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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V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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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乐乐很快就打听清楚,这一行人从婆沙启航,途中历经了十余个国家,历时三年才到了这里,启航时有四百人之众,如今却只剩下四十三人。

船长叫阿兰德,是个中年汉子,生得十分高大,满脸的胡子十分粗放,却有着细软的亚麻色头发。

大副出乎意料的是个头发火红的年轻小伙子亚瑟,只有二十五上下的样子,满身都是热情,属他话最多,而且不停的比划着手势,简直像个多动症患者。

这一行人带了不少货物前来,包括一些独特的种子、玻璃器皿、珠宝首饰。

当他们从船上搬下来货箱一一打开,再扒开覆盖在上头的填充物,耀眼的光华几乎闪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叶乐乐忍不住也凑过去看,要说玻璃制品,她前世没少见,但是时隔许久,看惯了瓷器,也觉这些玻璃制品非常剔透漂亮。

这些婆沙人十分坚定的要用金子交易,叶乐乐寻思了一阵,想将他们这批货物全部吃下,再转手售出,肯定能大赚一笔,但他们历尽千辛而来,就算这些东西在婆沙不值钱,他们也早就在其中加入了其他的价值,并且深深的懂得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开出的价格远不是叶乐乐所能承受,只好叹了口气罢手。

这伙人在业东掀起轩然大波,原本各世家就派人在此处等候良机,此时更是一拥而上,将这些货物瓜分。

这些货物为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利益,至此,各方势力均热切的促成组成船队下西洋一事,对于皇帝指派下来的各项指令积极的配合,以至于事情推进得十分顺利。

叶乐乐这边却根据这些婆沙人的口述,简单描绘了一张航海图,粗略的纪录了一些各地的风土人情,整理成册交到庄莲鹤手中时,简直松了口气。

庄莲鹤气定神闲的翻看了一阵,不免嫌弃她的字丑:“有空可再练练字。”

叶乐乐哼了一声:“我一介女子,又不去考状元。自个儿开个小茶馆,谁还因我字丑就不来喝茶了?”

相处时间一久,发现庄莲鹤也不是那么危险,也许没触及机要,他并不会动辄取人性命,是以说话也稍自如了些。

“日后你也总要嫁人,主持中馈、书信往来,岂不是拿不出手么?”

“庄大人真会说笑,我都这样了,还怎么嫁人?已不作他想了。”

庄莲鹤看着她,状似无意道:“何谦已病死,你大可光明正大的,任什么人也嫁得。不过,宁熙景若是来寻你,你还同他回去么?”

叶乐乐一怔,下意识的忽略了后一个问题:“源哥儿呢?”

“何家太太指望他支应门庭,自是尽心栽培。源哥儿还曾到我府上来过,我瞧着他学问不错。”好说庄莲鹤也教过源哥儿几日,逢年过节源哥儿总会携礼上门。

叶乐乐怔忡了片刻,吐了口气:“那就好。”

话题就此岔了过去,庄莲鹤有些莫名在意,正想转个弯重提,就听自己的长随在门外道:“二公子,三爷来了!”气息有些不稳,显然是急匆匆前来报信的。

庄莲鹤神色一敛:“知道了。”当下另铺了纸,准备誊写叶乐乐整理出来的书册。

叶乐乐心中正在猜想是怎么回事,就见门帘一掀,一个穿着华丽,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径自掀帘进来了。

叶乐乐为免麻烦上身,赶紧中规中矩的站在书桌旁装婢女,幸好这业务还算是熟练,那中年男子根本没有多看她一眼,直冲着庄莲鹤去。

庄莲鹤手笔不停,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又垂下眼睑去,淡淡的唤了声:“三叔。”并无恭敬之意。

庄三爷早已习惯他这不冷不热的样子,自顾自焦急的道:“我从漠东回来,就听闻你已辞去吏部尚书一职!容清!你怎可如此妄为,如今我们庄家的顶梁柱便是你一人,多少族人还需你的带契,你怎可说退便退?听闻陛下尚在挽留于你,吏部尚书一位还为你空悬,你赶紧寻个梯子下了吧,早日重回朝中为妙,莫让焦家钻了空子。”

庄莲鹤丝毫不为其所动:“我意已决。”

不疼不痒的扔出这四个字,庄三爷更是暴跳如雷:“容清!不过是个‘克妻’的名声,你怎的就担不住了?不为我们想想,也要为你爹想想,你退是退了,让你爹这把年纪还要重担重责,于心何忍?”

庄莲鹤冷冷的瞥他一眼:“我兄长为人务实,足以支应门庭,三叔这般说,莫不是欺我兄长无能?”

