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一人说道:“我快了半拍,若是不留情,你脖子上已是血窟窿一个,乖乖交出图,放你一条生路!”
另一人说道:“我方才若是不留情,你兄弟的一条手臂早已废了,你若不知趣离去,别怪我大开杀戒!”
两人说着,即倏地分开,又各自扑前厮杀在一起。
段有忙喊道:“两位兄弟住手!”
那两人,凑巧皆是好友:女扮男装的杨惠彬,敛曼嵬。段有方才已看出两人身形熟悉,只是不敢确定,一听两人说话,即张口发声,现身往前。
两人猛一听,皆吃了一惊。杨惠彬突叫声:“是有兄!”迎了上来。
敛曼嵬也认出段有,迎了上来。
那立于一旁观战的小个子,竟是前日榆中所见的男孩马四子!
与敛曼嵬一起的,是羌帮长安堂堂主严兴。姚弼伏诛后,羌帮重建,敛曼嵬当了副帮主。
杨惠彬几人进庙,与公孙娥、段玲打了招呼,便向段有说了争执原因。
原来是为了一张地图,杨元寿手绘的姚秦国地图。杨惠彬随身带着地图,来长安开了家小酒馆,图却被严兴盗了。杨惠彬带小伙计马四子反盗了图,被敛曼嵬与严兴一路追至此处。
杨惠彬说:“图是我私人物什,看在姚仁长老份上,我未追究你羌帮盗窃之罪便也罢了,你们却纠缠不依,你们羌帮讲不讲理?”
敛曼嵬辩道:“甚么私人物什,那图上面山川河道城池绘得一清二楚,分明是你们想要侵占我大秦的铁证,你们夏国想蚂蚁吞大象,占我大秦全境,你们当我秦国无人?”
杨惠彬一脸懵懂:“你说甚么,你把我当甚么人了?”
“你敢不承认你是夏国奸细?”
杨惠彬一听,“哈——”地一笑,向段有道,“有兄,他说我是夏国人,是夏国奸细!”
段有一笑,向敛曼嵬说:“敛兄,你可错怪我彬弟了,她是魏国武川人。”
敛曼嵬一怔,继尔冷笑道:“好呀,我大秦真是块肥肉,夏国想吃,东晋想吞,魏国也想,你们等着,总有噎死的时候!”
杨惠彬怒道:“一张图而已,那是我父亲为我绘的各国游历图,免得我迷路的,你却视为侵占你姚秦国的甚么铁证!小四子,拿出来,让我有兄看看,图上哪儿能看出要侵占你姚秦国!”
马四子从怀中摸出一方绢帛,杨惠彬接过,火折下取开一看,众人皆“欸——”了一声。
当见那绢帛上,分明是一方正楷字,三国曹操的《短歌行》,哪是甚么秦国地图?
杨惠彬愣了一愣,刷地抽剑指向严兴,叱道:“严堂主,你竟敢掉包!”
严兴叫一声屈,从怀中一股脑儿掏出一堆物什:“段帮主你看看,我全身就这些东西,马四子盗走的分明是地图,怎的变成了字!”
敛曼嵬“刷——”地抽出剑,指向马四子:“马四子,你竟敢掉包?把图拿出来!”
马四子反应更是激烈,刷刷几下将衣服脱个精光,又提起衣服抖了几抖,冷声道:“我就拿了那样东西,信不信由你们。”说着竟出门而去。
众人皆愣于当地。
段有见三人剑拔弩张,劝道:“敛兄、严兄、彬弟,依我看,就一张地图而已,勿须大动干戈,此事暂且揭过,可好?”
杨惠彬还剑入鞘,说:“我只是气恼羌帮目中无人,行偷窃之事,一张地图,本就未放在心上。”
严兴兀自疑惑,喃喃而道:“难道是帮中兄弟拿了一看,我一直图未离身呀?”
敛曼嵬向杨惠彬说道:“若是我帮中兄弟拿了,我会向你有个交待,也请你细查马四子,他究竟掉包没有。地图事小,名节事大,我羌帮绝不徇私,绝不自污!”说完,一抱拳,与严兴踏步出门。
刚至门口,敛曼嵬复转身向段有说:“段帮主,有一事相求,请借一步说话。”
段有望一眼杨惠彬,见她已与段玲寒叙,便走出庙门。
敛曼嵬所说之事,却是关于姚仁的。
羌帮重建之后,帮众皆盼原帮主姚仁续位。二十多日前,碰巧姚仁与姚万敌、姚无敌到长安、洛阳一带,敛曼嵬便与帮中几个老兄弟拜请他,姚仁却说他已是丐帮长老,不便再回羌帮。敛曼嵬之意,即是请求段有劝说姚仁回羌帮。
段有应了,说:“敛兄放心,待我见了师兄,劝说他回羌帮便是,羌帮丐帮,都是江湖同道,无甚分别。”
敛曼嵬叹道:“段帮主心胸之大,我自愧不如。”即与严兴告辞而去。
听敛曼嵬说,姚仁已请了秦国御医前往凉州,便想明日派帮中兄弟乘快马赶去,让御医来长安。
杨惠彬正在与段玲说笑,见段有进来,说道:“有兄,我今晚不走了,陪玲儿妹子,请你把小四子叫一下。”
段有出庙寻了一圈,不见马四子影子,回来向杨惠彬一说,杨惠彬说:“该不会被敛曼嵬抓走吧?”
