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田淡然地一笑说:“韩主席,刚才李参谋长说得好,‘北伐已经打倒了旧军阀,国家实现了统一,谁再跟中央对着干谁就是军阀。’我李文田即不想做军阀,也不想打内战。所以,我也是不会去关中的,更不会带着六十旅走,我跟着你们走。”
李文田的话不仅让石敬亭和李兴中安插在六十旅的两个团长大吃一惊,就是韩复榘和孙桐萱、李树春等人也大吃一惊,在他们所有的人的印象里,李文田就是石敬亭的亲信和帮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着韩复榘反冯玉祥的。
韩复榘疑惑地问:“李旅长,你的意思也要跟着我韩复榘投奔中央?”
李文田知道韩复榘误会了,平静地说:“不,我不会跟着韩主席投奔中央。”
李文田的话音一落,吴化文就掏出了手枪指向李文田,韩复榘的眼中也立刻露出了凶光。
李文田看着韩复榘说:“韩主席,我在武胜关已经答应了第四路军宋哲武总指挥,回到陕西我就辞职,去第四路军任职。前天我就已经跟李兴中师长请辞了,他要我再考虑考虑,他也要去跟冯老总打招呼。不过,现在既然韩主席已经回到二十师了,我就跟韩主席请辞,这样也不算我李文田不辞而别。”
李文田的话让韩复榘愣了半晌,不为别的,他只是觉得宋哲武这个人也太厉害了,他以前绝对不会和李文田有过任何接触,只是在武胜关被宋哲武的第四路军缴械过。可那个时间很短,就是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多小时,这还要刨除宋哲武安排其他各种事项所用的时间,剩下的能同李文田接触的时间也就只能有一个多小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宋哲武竟然就把这石敬亭的心腹说动了心,能跟着他宋哲武走……
吃惊了一会,韩复榘想想也就释然,他可是经历过这样的事的,在去汉口的车上,他就已经被宋哲武说服过,他知道这个宋哲武的能耐。可是还有一点他就更佩服宋哲武了,那就是他竟然一眼就看出这个李文田是个人才。
由于李文田是石敬亭安插到他的二十师的,韩复榘自然是“很关心”他,经过多方了解,他觉得这个李文田不愧是保定军校六期毕业生,军事能力很高,如果是他韩复榘的人,他也会最少给他一个旅长来干,可惜的是,这个人是他韩复榘的死敌石敬亭的人。现在宋哲武把他拉过去,那一定是会重用他的,不会仅仅给李文田一个旅长。那么说来,这个人就不是能随随便便就可以得罪的了。
韩复榘换上满脸笑容,走上前拉住李文田的手,亲热地说:“灿轩(李文田字灿轩)老弟,果然好眼光,投到文戈那里文戈是绝不会亏待你的,只是可惜了,我韩复榘这里的庙小,留不住灿轩老弟这个大才!”
韩复榘话锋一转又说:“不过,现在是特别时期,韩某有件事情要和老弟打个商量。”
李文田既然已经决定离开西北军了,韩复榘和冯玉祥也好,和石敬亭、李兴中也罢,他们的恩恩怨怨跟他李文田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自然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和韩复榘对着干了。当下笑着说:“韩师长客气了,文田现在还是你的下属,韩主席有何吩咐,文田无有不从。”
李文田的话,让韩复榘很有些兴奋,这说明李文田已经认可了他韩复榘还是二十师师长,在二十师里,他夺权的最后一点障碍也消失了。
韩复榘高兴地大声说:“好!既然如此,韩某就直说了,灿轩,我跟文戈关系很好,他这次之所以留在郑州,就是应我之请,就是等着接应我韩复榘,一见到文戈,我就把你交给他。”
韩复榘的话,李文田没觉得怎么样,其他人多少都有些敬佩韩复榘,不声不响地就拉来了一个这么有力的强援。
韩复榘接着说:“不过,六十旅你不能带走,那可是哥哥我的老部队。”
李文田一听是这件事,笑着说:“韩师长,这是自然,宋总指挥只要我一个人,并没有要这个六十旅,否则在武胜关他就可以做到。”
韩复榘放下心来,又说:“那是,文戈手下有精兵二十多万,自然不会看上老韩这几千人马。还有一件事,要请灿轩老弟原谅,就是在见到文戈以前,灿轩要交出六十旅旅长和你的武器,在这段时间里,你就跟在我身边,你看是否可以。”
韩复榘的这个要求,李文田觉得很正常,就是他是韩复榘也要这么做。旅长的职务那是必须要交出去的,让他交出武器也不过分,谁敢保证他李文田不是虚与委蛇,搞不好打了韩复榘的黑枪呢。而且这是给宋哲武的面子,否则不把自己关起来才怪呢。“李文田一边点头,一边解下腰上的手枪,递给韩复榘身边的吴化文。
韩复榘又转向李文田身后的两个团长,这两个团长一个叫过大章,是李兴中带来的人,另一个叫郑岩,虽然是石敬亭安插进来的,可是以前在李文田滦河兵工厂做总监时就是李文田的部下,所以也算是李文田的人。
郑岩知道今天他要是反对韩复榘,不仅脑袋不保,而且也于事无补,可他也不愿意跟着韩复榘去投老蒋,那样做他觉得对不起栽培过他的石敬亭。见李文田要去投宋哲武的第四路军,马上也表态说:“韩师长,我跟李旅长走。”说完主动解下手枪交给吴化文。
过大章是李兴中一手提拔起来的,李兴中不在部队,二十师被韩复榘夺走,觉得对不起李兴中。不过,他自己孤掌难鸣,虽然不敢有什么表示,可就这样交出部队总觉得不好再见李兴中,正犹豫着。就听院子里有人高声喊:“孙副师长,孙副师长,部队马上要撤回关中,怎么你没接到命令吗?”