庄三爷一噎,气势弱了下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转以苦口婆心:“你娘如今日日以泪洗面。。。。。。”

“听闻我大嫂又诞麟儿,娘亲怎会哭泣?三叔究竟是眼见还是臆想?”

庄三爷还待劝说。

庄莲鹤已是毫不留情的道:“三叔之意是让容清再撑个几年,让三叔借着‘吏部尚书’这一名头再大肆敛财一把?”

庄三叔一惊,庄莲鹤又道:“三叔若再不识趣,大义灭亲的事,我也做得。”说着重醮了墨的笔一顿,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似对这主意有些兴趣。

庄三爷却是知道这侄儿为人最是冷清独断,从小到大做过不少出人意料的事情,再不敢挟长辈之威发作,一时悻悻的丢了句:“此时你听不进去,我还要在业东多留几日,改日再来与你说道。”说着就甩了袖子走了。

叶乐乐一直以来其实对他辞官很有疑问,实是不信他这种意志坚定的人会被一个名声打倒,此时不免也多看了他几眼。

庄莲鹤凉凉的道:“怎么,你也觉得可惜?”

叶乐乐一听这话明摆着瞧人不起,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满口胡诌起来:“怎会,你这叫激流勇退!已立了这么大功劳,掌兵的白燕麟又是你的好友,陛下当然会生出忌惮之心,不想出个无法摆布的权臣。你若退了,念及先前的功劳,陛下指不定还会对庄家多方照应呢。”

说着见庄莲鹤神色不对,不由得意起来:“我说中了?”

庄莲鹤忍不住笑了起来:“十中其一,也好卖弄?”目光却温和了许多,他辞位自是另有深意,却从未有人想去深究,只知哭丧着脸挽留,着实令人厌烦,不想她一介女流这辈,反倒能沾着些边。不过,她本就不同吧。。。。。。

略一出神,叶乐乐已是准备告辞了:“我这书册已是交了,自家茶馆还有许多率拢獗愀娲橇恕!彼底乓膊坏茸状鹩Γ苯泳屯庾摺

庄莲鹤看着她那匆匆的身影,竟是怕有人拦着似的,不由无端生起些不快,仔细想想,她似总对他有些惧意,归根究底,只怕也是由于当初那次动手。

心念一动,便微微抬起了当初掐了她的右手来看。

长随拎了壶进来续茶,看见他阴沉着脸的样子,不由有些害怕,觉得他家二公子最近有些阴晴不定,更不好伺候了。

却说叶乐乐回了茶馆,看到茶馆靠门的桌子旁坐着个衣着古怪的红发男人,就猜到是大副亚瑟。

走到面前一看,果然是他。

亚瑟正被人当猴围着看,一见是她异常高兴:“嗨,叶!真高兴见到你。”

他们没法和其他的大黎人沟通,有了事只能来问叶乐乐,一来二往的便也熟了。

“你知道什么地方有麦芽酒卖?我们都离不了这家伙。”

叶乐乐想了想:“没有。”

亚瑟就扶着额痛苦的哦了一声:“你知道,这玩竟儿若是混着摩西酒,两杯下去就可灌倒一头大象。我们这些可怜的水手需要它!”

叶乐乐发笑:“亚瑟,你说话太夸张了。”

亚瑟挥舞着手表示自己毫不夸张:“哦,不不不!在我的家乡,若是在路边见到昏迷不醒的人,一种可能是他要去见上帝了,另一种可能就是喝了这种混酒,好吧,将他抬到桌上,围着他大吃大喝,等两天若还不醒来,就可以安葬了!知道吗?这就是为什么会有‘守灵’!”

叶乐乐被他逗得忍笑不住,用手背掩住唇,几欲弯下腰去。

亚瑟虽然粗俗,但他说话十分风趣逗人。叶乐乐一边整理这几日的帐目,一边听他瞎吹。正好有了亚瑟在,路人无意看到都会被吸引进来,店里的生意一时大增。

计准抱着臂在旁转了几个圈,终于忍不住道:“老板娘,您怎的也会说这鸟语?”

叶乐乐轻咳一声:“嗯,那天的庄大官人教的。”没有人敢去寻庄莲鹤对质吧?