段有一笑:“敛帮主不会那般做的,该不是他真的将图掉了包?”
杨惠彬莞尔一笑,向段玲说:“玲儿妹妹,啥事也瞒不住你哥。”
段玲咯咯笑道:“我哥本事可大呐!”
段有并未怀疑马四子,只是见杨惠彬不再问地图之事,以为图在杨惠彬身上,换了种方式证实而已,便说道:“放心,马四子人小胆大,不会有事的,你带的这孩子,身上有一股子气,将来定不是一般人物。”就将榆中所遇之事说了。
杨惠彬却是睁圆了双眼:“这小孩不简单呀!小小年纪,就敢满世界跑!他来我酒馆也就十几天,我只觉得他老实肯干,就留他当了伙计,他是哪里人,家在何处,家里还有甚么人,我一概不知。问过他,他不说。”想了想又道,“不对,从羌帮出来后,我向他要图,他没给我,他要拿了图跑了,我哪里去找?极有可能!是他提出从羌帮手里反盗图的……不行,我得去找他!”说着起身欲走。
段有方知地图真的在马四子身上,见她着急,说:“这图,真的重要吗?”
杨惠彬说:“图倒不重要,事儿重要。这图是我来长安前从父亲的箱中偷的,要是丢了,父亲会伤心,会认为我这个当女儿的没本事,再也不会让我出门了。”说着已跑了出去。
段有尚未想好要不要出门送送她,就听外面兵器声大响,
心内一突,抢步而出。
就见庙外百丈处火把明亮,有二十多人厮杀于一起,十几丈前,杨惠彬猫腰趋前。
段有赶上杨惠彬,两人至打斗之人十二三丈处止步,伏身于草丛中。
打斗的,又有熟人!
乃是慕容昔、青韦、慕容时、陆闻鼓、黑白无常一伙,近十人。对方有十六七人,其中几人手持火把立于一旁。与慕容昔徒手相斗的,是一八尺大汉,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赤膊上臂,肌肉突出,如刘裕一般,浑似一座铁塔。
杨惠彬向段有附耳道:“此人本名就叫铁塔,夏国龙雀堂第一高手。龙雀堂,刘勃勃新近创立的,你不知道吧?”
段有点点头,这些时日来,他一直忙玲儿眼疾,对江湖之事,确是陌生了许多。
慕容昔一边尽管人少,却占了上风,龙雀堂已有三人倒地,铁塔也有了败相。
突然,一声尖锐哨声响起,刺耳难听,杨惠彬捂了双耳,靠于段有身上。
就见铁塔一方人齐齐后跃,同时数团火球向慕容昔这边激射而来,黑无常躲避不及,一条手臂着火,哇哇怪叫。
慕容昔飞步跃前,脱了衣袍抡起成圆,将火球挡下。
铁塔一伙人已遁走,慕容昔手中衣袍已烧毁,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油气味——万火油,段有再熟悉不过。
慕容昔喝声“追!”一伙人瞬间没了踪影。
段有起身间,衣服却被杨惠彬压着,她嘟喃道:“我脚崴了。”
段有说:“哪只脚,我看看。”
“别动别动。”杨惠彬说,“我的手肘也崴了。”
段有伏于地上,只觉一旁温体依身,吐气如兰,忽然间面烧耳热,心中一激灵,翻身而起。
杨惠彬慢慢站起,低头而行。
段有问:“彬弟,你的脚咋样?”
“不用你管!”杨惠彬说句,头也不回,倏地一纵,向城中而去,不一时便看不见身影。
一早,段有吆着马车,与公孙娥、段玲进城。
刚进城门,就有一十三四岁少年迎上前来,向段有抱拳说道:“段大爷,我家主人有请。”
“段大爷?小哥认错人了吧?”段有听了此称谓,心中颇觉别扭。
“错不了。”那少年说,“我家主人已备好酒菜,专候段大爷三人。”
公孙娥从车里探出头来,问道:“这位小哥,我们没有称师父大爷的朋友,段大爷许在后面。”
“错不了。”少年说,“我家主人说了,不让段大爷吃肉菜,只喝酒,肉菜给车上的妹子和她师父吃。”
段有听了,顿觉好笑,已知是杨惠彬候他。
杨惠彬,怎的变得稀奇古怪了!
杨惠彬酒馆颇是大气,门面大,足可容纳五六十人,酒馆后尚有一院,院内堂屋中,她一身女装,峨眉俏脸,明艳动人。
段有三人进屋后,酒菜即流水般上来,杨惠彬与公孙娥、段玲有说有笑,对段有却话语不多,初次见面一般。(到纵横中文网看正版《继绝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