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很沉。不知道有多少次,青二十七陷在类似的梦厣,不肯醒来。
有许多碎片,分散在脑海中的不同地方,她不知应如何将它们拼起;更无法预计,她完成拼图后会个什么样的情形,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有人说话。
“好久……不见。”
“……”
“为何将她送到我身边?”
“……”
“前尘往事,我已当作不存在;未来之事,我也不复多想。你带她来,或许会毁了她,毁了我,也毁了你自己。”
“……”
说话的是毕再遇!
而与他对答的又是何人?
青二十七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嗡嗡的声音在响。
是谁要她呆在毕再遇身边?
为什么?
她从来都不重要,为什么他们说得好像她很重要似的?
她不重要。她什么也不要知道。
她只是青二十七。青二十七是小小笔录人。
不,现在不会是了。
楚乐一,楚乐一你安全了吗?
我真傻。为你丢了饭碗,以后连每个月的月钱都没有了。我不能再请你吃饭喝酒了,你要对我负责。
所以楚乐一,你一定要安全。
一会儿,又是白天天满是血的脸,她很悲伤:
“姐姐,我什么都知道。我一早就都知道。我的命就像我无数的公主姐姐,公主姑姑,公主姑婆,公主祖奶奶……”
无表情的脸。余火的脸。
他冷笑着,他那莫名的高傲。
他怎么能这样对白天天?
我恨你伤害她!
你尽管去搞你的军国大事阴谋阳谋!你撩拨白天天做什么……
一会儿,又是梅沁那看似无公害的柔弱的笑。
她的轻咳,她的狠毒……
梅沁!
青二十七手掌连劈!
我为什么不学杀人术?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陈和尚的小脸冒了出来,那样的少年老成:“青姑姑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各为其主,我也没办法……”
什么没办法!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有人按住了青二十七的身子,将她搂在怀中。
一双带茧的手抚摸她的脸,好温柔。
好像又听见那首歌了……软软的,酥酥的,好似少女怀春……
“独夜无伴守灯下清风对面吹……”
是这样的吗?
青二十七终于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
等她再度醒来,只觉浑身酸疼,五脏六腑都像失去了运转的动力。
头顶是一方帐顶,四周静悄悄的。
青二十七一时有些糊涂,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过了好久,僵硬的脑子才转起来,她想起了夜,想起了青十六,想起了那模模糊糊的对答。
而那予她慰藉、令她安宁的抚触依然清晰地留存在感知里。
又是很久,她才想到要叫人来,可是又不知道应该叫谁。
试着发了发声,恩,至少她还能说话,这是不是应该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呢?
可是无论帐里还是帐外都没有人回应她。
天色渐渐暗下来,饶她再是心如止水也有点耐不住性子,她再次大喊:“有人吗?!”
帐门一揭,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带着点凝滞的感觉。
青二十七突地一滞,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一张有点儿憔悴的脸出现在青二十七的上方,发现她醒了,他喜色浮上眉梢:“你醒了?”
这是青二十七第二次见到毕再遇。
而她依然是……依然是很紧张。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触额是厚厚的老茧。
真的……真的是你啊。
她想要对他笑一笑,可恨从头到脚都不很听使唤,脸更是持续僵硬。
倒是他笑了起来:“别担心,你的小命还在。”
“这……这是哪里?”
“泗州。”
“泗州?”
青二十七立即想起第一次听说毕再遇的大名,是在韩侂胄的寿宴上,彭法带来的那个故事里。
那时候,她为他英勇和智计而赞叹,未曾想到有一天会与他这样近在咫尺。
“你内伤有点严重,还要将息一段时间。”他说,“这是前线,你呆在我这,怕不怕?”
“现在是什么时候?”
“三月十九。”
三月十九?
青二十七吃了一惊,原来她这一昏迷,无日无夜无天无地,她自己毫无知觉,竟然已经过去了四天整整。
他简单地说了她最关心的事:
史珂琅在票选中战胜原来的三个候选人,也战胜了杨石,成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
楚乐一依然没有消息。
“他,她没有和暮成雪在一起?”青二十七急了,牵动脏腑,脸不由曲扭起来。
“暂时没有。”
“我……我要去找他!”
“你着急也没用。不先养好自己,怎么有力气去找他?”
青二十七怔怔望着他:“是十六姐送我到这里的吗?”
“是暮成雪。”
他们认识?!
可暮成雪何不直接接纳青二十七在解语轩?她们才是朋友!
看出她的疑问,毕再遇说:“她暂时不适合收留你。”
为什么呢?
青二十七想到梅沁说道楚乐一必有后手。他是与暮成雪有约有局么?
他没向她透露过任何相关的信息。
他们……是嫌她笨,嫌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么?
青二十七恨恨又黯然:即便她是蠢了点,可总归应该让她知道他们是安全的,怎能让她为他们提心吊胆!
毕再遇笑了起来:“你又在自怨自艾了。”
青二十七被他瞧中心事,期期艾艾地道“那是青十六送我到暮成雪手中、暮成雪再将我转送到这的么?”
“不清楚。”
“那楚乐一安全吗?”
他收了笑:“暂时不清楚!”
“暂时暂时暂时!不清楚不清楚!你……你怎么老是暂时……不能给我……给我个准数么?”
“世事瞬间万变,我实在无法给你任何保证。”他的眸子又闪现出疲惫。
是啊,纵然担心又如何?
以青二十七现在的情况,帮不上任何忙;等她伤好,且不说那时能不能帮忙,彼时之境,怕早已不是现今这个样子。
与其如此,不如快快将伤养好,再谈其他。
青二十七不知不觉就被他说服了,说:“我才不怕!”
她是在回答他前一个问题,“这是前线,你呆在我这,怕不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