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在陶时延的“威逼利诱”下,程奚到底没挺住,乖乖把礼物交给了他。
一个购物袋是过年前统一买的车钥匙挂件,每个人都一样。另一个购物袋是收了人家压岁钱之后买的钱夹, 程奚猜陶时延应该有那个牌子的经典款, 所以挑了最新款, 黑色的皮面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品牌logo,没有多余的装饰。
要放在平时,陶时延可能不会用这种随便去专柜就能买到的东西。
现在嘛......他突然发现, 原来简洁、百搭、大众就是坠屌的设计!
第二天清早, 汤禹倾给陶时延打电话:“过来吃早餐, 我助理煲粥一绝。”
五分钟后,陶时延到达战场, 十分斯文地在桌边落座,神情淡漠。
他慢条斯理挽起衬衫袖子, 那画面比电影都电影, 极其男神。汤禹倾刚要吐槽一句装逼,只见他猛地起身:
“口袋里东西忘拿出来了,硌得慌。”
汤禹倾好奇:“来我这儿吃个饭,你带什么好玩意儿了?”
“没什么,”陶时延拿出一只黑乎乎、长方形的物体, 拍到桌子上, “钱包。”
顿了顿, 他补充道:“小程送的。”
汤禹倾:“......”
你他妈立刻马上给老子滚出去!!!
女主角进组后, 由于拍摄场景不同,导演组分成了a、b两组。林雪峰亲自带队操刀男女主角的对手戏,程奚则在b组, 拍摄周铭生个人以及和其他演员的群戏。
有年前一个多月的训练打底,现在程奚已经完全适应演员的节奏,没有人带也能搞定走位、台词等等。和b组员工相处的很融洽,尤其是陆哥留在b组这边,对他非常照顾。
但他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没人时不时嘴贱几句,怪不习惯的。
下午,滇缅边境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没法拍外景,内景的戏份又拍完了,b组演员得到半天意料之外的假期。
小镇没什么好玩的,程奚决定回去休息。进房间换了件干净衣服,程奚径直出门往三楼走。走到303,看着紧闭的门,他猛地想起来,a组今天是室内戏,并不受下雨的影响。
人的习惯真是太可怕,以前下了戏,陶时延会叫他去房间吃饭,搞得他稍微清理一下自己之后,下意识便想去陶时延房间报道。
程奚咂咂嘴,小脸气鼓鼓地往回跑,正巧碰到住在楼梯口的陆行止。
陆行止好奇道:“小奚,谁惹你了?”
“一只狗,长得太丑吓我一跳。”
丢下句话,程奚急匆匆回了屋。
除了白天见不到以外,a、b两组收工时间也不同。毕竟是男女主角,陶时延和叶若琪的戏份多且密集,加上林雪峰对他们要求高,常常是程奚已经准备洗澡睡觉了,才听见a组一大帮人拖拖拉拉上楼的声音。
就这么过了十几天,终于a组需要拍几场林内追踪的戏,两组打了一次照面。
上午照样各组拍各组的,中午,林雪峰宣布休息,场务们赶紧按人头挨个送盒饭。
赵小涛有工作回松江了,程奚不习惯用助理,拒绝公司派人的要求,每天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
为了场务小哥发盒饭方便,他站在休息室门口,眼神不由自主往林雪峰的方向飘。
可能对某场戏有争议,林雪峰正和陶时延商量着什么。陶时延一身警服,表情淡淡,时不时开口说几个字。稍稍有些瘦了,显得下颌线更锋利、轮廓更硬朗。
少倾,两人讨论完,程奚急刚想收回视线,只见叶若琪捧着一只餐盒跑过去。
“延哥,”叶若琪笑容爽朗,“这是我自己做的绿豆糕,可以解暑的,你尝尝。”
陶时延直接拒绝:“我不喜欢吃甜食。”
“我也不喜欢吃甜食,所以只放了一点点蜂蜜调味,”叶若琪吐吐舌头,“你尝一口嘛,剩下的我孝敬给林导。”
机器没检查完,所以周围许多工作人员没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叶若琪,女孩子的面子就不用要了,以后一定会被当成笑柄。
除了喜欢他之外,叶若琪并没做错什么。陶时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拿出一块绿豆糕,捏在手中没吃,“谢谢。”
叶若琪开心的要命,“如果喜欢的话我再给你做!”