正说着庄莲鹤就进来了,叶乐乐也不知道他如何凑得这般好,估摸着他已听了去,就垂下头去装死。

亚瑟一见到这位先生就莫名有些害怕,于是就摸了摸他的大鼻子:“叶,我该告辞了。”

叶乐乐就从柜台里摸出一小坛青梅酒来,虽然她这里不卖酒,但是当地的黄酒十分好入口,有时她自己也会小酌一番,有次想起前世喝过的青梅酒来,就扔了几颗到酒坛里泡着,后来味道倒也差不离。这时送给亚瑟尝个新鲜:“给你,虽然不够劲,也尝尝。”

亚瑟双眼发光的接过,就张大手要来拥抱她:“叶,你太好了。”

眼看叶乐乐就要被熊抱住,庄莲鹤一步走近,顺手持起柜台上的算盘,硬生生的用算盘横阻住亚瑟的去势。亚瑟转头一看,庄莲鹤双目微眯,喜怒不辨的神情十分可怕。虽然明知他听不懂,亚瑟仍是往后退了两步,再耸耸肩解释:“先生,只是礼节。哦,好吧好吧,你们不喜欢,我不会再做了。”冲叶乐乐摇了摇手,亚瑟悻悻的抱着酒坛离去。

庄莲鹤凉凉的对叶乐乐道:“册子有些不够详尽,你再随我走一趟,补充完善。”

说着转身负手先行,吃定叶乐乐不敢不来。

叶乐乐拧着眉,也想不明白他这是唱的那出戏。

小甲一旁嘿嘿直笑:“老板娘,我瞧着这位大人怎么有些像呷醋的模样呢?”

计准一震,终于明白一直以来觉得隐隐不对劲的地方在那。

叶乐乐看了他们俩的神情,失笑:“胡说八道,他的眼睛在天上呢,再混说就是给我惹祸了。”

说着锁了手上的帐册,转身就往外走。

走到外头,见着庄莲鹤正负着手看天。

叶乐乐也抬头看了看:“这天看着不错,今日该是不会再下雨了。”

庄莲鹤嗯了一声,不动。

叶乐乐心里一个咯噔,努力回想了一番,他这样,不是因为耳尖听到自己说了他“眼睛在天上罢”?试探着道:“大人看什么呢?”

庄莲鹤道:“看该看的地方。”

叶乐乐的脸扭曲了,正在想庄莲鹤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就见他低头转脸看了过来,她脸上神情还来不及收起,顿时吓了一跳,生硬的转成一个笑脸。

庄莲鹤看着她,目光闪动,良久不语。

叶乐乐想了一阵,勉强打断这沉默:“庄大人,还去不去办事?”

庄莲鹤别过头去:“走吧。”

领着她再跑了次驿馆,叫了船长阿兰德上了码头,到了婆沙船上,指着船上的各处结构一一询问,到了天擦黑才下了船。

叶乐乐只觉满身疲惫,回去洗洗歇下,只觉得庄莲鹤后头的反应有些奇怪,并不像往常一般时刻目光能洞察人心一般锐利,反而称得上温和,只是偶尔有些走神的样子。

转念一想,管他做甚,只要他不来为难她,就什么都好办。

第二日朝庭送来了新建的一批鹰舟,这种小船是预备配在大船上,可以在大船行驶过程中放下,令少数人单独离开用以执行其他指令。亦可在主船遇险时令船上人员藉此逃生。

庄莲鹤请了阿兰德船长和叶乐乐一道去检测这批鹰舟的性能,将来这批鹰舟是要随着船队下西洋的,不可马虎。

这鹰舟不大,只能容下四人,阿兰德船长说只有下水才能真正的检验,于是三人一起登上了一艘鹰舟,阿兰德见一位是当地高官,一位是女士,只好自己主动摇橹。

庄莲鹤与叶乐乐并坐在前,庄莲鹤拿出地图来看了看,指着上面的一个小点道:“围着天门小岛转一圈就回来。”

阿兰德船长表示同意,奋力摇起橹来。

叶乐乐看着这海水,未经污染,蓝中透着碧,在阳光下粼粼闪动,一眼望过去无边无际,看着让人心中郁气全散,不由得高兴的侧过腰去伸手想捞海水。

她这举动引得船身微歪。庄莲鹤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阿兰德也嚷了起来:“女士,请不要乱动!”

叶乐乐便有些不好意思。

庄莲鹤侧脸看她,她面色微红,眼睛亮晶晶的,神情微有些俏皮,也不知怎么的,看着竟是十分——惹人喜欢!

想到这里,他不着痕迹的松开了扶在她手臂上的手,转过脸去,微微出神。

阿兰德船长摇了一阵道:“速度很不错,但是,我觉得底部要做平一些,虽然会减缓速度,但是会更平稳。”

天门岛岛边有白色的沙滩,阿兰德船长越靠近岛,就越觉得浪在变大,他不由看了看天边,出来时还很干净的天际,隐隐有了些黑色:“见鬼!看起来像是有暴风雨,我们赶紧回去,虽然很有可能被巨浪赶上掀翻,但距离不远,可以试着游回去。”

叶乐乐吃惊的对庄莲鹤翻译了一遍,又有些无措:“我不会凫水!”

