲武非常看重这次行动,他的重要性甚至超出了由“中东路事件”引发的这次中苏之战。在宋哲武看来,可以暂时失去“中东路”,绝不可以一刻失去外蒙。因为失去“中东路”那只会是暂时的,而失去外蒙就是永久的。
宋哲武看着坡下运送物资的队伍对魏广惠说:“你此去外蒙,和涞源相距遥遥数千里,这些物资你可一定要保管好!粮食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你还可以有办法,可是武器弹药、药品就不好就地筹集了,一旦接济不上,我就是插翅也来不及啊!”
魏广惠低头思索一会说:“司令,我知道武器弹药和药品对于我们骑兵军的重要程度,他就是我们的生命,粮食的问题你就放心吧!我魏广惠可不是迂腐的人,我不会让我的部队饿着的。我倒是担心司令你们这一路,你把弹药、物资都给了我,万一张学良给的物资不足怎么办?”
宋哲武其实之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魏广惠的骑兵军,一个原因是骑兵军行动迅速,可以达到突袭的目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很看重魏广惠在任何时候都要首先考虑到自己的弱点这一点,宋哲武认为这一点尤为重要。
宋哲武笑着说:“这你可以放心了,灿轩来电,张学良答应给我们的武器弹药和其它物资,现在已经运到巴林左旗的有步枪一万支,机枪500挺,子弹100万发,各种炮弹10万发,手榴弹20万枚,汽油500百桶,其它粮食等物品不计其数。张学良已经到了巴林左旗,据他说,还会有大量物资会源源不断地运到。他认为我们这是在为他们东北军拼命,他是绝对不会在乎这些东西的。”
宋哲武停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地叮嘱说:“到了苏尼特左旗,要小心那里的德王,这个德王是个闹独立的积极人物。你的部队到了那里,对外就宣称在等待补给物资后,再去满洲里,防止情报外泄。”
魏广惠咬咬牙说:“干脆就把那个德王杀掉算了,这样的人以后就要有一个杀一个。”
宋哲武摇摇头说:“这不行,这些人都是在蒙古很有影响力的人物,现在杀掉他们很容易,可是会引起蒙古上层贵族和我们离心离德,在没有确凿证据前,还不能动他们。对蒙古王公们,我们既要防范他们,又要分化他们。比如说贡桑诺尔布,他虽然年轻时也是一个泛蒙古主义者,积极参与独立运动,甚至还不顾政府反对私自去日本,和日本人来往密切,可是自从外蒙的乔巴山剥夺了外蒙王公们的草场、财产,甚至还对他们大开杀戒后,他就彻底转遍了立场,现在他可是最赞成维护统一的一个人。所以,你到外蒙后,对乔巴山一伙人要坚决杀掉,对任何反对统一的分裂分子绝不手软;对于受到乔巴山一伙打击的蒙古王公贵族们,只要他们支持维护国家统一,就可以把乔巴山没收他们的草场、财产还给他们。乔巴山已经杀了很多王公贵族,有的甚至全家被杀,对于无主的草场、土地,就都收归新成立的外蒙地方政府,这些草场可以让普通的蒙古牧民们随意放牧;对于没有牛羊的牧民还可以分给他们一些牛羊。”
宋哲武用马鞭指着散落在四处的羊群说:“现在的蒙古族牧民,只要有五十只羊、两头牛、两匹马,就可以满足温饱,如果有80到100只羊,就是我们汉人中的小地主了,只要他们生活有保障,乔巴山一伙就得不到支持,他们在外蒙就没有生存的土壤。”
思索了一下,宋哲武又说:“另外,既然我们夺回了外蒙,成立了地方政府,那就要行使地方政府的权利,就免不了要收税。对于征税,我的意思是对一般牧民要轻,对对拥有大量草场和牛羊的贵族们要适当加重。还有,就是要限制王公贵族们的权利,他们不能拥有以前那样对牧民有生死予夺的权利,他们只有依照法律合法经营财产的权利。对于这些,要把他们的财产和草场还给他们时就说清楚,能做到这些的就还给他们,否则不予奉还。”
魏广惠犹豫了一下说:“司令,乔巴山把土地草场都收归国有我看也不错,没有必要把这些再还给他们,就是分给普通牧民也好,他们更会拥护我们。”
宋哲武知道魏广惠是贫苦家庭出身,这样想并不奇怪,摇摇头说:“我刚才说了,这些王公贵族们在蒙古人中还是有影响力的,28年外蒙闹回归,就是一这些人为首。把财产、草场还给他们,可以立刻取得他们的支持,我们可以很快在外蒙站稳脚跟,更好地应付苏联人可能的侵略和鼓动蒙古人反抗;我们把草场收归国有,我们自己又不能放牧,分给牧民也不行,他们财力有限,不利于尽快扩大生产,恢复外蒙经济。你的骑兵军要尽快做到自给自足,甚至还要在财政上支援我们内地的部队。”
宋哲武接着说:“限制王公贵族们的特权,他们当然会不高兴,不过他们如果和乔巴山当政时期比,他们就不会坚决对抗了。乔巴山可是没收他们的全部财产,甚至剥夺他们的所有权利的。这次,贡桑诺尔布派他的儿子卓仁和你一同北上,你一定要和他好好配合,蒙古王公贵族们的事情尽量由他来办。你一夺回外蒙,我就向中央请求让卓仁担任外蒙地方政府的首脑,他是贡桑诺尔布的儿子,蒙古人会信任他的。你的任务就是管好驻军和边防。”
宋哲武严肃地说:“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地方政府不能成立军队,只能成立警察机构,就是那些王公贵族们也不能有任何的私人武装……”
看着渐渐远去的押运物资的队伍,宋哲武深情地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此去外蒙山高路远,你自己可要千万小心,有什么事情我们电报联系吧。”
魏广惠郑重地在马上给宋哲武行了军礼:“司令保重!祝司令满洲里之行马到成功!”