离得远,程奚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能看到陶时延拿糕点的手,和叶若琪甜甜的笑。
他垂下眼,接过场务小哥递来的盒饭,关紧休息室的门。
进入三月,滇缅边境雨水越来越多,且一下起来就不容易停。地上有积水很影响追击戏份的拍摄。为了快点将这几场拍完,a组囫囵填饱肚子便继续开工。
趁着调遮光板的功夫,陶时延给程奚发微信:【我怎么没看见你?】
orange:【休息室】
延:【吃完出来找我】
orange:【不找】
延:【张静买了柠檬汽水,在我车载冰箱冰着,不来没法给你】
边陲小镇偏僻,商品种类特别少,平时拍戏时间紧出不去,快递又进不来,剧组只有白水喝。
如果能在这种闷雨天,喝一口冰凉的柠檬汽水,想想都特么爽的冒泡!
程奚咽了口口水。
然后十分有骨气地答:【暂时不想喝】
延:【ok,晚上下戏等我一起走,去我车上喝】
可能受到a组影响,b组今天收工时间比平时晚了一小时,六点半收的工。
陆行止招呼程奚:“小奚,坐我的车回去。”
“......不了,”程奚犹豫片刻,“我和李哥一起走。”
李哥是负责b组的副导演,最近分组拍摄车不够用,程奚只有自己一个人,就把剧组用来接送他的车充了公。
陆行止以为他要跟李哥请教问题,没说什么,自己先走了。
陆行止离开没多久,李哥也招呼他上车。程奚开始套娃,说要等陆行止一起走。
黑灯瞎火的,李哥看不清车牌号,信了他的邪,嘱咐他尽快回去后让师傅开车。
程奚套娃成功,蹑手蹑脚躲回自己休息室。
其实他可以直接去林雪峰那儿边看边等,反正剧组不缺他一只马扎。但他不想过去,一是坐在一旁等陶时延下戏,总有种在篮球场等男朋友打完球、一起吃饭的错觉。
二是......凭什么陶时延让他等他就等?
姓陶的面子那么大?
答案很肯定——不!姓陶的是个小渣渣,根本没面子!!!
所以,他只是热爱学习、留下来看剧本,看完出去正巧碰上a组下班,搭个顺风车而已。
而已!!!
程奚趴在休息室桌子上,摊开剧本预习明天的戏份。时而咬咬手,时而晃晃凳子,时而趴门上听听外面的动静,十分钟里顶多有五分钟在真正看书。
似乎没有他臆想中的那样热爱学习。
不出预料地,晚七点,天色越来越阴、越来越阴。黑压压的乌云遮住月亮,将大地染成黑漆漆一片。风卷着不知名的青草味,顺着门缝儿往门里灌。
外面有人喊:“林导,这雨看着不小啊!”
林雪峰:“那就先到这儿吧,今天大家辛苦了。”
道具组长吆喝:“手脚都给我麻利着点!无论浇到道具还是浇到人,全都不好过!”
道具组长会吼秦腔,声音洪亮。程奚听见声音知道要结束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将门拉开一条小缝。
眼珠转了转,正巧看见叶若琪跳上标号为m1的车。
为方便区分,剧组以性别和番位为每台演员的车标号:f代表女性,m代表男性,1代表一番,以此类推......
那么m1的意思就是......男一号。
叶若琪上了男一号的车。
“砰”地一声,程奚关上门。
看到上来的人,陶时延也怔了下:“是你?”