庄莲鹤冷静的道:“先上岛躲避。”

阿兰德不乐意:“谁知道要持续多久?”但是他们在大黎,就要仰仗庄莲鹤,最后只好屈从。

当下奋力的将小船撑上了天门岛,三人跳了下来,将小船拖上沙滩,用绳子系在旁边的大石上。

风暴来得极其迅速,转眼整个天空就阴云密布,雨点迫不及待的大滴大滴的从乌云中落下,极短的时间内演变成滂沱暴雨,大风掀起一浪高过一浪。三人四处寻找着躲避的地方,又见天边隐隐有些电光,叶乐乐道:“会打雷,不能躲在树下!”

阿兰德见一处山坡下略有余地,就赶紧躲了进去,那处小坑塞下他一个熊一般的人后,就再没余地。

叶乐乐被雨糊了眼睛,看不清去路,禁不住脚下一滑,庄莲鹤伸手将她及时的揽住,冷静的道:“这边。”

终于看到有块大石上端凸出,底下凹进,他便拉着她一齐矮着身子坐到了大石下头。

两人被地势迫得紧紧的相依在一起,彼此身上的热气都传到了对方身上,不约而同的不看对方,只直视着前方的风雨。

过了一阵雨势更大,雷声轰隆隆的响起,叶乐乐在这露天的环境里不由有些害怕。

这雷声一声接着一声的在耳边炸开,越来越大,这与北方遥遥在空中闷闷响起的雷声截然不同,它会让人有种它随时会打到身上的错觉,心都会随之颤抖。

轰隆一声,又是一个大雷炸开,叶乐乐仿佛都看到了火星在脚前迸发,终于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耳朵。

庄莲鹤侧头看她捂着耳朵紧闭着眼睛的样子,和平日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她平日总是眼神闪亮,脸皮奇厚,就算遇上难题也有股不服输的韧劲,这样娇俏的女儿样还是第一次见,让他心底都禁不住软了一块。

他伸出手想去揽她,又知道她心底对他有些忌讳,当下静静的收回了手,只不动声色的留意着。

海水极快的涨了上来,一路席卷,叶乐乐惊恐的发现它就快冲到她的脚尖了。但看着雷电时时将骤然黑暗的天空闪成一片白亮,她又不敢往高处爬去引雷,不由得问庄莲鹤:“怎么办?”雷雨声中她的声音模糊不清,庄莲鹤却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当下不再迟疑的扣住了她的手:“别怕,你看那边立着的水位碑。”

不远处的海水中有块石碑,上头刻着数道刻线。

“我查看过业东的地理志,此地的水位从未超过那道最高的刻线,所以,我们躲在此处也绝不会被海水没过头去,只需稳住不被浪卷走。有我在,不会有事。”

声音虽然清冷,但平稳有力,叶乐乐闻言放了半颗心,两人无法再躲避风雨,只好站了起来。随着海水一波一波的上涨,渐渐没过了她的小腿,她在惊恐中并没发现自己几乎半个身子都偎入了庄莲鹤的怀里,庄莲鹤也由扣手改为了扣住她的腰。

浪一波波涌上来再退下,有种吸力要将人拉入到汪洋中去。

庄莲鹤一手扣住巨石上的突起,一手揽住她的腰,稳如磐石。

叶乐乐奇异的看着自己逐渐被海水没到了肩头,腰间有力的手居然让她不至于太过惊慌。

但阿兰德之前苦苦抓紧着坡上露出的树根,这时山坡被海水冲击,突然滑坡,他整个人瞬间被泥土覆盖压于水底,一个浪上来将泥土冲开,他奋力浮出水面,眼看着就要被退浪卷走,从叶乐乐身边流过时情不自禁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大叫着:“救命!”

