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二十七将话说到这份上,陆聆涛哪里还明白:她并非真的受到了他的威胁,她早已知悉一切,她是心甘情愿将“泠”借他一用!
可是为什么?
她明明猜透了他的算计,为什么还要“成全”他呢?
陆聆涛第一次感觉到慌乱,他一向自持的全局在握,在她面前,就像小孩子自以为能骗过大人般可笑。
他转头,目光穿过铁栏,落在那女子身上。
她伸出手指,在虚空中微抚,仿佛要抚平他紧锁的眉头。
“小盆友,别老是皱眉头。”她笑着说。
陆聆涛不敢再看她,因为再看她,他一定会做出辜负恩人的事。
他能做的只是告诉她那四句诗,然后毅然离开:
“戊戌立夏,雨落成刀,莫忘吾言,前路昭昭”!
聪明如她,一定能勘破这四句诗的真义;同时,他也算是回答了她的那些质问了吧。
陆聆涛想着,快步离开昭阳殿。
身着黑衣的他,幽灵般在昭阳宫中行走;很快便到了昭阳宫小花园的假山之处。
去年吴东贵就是在这里遇到故人之女,暮成雪布下的绵延数十年的暗棋,正是从此拉开启用的序幕。
他顾不上感慨,抬头望了望夜空。
原本还算晴朗的夜空此刻阴云密布,他甚至感觉到几滴夜雨落在脸上。
是时候了!
陆聆涛果断地走入假山深处,看似随意地左转右转,假山随之移步换景;他在一块山石上左三右一,再上二下四地按了几下。
半响,山石“格格”地动了。
在几堆巨石中,露出一块浑圆的白玉石门。陆聆涛在石门上摸了一会,才摸到一个细长的菱形小孔。
他知道那就是“锁眼”了,深吸一口气,右手执“泠”,小心翼翼地插进那小孔。
“格啦”一声,“门锁”应声而开。他运起内力推了推门,本以为会多费些周章的,没想到那白玉石门如愿地开了。
门后是长长的甬道,不知通向何处。
陆聆涛将石门移回原位虚掩,走进甬道。
他摸着石壁身前走,转过一个弯之后,甬道内便有夜明珠照明,可以勉强看清前路了。
这种环境,倒是十分合乎传说中的那逆天植株的生长环境。
陆聆涛如斯想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依然不急不燥地、很沉稳。
他不急,他不能急,其实,纵然想过千万回,他还是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那天地间的禁忌之物。
又是一个路口,陆聆涛立定身子。
一直以来的顺畅被中止了,眼前出现意外:几条横七竖八、看似凌乱的丝线结成网,封住了他的去路。
金丝渔网阵!
他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幽深的眸子投射到远处的黑暗中。那里没有夜明珠的照明,看不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
只是这金丝渔网阵……
金丝渔线阵是楚凌川传给楚亓的楚门秘技之一;陆聆涛受楚凌川指点良多,自然也懂得一些。
这金丝渔网阵为什么会在此地出现呢?是楚门前辈曾经到此所布下的疑阵,还是楚亓本人来了这里?!
陆聆涛站在阵前,一时决断不下。
甬道里似有阴风吹过,他手中的“泠”亦随之而响。
陆聆涛额头渗出几滴冷汗:时间不多了,如果再顾虑这顾虑那,怕是要错失良机!
他收起“泠”,将常用的“眸”取出。
在渔网阵前略一思索,便在金丝渔网的一条线上一挑。
“嗖!”
“铮!”
“笃!”
被他挑动的金丝渔网应声而断,但随即,一枝不知藏在何处的短箭亦飞了出来。
陆聆涛双手执“眸”,刀背弹开短箭,飞了出去,斜斜插在墙壁之上。
他再次站定,试着又对准第二条线斩落,接着是第三条……
连着避开三次金丝渔网阵的暗器攻击后,陆聆涛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金丝渔网阵之后的黑暗依然很安静,他却不再试图破阵了。
他喊了一声:“楚亓,我知道你在那里,别玩了,出来吧!”
对面的黑暗凝滞了良久,方有一点微光出现,那微弱的光线下,正是楚亓如画般的俊颜。
只是那一向没心没肺的脸上,此刻却同陆聆涛一样皱紧了眉头。
两人一黑一白,站立在金丝渔网阵的两端。
“是你吗?”楚亓问,言语中带着几分痛苦,“真的是你吗?”
真的是你吗?我羡慕过也妒嫉过的一直当成目标追赶的你。
陆聆涛的眉头反倒舒解开来,事已至此,他没什么可隐瞒没什么可否认的了:“如果你问的是今晚的宫乱之局,是的,就是我。”
楚亓眼睛微缩。
即便已经猜到,但听到他亲口承认,其中的差别,仍是让他觉得很难过:“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你有了异心?什么时候开始,你启动了计划?
陆聆涛:“你既然能用金丝渔网阵来试探我,难道不是很清楚了吗?”
京畿道上,楚亓他们曾经遇到过追杀,为了抵挡追杀他们的银色面具人,楚亓在客栈布下金丝渔网阵。
金丝渔网阵与楚门重地眠风岛的八卦阵有异曲同工之效,若非受过楚凌川点拨,是不可能破解的。
彼时,那银色面具人虽多花了一点时间,仍是破了阵。
楚亓不敢说当时他就有过怀疑,只不过那深埋于心底的困惑,到底被接踵而至的乱局压了下去;
直至银色面具人“丧命”于陆聆涛的剿杀,他才把这一点点的猜疑丢到脑后。
其实龙小凤曾与他闲话过那银色面具人,说觉得后来的银色面具人变得弱了很多,他还笑话她,说她自己才是真的“弱”.
可是刚才,陆聆涛不假思索地就破了阵,这相当于把他自欺欺人的“信任”,毫无尊严地踩到脚下:
金丝渔网阵,岂是这么容易能破的!
陆聆涛能很快破解金丝渔网阵的前三道关卡,那全是因为他曾经遇到过同样的一个阵;今天的阵于他来说,不过是“复习”而已,
而陆聆涛之所以看穿这是个试探,也是因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