“那还能有谁?”叶若琪裹上披肩,“外面风好大,你的车比较暖和,拜托稍我一程,好不好?”
陶时延没回答,而是自己下车往林雪峰的方向走,准备让他载叶若琪回去,顺道给程奚打电话。
打了两遍才接通,陶时延问:“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随着风越来越大,木板简单搭成的休息室内灯泡晃来晃去,昏黄的灯光忽明忽灭。
程奚靠着门,被光切割出一道单薄的影子。他看着那影子怔了许久,语气平静:“我到宾馆了,不用。”
不同于江南的和风细雨,边境的天说变就变,好像被谁扯出了一个大口子,蓄了几天的水倾盆而下。
空气潮湿的厉害,又阴又冷。怕程奚冷,睡不好,陆行止翻出自己带的鹅绒被去找程奚。
敲了半天门,没人开。给他打电话,能打得通,但是不接。
陆行止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三下五除二把被子扔回去,跟司机要来车钥匙,自己开车出了门!
《猎日》剧组所在的镇子小,通往片场的路仅有一条。大雨天视野不清晰,陆行止尽量放慢速度,仔细观察路边是否有行人。
开出去不久,视野中闯进来一抹红色的影子。
那影子已经被雨水浇的透透的,头发贴在额前遮住眼睛,水线顺着裤管往下淌。
陆行止摁了两下喇叭,他却仿佛没听见,昂着头继续往前走,步伐从容。
他总是这样,无论遇见什么都昂着头,就算面对的是惊涛骇浪,他也会仰首挺胸、顶风逆流前行。
唯独有一个人,能让他脸红低头。
陆行止撑开伞下车,直到雨点拍打脸颊的感觉消失不见,程奚才发现,身旁竟然多出一个人。
“陆哥......雨这么大,你出来干嘛?”
“我倒要问问你,”陆行止语气不佳,“雨这么大,你出来干嘛?”
“屋里太闷,我散散步。”
“暴雨天你出来散步?”
陆行止被气笑了,盯着程奚:“你以为我会信?”
语毕,感觉自己语气太急,可能会吓到对方,陆行止深深吸了口气。
他调节好情绪,柔声问:“小奚,我是谁?”
“你是......陆哥。”
“咱们认识多久了?”
程奚想也不想:“二十二年。”
“是啊,咱们认识二十二年了,”陆行止停顿片刻,“除了我在国外这几年,你的人生几乎都有我参与。我分享过你的饼干、糖果、积木、专辑,现在,我也想分享分享你的心事——”
陆行止抓住程奚肩膀,将他扳向自己,放轻声音:“小奚,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不开心吗?”
程奚睫毛微颤。
是啊,陆哥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一直照顾他的亲人,有什么不能和陆哥说的?
沉默片刻,程奚缓缓开口:“陆哥,我好像生病了。”
如同这场暴雨,压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被撕出一道口子,情绪便也不受控制地随之流淌、倾斜。
程奚舔舔嘴唇,声音喑哑:
“我生了一种很奇怪的病,明明讨厌陶时延,见不到他又很想他;明明不喜欢闲聊,但一天不和他说话,我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看着我的时候,我总是血流加速、脸红心跳;他如果看别人,我心里像被猫咬了似的,又痒又疼,又......有点酸酸的。”
“我不想让别人接近他,更不想有人喜欢他。他拿叶若琪的东西我会胸闷,他让叶若琪上车,我会......特别特别、特别特别不开心。”
“陆哥,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
雨线撞击地面,响亮的“噼啪”声不绝于耳。程奚声音不大,陆行止却听得清清楚楚。像无数把刀子,全剜在了他的心上。
天太黑,雨太大,程奚看不清陆行止的表情,只感觉到他似是笑了一下。
紧接着,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在头顶,轻轻地、轻轻地揉了揉程奚的发丝。
“傻小奚,这不是病,”陆行止声音温柔,“这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