说完,一抖马缰,纵马跑下坡去,在卫队的簇拥下向北追赶部队。
见已经看不到魏广惠的背影了,宋哲武还默默地望着北方,梁璧轻声说:“司令,我们也走吧。”
宋哲武这才恋恋不舍地凝视了北方一眼,在梁璧的示意下,卫士上前牵住大白马,在叶青等卫士的簇拥下走下山坡。
警卫连长李大勇带着警卫连列队等在坡下,让过宋哲武等人,李大勇一挥手,警卫连成两路纵队跟在后面。
望着那水洗一般湛蓝深邃的天空和脚下那绿波荡漾、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宋哲武心里忽然产生了放马奔驰的强烈冲动,宋哲武拍拍牵马的卫士,示意他离开,卫士看看叶青,叶青点点头,卫士松开马缰退到后面翻身上了自己的马。
宋哲武用马刺轻轻一刺马腹,大白马立刻明白了宋哲武的心思,大白马一声欢快的嘶鸣,轻盈地向前一窜,撒开四蹄,向东疾驰而去。
宋哲武这一突然的举动,吓了叶青一跳,慌得一边大声吆喝卫士们跟上,一边狠狠地抽了自己的坐骑一鞭,趋马紧紧地跟了上去。
大白马已经好久没有在大草原上尽情的奔驰了,它那惊人的脚力不论是在涞源还是跟随宋哲武南下湖北,他根本就没有施展能力的机会。这次又回到了久别的大草原,嗅到了它熟悉的草原的气息,早就很亢奋,宋哲武这一纵马飞奔,大白马立刻伸展它那修长健壮的四条长腿,箭一般的飞奔出去。
大白马果然神俊,它这一放开速度,其它的马渐渐地都被拉到了后面。虽然卫士们的马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可是一跟大白马相比可就看出明显的差距了,只有骑术较好的叶青和一个蒙古族的战士勉强跟了上来。
宋哲武听着耳边呼呼地风声,心情畅快极了,自从他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世界,他就时刻在考虑谋划着他的计划,一时一刻也不敢放松下来,神经总是绷得紧紧的。此刻这无尽的草原醉人的绿色,让宋哲武不禁感到心旷神怡,兴致勃发。
直到大白马喘着粗气,渐渐的放慢了脚步,宋哲武才控制着大白马缓步慢行。
最先追上来的是叶青,他的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脚步都有些蹒跚了,只要在跑一会,非得嘞趴下不可。叶青满头大汗的跳下马来,一把抓住宋哲武的马缰,带着哭声说:“司令,你要是在这样,我二叔非把我赶走不可。”
宋哲武跳下马背,拍拍叶青的肩,笑着说:“这事不怨你,是我一时兴起,你二叔要怪你你告诉我。”
宋哲武意犹未尽的说:“不过i,这次跑的真是过瘾,那天闲下来,还要再来。”
叶青忙说:“司令,尼克饶了我吧,这一次就吓得我半死。我估计这个时候,梁副官和李连长的魂都吓掉了。司令这马可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好马,我们这些马就是累死也追不上,司令如果在跑一会,骑兵连的马就会有累死的。”
这时,那个蒙古族战士也追了上来,用满是敬意的神色说:“司令的马不是马。”
宋哲武听着这像绕口令似的话不由笑了起来:“不是马是什么?”
那个战士说:“是龙,这时龙马。”
叶青也来了兴致,星峰地说:“对,就是龙马,就叫它白龙马。”
一听白龙马这三个字,宋哲武一屁股做到了地上,几乎背过气去,心说:“老子可不想当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