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风呼啸而过,刮得人脸上生疼,龙小凤缩了缩脖子,踢开挡道的小石头。
走马上任已经第二个月了,但她心中的郁卒未减分毫:
妈蛋,姐可是联邦第一军校出来的特警,完成过你们想像不出的各种危险任务!
就算现在因伤退役,也该转业到刑侦部门发挥余热,凭什么把我甩到这专管贴单、只能站在路口指挥交通的交巡警支队?
风吹日晒、长时间站立什么的都不必说了,还要被广大老司机们指着脊梁骨骂没良心。
你以为我不用护肤不怕晒?
你以为我脚不疼口不燥臂不酸?
你说我特么容易么我!
…………
虽是怨念满满,龙小凤却没放空,依旧如探照灯似地扫描着她所负责的街区。
突然,她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
一辆豪华版的玛莎拉蒂缓缓地开到路边,宝蓝色的车身在N市的古城建筑映衬下,差点没把吃瓜群众的眼给亮瞎。
豪车以环球巡演般的嚣张缓缓而来,最后居然停在了公交停靠站前。
龙小凤扶扶警帽,看了看手表,开始计时。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豪车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半点都没有开走的意思。
太嚣张了!
应该给这些为富不仁的壕们一个教训!
这马路又不是你家的,你开玛莎拉蒂了不起啊?姐叫你马上泪滴!
龙小凤抬步,走到豪车前。
从车窗看不见车里的人,倒是映出她自己的样子:青春健康,活力四射。
龙小凤无厘头地想,很好,我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这比什么都好!
她弯下腰,轻轻敲了敲车窗。
先礼后兵是必须的,她的脸上甚至带着微笑。
车窗并没有马上打开。
正当她抬起手打算第二次敲窗时,车窗缓缓地降了下来。
龙小凤以职业本能换拳为掌,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然后,她像赤足踩在冰碴子上一样,往后跳了一步,一时间几乎无法站稳。
真是见了鬼了!
从一本正经到三步跳跃的秒变,叫车里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是一个明朗极了的男子的脸庞,用“帅气”来形容似乎弱了点,总之是让人一见到就挪不开眼的夺目。
龙小凤稳住身型,再次敬礼:“先生你好,请把车先开到这边,你违停了。”
男子视若罔闻,自说自话地露出灿烂的笑:“小凤!”
龙小凤面无表情地道:“对不起,请听从我的指挥,先把车开离公交站。”
男子毫不气馁地笑着,带着港腔说:“YES,Madam!”
龙小凤假装没看到他的调笑,木然作出精准的指挥手势。
表面上一板一眼公事公办,心内却是波澜壮阔:
不是不震惊的。跟在她屁股后面她照顾了那么久的跟屁虫,突然鸟枪换炮开起豪车到她面前耀武扬威。
也没什么可震惊的。知道他真面目之后,就能想到他原本不是那样的穷小子、普通人。
…………
虽然说话不正不经,那男子还算听话,很快把车开离违停点,钻出车子递上驾照。
龙小凤接过来翻开。
驾照里夹着一张折起的纸条。
龙小凤眉头微皱,男子却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他很专注,以至于没有发现一道亮光,由远及近,由远及近……
“呯!”
同样是出于职业的本能,龙小凤以身撞开男子。
与此同时,那道亮光带着金属破空的灼热,从她的头颅穿梭而过。
一股热流在脑海中经过,龙小凤仿佛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想死……
我,不能死!
她感觉到男子裹挟住她滚到车后,他喊着她的名字,她听到他大叫报警。
呵,我就是警察啊,你报的什么警!小寒果然还是个笨蛋!
不知是血还是泪的液体从她的眼中流出,在一片迷茫的红雾之中,她看着他的脸,咧开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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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市最好的医疗机构并不是大众所知的第一医院,也不是某部队总医院,而是位于郊区的一间私人诊所。
沈一白诊所。
顾名思义,以人名来命名的诊所,它的主人必然就是这个人。
此刻,沈一白诊所唯一的医生——沈一白,凝视着安静地躺在白色病床上的小女子,轻叹了一口气。
十天了,她已经在这里躺了十天。
除开前三天的危险期,身体素质相当好的她,本不应该至今无法苏醒。
偏偏,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人却醒不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一白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感到怀疑。
回想起那天,陆聆涛抱着浑身是血的她撞门而入,饶是他见惯生死也被吓了一跳。
因为,此次的生死攸关,是她。
接过人直奔手术室,那女子软软的身躯在怀,他竟也跟着手足发软。
在手术室整整三个小时,出来时才知道外面几乎又是一场“血案”:
陆聆涛抱头坐在门口。离他一米远的地方,蜷缩着另一个男子,全身微微发抖,死撑着忍痛不吭一声。
沈一白认得他,常常跟在龙小凤身边的人,他记得她叫他“小寒”。
陆聆涛抬头迎向沈一白,眼神焦急却又一时不敢问询,似乎不问出口,就不会得到失望的答案。
这一抬头,沈一白方看清他嘴角的血,他比“小寒”的状况其实好不了太多。
很显然,这两个人在手术室前狠狠地干了一架。
看见沈一白出现,小寒挣扎着起身,闷声问道:“沈医生,小凤她,她怎么样?”
而不等沈一白开口,陆聆涛就冷冷回道:“她不会有事,她若有事,我就要你陪葬。”
“够了。”沈一白不悦的目光掠过二人。
小寒不自觉地躲闪,陆聆涛却道:“如果你救不活她……”
沈一白:“你也要我陪葬?”
陆聆涛:“我就拆了你这诊所。”
沈一白淡淡的回了声:“好啊。”
明明是那么冷淡的回应,却奇怪地令人感到安宁。
陆聆涛俯身拎起小寒,半拖半踢地将他丢了出去,而后,他把自己也丢了出去。
他很清楚,这世上如果连沈一白出手都救不了龙小凤,那么不可能再有谁能救她。
现在的她,最需要的是沈一白的救助,而不是他或他无谓的关心或打扰。
谁想,她一躺就是十天,连眼睛都不曾睁开一次。
“她什么时候能醒?”
“我不知道。”
“难道你真想我拆了你的诊所?”
“真有那么一天,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把这里拆光。”
陆聆涛的心沉到水底,他不敢再说。
沈一白送他出门。
“答应我一件事。”
“说。”
“除了我,不要让别的任何人接近她。”
沈一白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她并不是你的所有物。”
“但你不能不承认那是个太过危险的人。”
“或许。”
…………
充满了火药味的对话竟然以最为柔和的方式进行,病床上的女子没有苏醒的迹象,否则她一定会大声笑着吐槽他们的虚伪与造作。
就在他们背转身的瞬间,她的眼皮动了一动。
他们并不知道,那双灵动的眼,在另一个世界里,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