随着声音,一个人推门进来,来人正是李兴中。
原来,韩复榘这一大闹会场,别人再没有人敢提出异议,所以会议又开了一个多小时,进行详细的军事部署后。就散会了,因为二十师要撤到关中,李兴中也没在华阴多耽搁,马上就赶回来。他虽然心急,可没想到会有人打他的二十师的注意,所以回来的时间要比韩复榘晚了很多,在车站看到二十师的部队没有一支开走,不由有些奇怪,一问才知道,是孙桐萱下的命令,“部队停止撤离,原地待命。”这才急急忙忙地赶回甘棠的师部。
一进师部,李兴中不由怔住,不仅各个旅团长都在,竟然韩复榘也在,诧异地问韩复榘:“韩主席,你不在华阴到陕州来做什么?”
李兴中这么快就赶回来,让韩复榘有些意外,不知道是否是李兴中一个人回来,心里有些不安,看了孙桐萱一眼,孙桐萱也不理李兴中快步走出师部。
这时,李兴中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禁脸色涨得通红,对韩复榘说:“韩主席,冯老总可是你我的恩人啊!他对我们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你可不要孩子气!”
见韩复榘冷着脸,知道对韩复榘在说什么大概也没用,于是大声对屋子里的旅团长们说:“冯老总带你们不薄,没有冯老总,你们许多人恐怕还在家种地,我们可不能做什么对不起冯老总的事啊!”
这些旅团长们虽然都是打定主意要跟韩复榘走,可是也都觉得这么做有些对不起冯玉祥,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出声。
韩复榘见状,一把把吴化文从身前推开,走到李兴中面前,冷着连说:“实普,实话跟你说吧,冯玉祥一意孤行,拥兵自重,对抗中央,与军阀一般,我韩复榘是不会再跟着他走了,我也不会眼看着我的老兄第跟他走。所以,我今天就是来要带着弟兄们去投中央,投蒋委员长。至于你实普老弟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谁也别碍着谁。”
韩复榘的话,让李兴中彻底急了起来,瞪着眼睛说:“韩主席,这二十师是冯老总一手带起来的部队,可不是你韩复榘的。这二十师你不能带走,否则我无法向冯老总交待。”又对旅团长们大声说:“你们不要听信别人的蛊惑,马上回部队去,我李兴中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不许动,你小子活够了!”一声大喊,把众人都吓了一跳,都条件反射般地伸手就去摸枪。
吴化文和王成华一左一右跳到韩复榘身前,大喝道:“都不许动,谁动打死谁!”于此同时,李兴中也被屋子里的手枪队员用枪顶住脑袋。
韩复榘顺着叫喊的方向看去,原来是过大章想趁乱掏枪,却被万国桢、展书堂两人用枪逼住。
韩复榘拨开吴化文和王成华,冷冷地说:“我再说一遍,我韩复榘只是想把老子的二十师带走,并不想杀人!如果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想要害老子的事,我韩复榘可不在乎手上多几条人命。”
冷冷的目光逐个扫过众人,见李兴中还要说什么?韩复榘不耐烦地一挥手说:“绍周,李师长和过团长火气都很大,下了他们的枪,给他们找个地方先消消火气。”
吴化文一挥手,几个手枪队员立刻上前,下了两人的枪,把两人推了出去。
李文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韩师长,看在大家都同寮一场的份上,不要害了他们的性命。”
韩复榘点点头说:“灿轩放心,我韩某人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这时,孙桐萱回来跟韩复榘说:“李兴中只带着他的卫队回来的,都已经被我安排人缴械了。”
韩复榘点点头,大声说:“现在,我命令:孙桐萱任二十师师长,万国桢任六十旅旅长。六十旅旅长万国桢,你部做全军前锋,先到洛阳,到洛阳后,立刻控制洛阳城防,其他所有西北军的部队都要缴械,包括文职人员,又不听从命令的,格杀勿论;五十九旅旅长徐桂林,你部立刻控制在陕州的所有火车,做好今晚我们东进洛阳的准备;五十八旅旅长谢会三,命令你亲率五十八旅阻断陕州以西的所有交通,为全军断后,在全军撤走之前,不论是谁的部队,只要是潼关出来的就绝不要放他们过来。你们一会就回去掌握部队,先不要告诉下面的人我们要投中央的事,就说我们要奉命去洛阳,到了洛阳在宣布这件事。”
韩复榘又补充:“还有,绍周负责,要把现在陕州的所有西北军的军政人员都扣起来,带着他们一起去洛阳,如果不愿意跟我韩复榘走的,到了那里再放了他们。”
