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z发现,生活总会用层出不穷的实例,一次次刷新她对人性卑劣的认知。
起先是蔺川市的一家都市报的社会版以煽情的笔触炮制了这么一个悲情的故事:
妹妹罹患狼疮性肾炎危在旦夕;姐姐拒绝做配型检查不施援手
记者在市第一人民医院看见小秀(应当事人要求为化名)的时候,她正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厚重的窗帘关地严严实实的,透不进一丝光线,因为太阳光中的紫外线的β波长会使得狼疮性肾炎患者发生过敏现象。记者注意到小秀原本美丽的面孔上如今也分布着蝴蝶状的红斑,全身浮肿,胸腔还插着引流管。
据主治医师介绍,狼疮性肾炎是系统性红斑狼疮合并双肾不同病理类型的免疫性损害,同时伴有明显肾脏损害临床表现的一种疾病。多见于中、青年女性。起病急剧,肾功能会迅速恶化。像小秀这种重型病例病变常迅速累及浆膜、心、肺、肝、造血器官和其它脏器组织,仅靠血浆置换和血液透析不是长久之计,惟有通过换肾才有可能有一线生机。
据小秀母亲的介绍,小秀今年刚22岁,是本市某名牌大学的一名大三学生,品学兼优,善良活泼,人缘很好,病房里随处可见花束、果篮,还有小秀的朋友们为她祈福所折的千纸鹤。
由于小秀的母亲夏女士是乙肝病毒携带者,无法捐肾,小秀的父亲经配型发现其t细胞抗体呈阳性,和小秀排异,也达不到捐献的条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小秀的姐姐小景身上。然而,小景坚决不同意配型,尽管医生多次向她介绍说人体每个肾脏约有100万个肾单位。每个肾脏实际上只有1/10的肾单位进行工作,9/10的肾单位处于“轮流休息”状态。如果另一侧肾完全正常的话,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因为有一个肾就完全能维持一个人的肾脏排泄和分泌功能。但是小景始终不肯做配型检查。
小秀的父亲也很无奈,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实在无法左右已经成年的大女儿的心意。何况我国目前的《人体器官移植条例》中明文规定,公民享有捐献或者不捐献其人体器官的权利,对已经表示捐献其人体器官的意愿,有权予以撤销。目前他们惟有苦苦寻找合适的□□,企盼救女儿一命。但是小秀目前情况并不太好,每周都要进行血液透析,大量激素药物的使用已经让她原本秀美的脸型变形。左肾功能完全丧失,右肾功能也只有正常人的四分之一了,如果不及时做肾移植手术的话,这如花般的生命随时可能凋萎。
……
虞z是冷笑着看完这篇报道的,她虽不善于对号入座,但文中这个“冷酷无情”“自私自利”的姐姐倒真和她有几分相像。
“怨恨肯定是有的,但是我尊重姐姐的选择,毕竟捐献器官不是小事。她也有她的生活。”
“我只是伤心于她从来不肯来探望我,不管过去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毕竟我和她是同气连枝的姐妹啊!”
“其实我并不希望家务事曝光,只是作为女儿,我可以理解母亲尽一切努力挽救我的生命的心情,之所以选择化名是因为我不希望打扰姐姐安定的生活。”
啧啧,还真是善良的天使啊。像何l这么纯良的天使,难怪上帝舍不得她在人间受苦,要早早招她回去呢。虞z不屑地撇撇嘴,手指微微发力,报纸被她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这篇报道是怎么回事?”何世祥怒气冲冲地将报纸摔到夏从从面前,夏从从刚想说什么,病床上何l忽然睁开眼睛,像两个炎炎的大洞,半天才看见一点混浊的眼睛白子从黑色里转出来,“爸爸不高兴吗?”说完又喘起来,两颊的颧骨一耸一耸的,像蒙在竹绷子上的两块白布,可惜上面叫肺痨吐了血。
何世祥看女儿一眼,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污秽,又带着些伤痛、怜惜、无奈、嫌恶,很是复杂的一眼。一把拽住妻子的袖口,“你跟我出来说明白!”
何l却桀桀地怪笑起来,“怎么样,精彩吧?下面还有更精彩的呢。妈妈,你说是不是?”
“你疯了吗?”何世祥低低地朝妻子喉道,“由着她胡闹?”
何l忽然狂笑起来,“我疯了,我是疯了。顾`澄喜欢她,苏君俨喜欢她,反正我也没几天好活了,既然我要死了,我也要毁了她。凭什么她什么都有,我却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老天对我一点都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我恨虞z,我恨她,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何世祥惊恐地看着何l,像一只巨大的白蜘蛛,疯癫地挥动着冷而白的四肢。他再也看不下去,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
夏从从包了满眶的泪水,捏着女儿的手,“小l,你别这样,妈再去求虞z,她也许这回会答应的……”
“不许去求她!”何l尖叫起来,“我宁可死了也不希罕她救!”
夏从从哭地更凶,掩面奔出病房。
何世祥正坐在休息区抽烟,头垂得很低,发顶已经有些稀疏,地上全是烟蒂。
夏从从默默地坐在旁边,双手捂脸,松弛的下巴随着啜泣像风琴一样翕张着。
何世祥掐断手里的烟,皮鞋狠狠地碾上去,直到白色的烟身变成一堆灰黑的烟草碎末。
“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找的记者?”
夏从从只是哭,也不答话。
何世祥重重踹了塑料长椅一脚,“你们他妈的到底有没有脑子!这事情闹大了对我们有半点好处吗?如果虞z身份被爆出来,你当苏君俨是吃素的?”
夏从从也嚯地站起身,“我知道,你就是怕,怕苏君俨不认你这个准岳丈!”一面推丈夫,“你去啊,你去见你的乖女儿,看她怎么对你!至于我们娘俩,反正你也看烦我们了,就由我们自生自灭好了。”
何世祥眼见着夏从从眼泪鼻涕糊了自己的皮衣一袖子,心中愈发烦闷,恼怒地推开她,厉声喝道,“发什么疯!把那个记者的号码给我!”
夏从从冷冷地瞅着丈夫,“已经晚了,现在这篇报道已经传到了网上,虞z那个小/婊/子的什么情况估计已经被爆出来了。”
“你们,你们——”何世祥气得发抖。
夏从从依旧站着,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她就那么笑着,笑从眼睛里流出来,像眼泪似地流了一脸。
何世祥背过身,朝门外走去。
夏从从挣大声音喊道,“何世祥,你要是敢去澄清什么,我就把你和钱国……”
何世祥猛地转脸,“你说什么?”
夏从从见他一脸的狠戾之色,声音有些发颤,但还硬撑着,“我不过是希望虞z能迫于舆论压力,答应来做配型,你别怪我到时候不顾夫妻情份把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告到纪委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