叶乐乐下意识的就伸手拉住了他的手,顿时觉得自己手上一重,吃力的哼了一声。

庄莲鹤垂下眼看了一眼道:“放手,顾不得他。”

叶乐乐咬了咬牙:“如果拉着他三人会一起死,我自然会放开他,现在还没到绝境,再坚持一会,也许会有转机。”

阿兰德虽听不懂他们的话,但也察觉到危机,大叫着:“女士,好心的叶,别放开我。”

叶乐乐咬牙挺着巨浪的席卷,未到绝境,她没有办法去毁去另一个人生的希望。

终于雷声渐退,海浪也平稳起来,乌云背后被镀上了金光,太阳要出来了。

等到海水终于退到小腿,阿兰德才松开了手,叶乐乐的那只手几乎要被他握变了形,惨白乌青一片,令人怵目惊心。

阿兰德十分歉疚:“抱歉,叶。”

叶乐乐摇了摇头,没有伤着骨头就没事。

庄莲鹤一言不发的执起她的手帮她推活。

看着自己难看的手被捧在他纤长的手掌里,叶乐乐不免有些不自在,刚一动,庄莲鹤就抬眼瞥了她一眼,满是阴冷和警告。把叶乐乐吓了一跳,十分没骨气的不吭声了。

还好阿兰德打破了这尴尬:“上帝啊,船被冲走了!”

叶乐乐忙借机抽回了手:“船被冲走了,怎么办。”

庄莲鹤不悦的看着她:“浪平了,自会有人来寻。”

叶乐乐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副欠债脸,但她素来不敢同他硬碰的,也就闷着不吭声,抬头看了看天,乌云被吹散,又是一个艳阳天,无话找话道:“六月天,孩儿脸啊。”

虽然还只是五月,但庄莲鹤也不知在想什么,并没和她抬扛。

叶乐乐抱着臂,虽然温度不低,但全身湿淋淋的也不舒服,而且被海风一吹居然也有些冷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伸着脖子张望远处,看看有没有来船。

所幸庄莲鹤身份重要,几乎是浪稍平,业东水军就急忙出船来寻他,此时已迅速的靠近了天门岛,叶乐乐逃也似的冲上了船,回程路上也刻意避着庄莲鹤,她真心受不了那种古怪的气氛。

庄莲鹤也没过来寻她说话,只是从给他带来的干净衣物中挑了件长袍扔到她身上,叶乐乐低头一看自己曲线毕露,顾不得忌讳,赶紧把衣衫披上。

下了船匆匆和他们辞行回了茶馆。

谁料这一阵水泡得太久,又有海风一吹,叶乐乐非常不幸的在这样的天气里还感冒了,让两个伙计照看着外头,自己躲在后院里闷着喝姜茶,一连几天也没出门。

庄莲鹤也接连几日没来寻她,叶乐乐寻思他也是可怜她遇险惊魂,不忍再折腾了,如此最好。

正下了这个结论,就听得从茶馆通往这后院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

叶乐乐以为是小甲到后院来汲水,也就没有搭理,但来人几乎没有脚步声,她不由觉得有些不对,勉强打起精神问了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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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莲鹤目光沉沉的走进来,虽然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但叶乐乐莫名的就觉得他周身透着股焦躁之意,像择人而食的野兽。

“庄大人,您有什么事?”她忍着头疼,缓和了语气。

庄莲鹤自拉了椅子,在她床边坐下。盯了她半晌,直到叶乐乐不耐道:“我正生着病,您可以改天再来么?”

庄莲鹤叹了口气,叶乐乐将不耐都按捺了下来,她从没听过他叹气!他总是心有成竹的样子。于是便静静的等着他,看他会说些什么。

庄莲鹤舒缓了眉眼,终于下定决心的样子:“叶乐乐,虽然你来历十分古怪,明面上的身份又极不堪,但是,我得承认你很能牵动我的心神,这几日我连处理公务都无法专注。所以,到我身边来吧。”

说着伸朝叶乐乐伸出右手,指节分明,有力又纤长的样子。

叶乐乐完全傻掉了,转动着发昏的脑子,半天消化了他的话,当下怒上心头,被宁熙景嫌弃所积下的一口气此时一起喷发,不由冷笑了一声道:“庄莲鹤,你以为你是谁?我不过是迫于你的yin威对你敢怒不敢言,以为我多么稀罕你?说我古怪不堪,又一副施舍的口气要我到你身边去?哈,知道我是怎么看你的么?冷血无情、自私自利、阴险狡诈,这还不足以形容你,有的人冷血,那末从头冷到尾,生人勿近。而你一副笑若春风的样子引人靠近,一有不对就毫无转圜余地的翻脸欲至人于死地,这简直比无情更无情,比冷血更冷血。殊不知在我眼里,你这些功业地位全都不算什么,我怎么会稀罕到你身边去做个妾?我看来有这么傻么?快给我滚!”

她之所以敢于说出这番话,一方面是积怨已久,又在易怒的病中。另一方面是女人,就算不爱这个人,但得知这个人爱自己,无意中也会助涨她气势。是以才一气之下说出了这番苛责的话,直听得庄莲鹤面沉似水,眯起了眼,伸出的手也握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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