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康逼退铁木真后,王罕带部下众将,立马前来拜谢。
王罕已经年过五十,他十数年来养尊处优,早已不再上马作战。他原本大腹便便,尽显富贵之态。只是这场大战,耗尽了他的精气神,
此时在完颜康眼中的王罕,不过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草原老者,一脸憔悴之余,又挂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多谢殿下仗义相助!”王罕走到完颜康身前,双膝跪地,便要行叩拜大礼。
完颜康一把托起王罕:“可汗,你是长者,对本帅行如此大礼,岂非要折我的寿!”
王罕作为草原上十数年来的霸主,虽然已经折翼,但傲气犹在。他带头下跪,其实不过做做样子而已,完颜康将他一托,他便就势站起身来。
桑昆等人,见王罕被扶起身,也都顺势跟着起来。
完颜康见克烈部众人个个狼狈不堪,大多身上挂彩,不由叹气一声,令亲兵取来酒水肉食,分发与王罕等人。
王罕等人一路奔逃,早已饥渴难耐,此时得了酒食,立刻眼神放光,个个有如饿死鬼投胎一般,不顾形象的吞吃起来。
王罕吃一口熟牛肉,拿起酒囊喝一口酒,不一会就把手中酒肉消灭大半。他肚子一饱,忽然望向西边,默默垂泪。
完颜康见王罕忽现悲容,不由出声问道:“可汗,可是酒肉不合口味?”
王罕擦了擦眼泪:“殿下见笑了,老夫得殿下相助,有一口酒肉,已是万幸。只是想到我克烈部就这么败了……”
说到此处,王罕更是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
在王罕身后,有放声大哭者,也有捏紧拳头望向西方者,种种反应,不一而足。
王罕哭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对完颜康再三抱歉。桑昆忽然走上前来,双膝跪地,对完颜康叩头道:“请殿下为我等报仇,发兵夺回王庭,我克烈部上下,必任殿下驱驰!”
完颜康拍了拍桑昆的肩头,然后摇了摇头:“铁木真挟大胜余威而来,兵力又在我之上……”
桑昆仍是跪地不起,继续连连叩首:“殿下战士勇猛无匹,能以一当十,铁木真的七八万疲兵,哪是殿下的对手!”
完颜康心中一万匹草泥马踏过,老子要是能干脆利落的灭了铁木真,哪用你来求我。桑昆以为完颜康麾下都是如无双预备队一般勇武,哪知这百人只是特种部队而已,人数着实有限。论战力而言,完颜康这三万新军,乃是新近整编而成,即便对上铁木真的疲兵,胜负其实难料。
在完颜康想来,如果今日放手一搏,估计多半还是能胜。只是一旦如此,自己这三万骑兵,到时候还能剩下多少,却是未知之数。即便能胜,能不能留下铁木真,也是未知之数。
如此一来,岂不是鹬蚌相争,反让克烈部做了渔翁?
桑昆这算盘,未免打的太精了!
完颜康见桑昆仍不起身,也不耐烦与他多说,只丢下一句:“你们克烈部的仇,还是得自己报,本帅却是不便发兵的。”说完,他便不再理会桑昆了。
见桑昆惹得完颜康不悦,王罕连忙打圆场,训了桑昆几句,让他回去管理部
众。而他则紧跟完颜康,试探这位小王爷的想法。
完颜康先让王罕收拢残军,统计人数。
半日之后,王罕来报,克烈部尚有三万余众。
完颜康开始沉思起来,若效弘吉刺部状,将这三万残军,择其精锐纳入白马城,其余人员继续由王罕统领,只需划出百里草原,便可安排妥当。
只是若仅仅如此,这张牌未免也打的太没价值了,却是可惜了克烈部这张大旗。
想到大旗,完颜康忽觉眼前一亮,想到一个新的主意。
两日之后,克烈部于克鲁伦河便重建王庭,竖起大旗。王罕派出两千游骑,西去散播信息,招旧部来投。
这一场旷世大战,乞颜部虽胜,战损也接近半数,此时铁木真一面修整,一面忙于接管新的领地。他得知王罕重竖大旗,招募旧部时,也只得下令封锁道路,严防克烈部牧民逃离。
但茫茫数千里大草原,铁木真能防得了东边,就防不了西边,防得了南边,防不了北边。
一月之后,王罕麾下重聚牧民十余万,因为这些千里来投的旧部,多是青壮,其中能上马控弦之士,足足有四五万人。算上原本的败兵,王罕手中能战之士,已达八万之众。
这一月以来,王罕在克鲁伦河竖起大旗,招募旧部。完颜康率三万大军,也逗留在左近,一来是在此练兵,二来防备铁木真违诺来袭。
王罕手中兵力既足,对完颜康的态度,就不再如之前一般恭敬。
原本完颜康划出克鲁伦河以南的百里草原为克烈部的新领地,半月之后,因为来投牧民众多,完颜康又多划拨了两百里领地给王罕。
又过了半月,桑昆又去找完颜康,要领地,要牛羊,不断囔囔着要找铁木真报仇。
“找铁木真报仇,还是三思而后行啊!”完颜康劝道。
桑昆口气嚣张,声称完颜康胆子太小,却丝毫记不得自己有如丧家犬时的狼狈模样。
觉空在侧,数次捏紧拳头,想给这厮一点颜色看看。
桑昆一走,觉空愤愤道:“此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完颜康拍了拍桑昆的肩膀:“你说的没错,这狼崽子,始终是养不熟的!”