“孙桐萱师长,你立刻带人对车站那里的二十九师暗中展开部署,程希贤应该还在华阴没有回来,你打电话给二十九师副师长曹福林、第85旅旅长李汉章、第86旅旅长乔立志,要他们都到甘棠来,就说我韩复榘要见他们。”
这几个人都是韩复榘的老部下,在韩复榘任第六军军长及暂编第一师师长时,李汉章任韩复榘的副官长、乔立志任旅长,这两人都是这次整编时,由韩复榘推荐出去的人。曹福林虽然是韩复榘早年当团长时的部下,离开他时间较久,可是韩复榘相信曹福林还不敢有二心,否则李汉章和乔立志就不会答应。
“另外,荫轩马上给石友三、马鸿逵、庞炳勋去电,通知他们做好准备,我部一到洛阳就同时通电投蒋。”韩复榘又从怀里掏出几本密码交给李树春说:“这是同蒋委员长和第四路军总指挥宋文戈以及杨虎城联络的密码,荫轩你给他们分别去电:电告蒋委员长,我韩复榘率二十师、二十九师立刻东进洛阳。以联络石友三、马鸿逵、庞炳勋、杨虎城、席液池等准备投向中央,请他早作准备;电告第四路军总指挥宋文戈,我部即刻东进洛阳,请他火速西进接应;电告杨虎城,要他马上离开华阴返回部队,我以电告蒋委员长他心系中央,要他和席液池择机起事。”
韩复榘下的命令还罢了,让李树春发的这几封电报可就非同小可了,这让下面的这些军官包括李树春、孙桐萱和李文田都是又吃惊,又敬佩。吃惊的是,看似强大的西北军竟然有这么多的将领离心离德,要投蒋介石,西北军要是能不失败可就真是天理不容了;敬佩的是,韩复榘虽然已经不在军中,可是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号召力,振臂一呼就有这么多人跟从。还有给蒋介石和宋哲武的电报,这可是韩复榘不声不响间就联络安排好了的!大家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现在跟着韩复榘走,应该是一个很好的抉择。
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后,众人都分头急忙去布置。韩复榘这才放心地坐到椅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口中喃喃地说:“冯老总,这可不是我韩复榘对不起你,是你冯玉祥先负我韩复榘,要怪你就怪石敬亭那个王八蛋吧。”
二十二日一早,冯玉祥破天荒地没有随卫队出早操,他现在根本没心思还出什么操,本应昨晚就应该撤进潼关的二十师、二十九师,还没有回来,在陕州的几个师除了这两个师,其他的部队都在昨天就进了潼关。不仅这两个师没有任何音讯,就是去电也联络不上,昨晚已经派还在华阴的二十九师师长程希贤连夜赶回陕州去查看究竟,可一去是如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李兴中开完会就已经回陕州了,对这个曾经做过自己的参谋处长,又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随自己下野去苏联的部下,冯玉祥还是很放心的,有他在不会出什么事的。可是冯玉祥心里还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哪里不对,可又一时找不到症结。心里有事,所以一晚上也没睡好,一大早就开始催问陕州方面的情况。
冯玉祥正在屋子里心烦的直转圈子,石敬亭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进门就说:“老总,不好了,韩复榘跑了!”
冯玉祥一皱眉,不悦地说道:“筱山,做大将的要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你是我们第二集团军的参谋长,你这个样子怎么成!”
原来,石敬亭在参谋处等了一晚也没有陕州的消息,心里放不下,在凌晨3点多又派出第二集团军司令部的一个通讯连带着电台去陕州查看情况,交待通讯处的人,一有陕州方面的消息,就要马上通知他。这才回到自己的住处,刚要上床躺下,忽然又想起了韩复榘。一想到韩复榘,石敬亭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猛然想起,开完会后再就没见到他,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升上心头。觉也顾不得睡了,马上叫人去查看韩复榘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