觉空沉声道:“大帅,此人太过猖狂,不如……”说着,他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
完颜康微微一笑:“且看他起高楼!”
半个时辰之后,完颜康传令下去,众将士做好准备,准备回白马城。
王罕得了消息,亲自来请完颜康赴晚宴,称要给完颜康设宴送行。
完颜康欣然应允。
时值秋分,北国的秋风一起,到了夜间已是寒意浸人。
王罕在草原上燃起熊熊篝火,又令十数名女子载歌载舞,露天设宴,与完颜康并列而坐,以示尊客之意。
菜一上桌,完颜康立刻明白,王罕这次设宴之意。
蒙古贵族请客,通常都是给最尊贵的客人上一只全羊,以示豪爽好客。
此时,完颜康桌上,摆着的只有一只羊腿。当然王罕食案之中,显得更为寒酸,只有几块羊排,满打满算最多就是两
三斤肉罢了。
王罕作势请完颜康先行开吃,一边不好意思的道:“殿下,部落近来艰难,还望海涵!”
完颜康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惊容:“可汗,怎会如此艰难。”
王罕就在这等着呢,他一边抱歉,一边不断述说着部落难处。按王罕的说法,部落的牧民来投,大多只是单枪匹马,牛羊财货,都只能尽数留在原处,以如今的物资储备,只怕部落多数牧民,熬不过这个冬天。
完颜康接过话头:“可汗,既然部落如此艰难,不如留一部分牧民在次,剩余人等随我去白马城。”
王罕眉头一皱,自己是想完颜康支援牛羊,这人如此表态,分明是装疯卖傻啊。只是自己有求于完颜康,他只得继续低声下气。
完颜康表示,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王罕一时语塞,桑昆却趁机发作起来,称完颜康见死不救。
与完颜康共同赴会还有觉空等人,觉空听了这话轰然起身,指着桑昆骂道:“忘恩负义之辈,若不是我家大帅相救,尔等早被草原上的秃鹫,吃的只剩白骨!”
桑昆一时气结,却又无法反驳。
完颜康伸出手,止住觉空往下说的话,然后对王罕道:“可汗,克烈部人口众多,若是缺粮,我白马城送是送不起的。但我这人好赌,你若是愿意赌斗一场,我便拿三十万头羊、五万头牛做赌注!“
王罕目现精光,却又摇头道:“殿下勇士武艺高超,我克烈部不是对手!”他想起月前完颜康派出的百人队与铁木真的较量,以为完颜康要依葫芦画瓢再来一次,他自问部落虽有勇士,却绝不是白马城的对手。
“这次咱们不用勇士下场,本帅一人出战,尔等千夫长以上之人,可派百人出战!”完颜康放出豪言。
完颜康个人武功超群,在草原上也不是秘密,王罕听了这话,仍是踌躇不定。
桑昆喊道:“小王爷,你是哲别中的哲别,我们如何是你的对手!”
完颜康微微一笑:“咱们这次赌斗,不能太伤和气,本帅赤手空拳上阵。”
王罕一听,顿时放下心来,一口应下,生恐完颜康反悔。
完颜康见他们压根不提输了会如何,便主动加了一句:“可汗,你们若是输了,从今往后,克烈部八万战士,可得任我调遣!”
王罕心道,若是比拼刀兵,我还惧你三分,赤手空拳比斗,我蒙古勇士,用上跤法一拥而上,绝无半分输阵的可能。
自觉想明白之后,王罕倒满一碗酒,对着完颜康示意,然后一口喝干:“殿下,我克烈部若输,从今往后,自我王罕以下,部落众人都是殿下的牛马,任你驱驰!”
完颜康拍手笑道:“好!好!好!”
接着他望向下方众人,又道:“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桑昆等人齐齐站起,满饮手中酒碗,照王罕的话齐声喊道:“我克烈部若输,从今往后,我们便是殿下的牛马,任你驱驰!”
完颜康哈哈大笑,起身推开食案就往外而走,在走出王罕汗帐时,他丢下一句话。
“明日辰时三刻,桩界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