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翡连人带衣服被推出了门, 一眼就见到蹲守在走廊上的阿福。
“嘭——”
重重的关门声,将原本就胆战心惊的阿福吓得跌坐在地, 绝望啜泣:“我知道、我就知道, 他不会放过我的……”
谢翡还处于被抓现行的羞耻中,纵然他脸皮再厚, 被逮到搜索j、咳实在是……太过有辱斯文!但见阿福都哭出了鼻涕泡,他还是好声好气地劝道:“阿福哥你放心好了,他没和你生气,今晚绝对不会来找你麻烦。”
要找也是找我……
“真的?”阿福将信将疑。
“千真万确。”谢翡拉他起来,“等明天他气消了,你再去认错吧。”
阿福吸着鼻子点了点头,可内心仍旧惶惶不安,在谢翡回房间后,他兀自站了很久, 终究不能拯救自己无处安放的心慌, 索性摇身一变,化成巴掌大小的蝙蝠飞离了小楼。
此时已近十点,前院、庭院和花园里到处都有散步聊天、谈情说爱的客人, 唯有后院静谧一片。
一只蝙蝠融入夜色,悄然绕至小楼后方。
它潜伏在一棵树上,深褐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某扇窗户, 在做了数次心理建设后,它铺展双翼,滑翔落在窗台上, 毛脸贴着玻璃向室内窥探。
明明是寒冬腊月天,郁离却只穿了件背心,正背对着它坐在床沿。
蝙蝠无法观察对方的表情,不禁有点失望。
它耐心等了会儿,迟迟等不到郁离回头,未知带来的忐忑催生着心里的恐惧。
突然,蝙蝠看见郁离一蹦而起,对方呆站了会儿后又转身飞扑回大床,以一种它从未见过、也不敢想象的表情……卷着被子荡漾地滚来滚去,宛如海带成了精。
“……”
好可怕。
我瞎了。
蝙蝠全身都毛都立起来了,隔着玻璃仿佛都能闻到春日的花粉味,它一个扭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比起这样的郁离,它宁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而隔壁房中,谢翡是真怀疑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身体每块肌肉、每根骨骼都在叫嚣,都在向身为主人的他抗议。
他耗尽最后的余力洗了个澡,爬上床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却没想到这么疲惫了都还能做梦。
梦里不再是雪原,而是一座苍翠青山。
山顶上,黑衣男子并未撑那把红伞,眉目间也不见凛冽杀意,反而含笑望着对面的少年。
“大胆!居然还敢入我的梦!”
少年和郁离生得一模一样,只是要再小几岁,头发也长过腰间,发顶用根细竹管随意挽了个髻。他身着暗紫长袍,上绣银纹百蝶,宽大的衣袖被山风带起时,蝴蝶仿佛活了过来,翩翩穿行于紫云之中。
男子笑盈盈道:“阿离修为渐长,都能察觉我入梦了。”
“呸!”少年神色不快,不假辞色道:“莫说好听的话,你一走十数年,我又非蠢才,岂能还学不会这等粗浅的法术!”
男子沉默不语,幽深的瞳眸静静凝视着少年,后者被盯得心虚,色厉内荏道:“看什么看?”
“阿离这是想我了。”男子恍然大悟。
“休要胡言乱语!”少年面红耳赤,梗着脖子呵斥:“分明是你——”
“是我想念阿离了。”男子从善如流地改口,面带歉意:“只是忽生感应,这才不告而别,让你担心了。”
“谁担心你。”少年冷哼一声,不满地踢了脚地上的石子,状似满不在乎道:“嘁,如果你真惦念我,哪会总不说一声就消失,我看你就是个骗子。”
“别赌气了。”男子手心一展,变出个散发着珠光的小巧木盒,“我有一份礼物相赠,可能讨好你?”
“什么?”少年狐疑地接过盒子,启开一瞧,竟是一片银白色、呈月牙状的鳞片,顿时惊道:“这是……你的逆鳞?!”
“有它在,不论天上地下,阿离总能找到我。”男子倏然一笑,语调隐含蛊惑人心的韵味:“如今我将逆鳞交于你,够不够惦念你?”
谢翡苏醒时,耳畔仍残留着男子的余音,即便隔着一层梦境,他依然感觉耳根子发热。
——又梦见那个人了,这次还有郁离。
没想到少年时的郁离还挺可爱的,脾气和现在有些相似,又更为天真一些。
梦境里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转过脑海,谢翡不禁猜测郁离和黑衣男子是什么关系,不像情侣,又似乎有一点暧昧……
他忽然尝到了一点点柠檬的滋味,转念一想,洞府主人没准儿就是自己的前生呢?
谢翡不是个呆子,从蛛丝马迹中多少探寻到了点儿什么,只是郁离不肯说,他便不问。
反正洞府主人已经死掉几千年了,而他还好生生地活着,有空纠结这些没意义的事,还不如担心一下灵阵是不是又异动了,毕竟如今客栈里住了很多客人。
谢翡披上外衣匆匆下楼,站在小楼门前拿手机一照,一切都很正常。
他凝神细听,也没有猫狗的叫声,便放下了心。
忽然,悦耳的叫醒铃声响起。
谢翡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六点半了。
他今天还得去镇上赶早市,忙回房收拾了一番,推着小三轮出了门。
天还黑着,小巷里唯有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清晨的寒风灌入脖子,冻得谢翡赶紧拉了拉围巾。
但他万万没想到,暗巷里竟突然跳出个人,谢翡急急刹车,吓得差点儿叫出声。
借着月光,只能依稀辨认出那人披散着头发,身上罩了件黑风衣。
等等,风衣……
此情此景,让谢翡不得不产生了某个联想——暴露狂?!!
似要回应他的猜测一般,那人双手拉住衣襟,猛地一扯——
没有扯开,才扯到一半时,人就伴着一声惨叫被踹飞了好几米。
“……”谢翡木然转头,见到了熟悉的胡子大汉:“哥。”
“大早上就听你跑上跑下匡匡锵锵的,人都被你吵醒了!”郁离很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不等谢翡问他怎么会来,就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谢翡倒也没有计较这个,忧心忡忡地问:“他还活着吗?”
郁离轻嗤:“你自己不会去看?”
谢翡当即跳下车,狂奔至“暴露狂”跟前,就见对方蜷缩在地,“唉哟唉哟”地叫唤个不停。
“你没事吧?”谢翡打开手机照了下,表情瞬间凝住。
刚刚他没有看错,对方的确穿着黑风衣,但披头散发什么的却没有了,唯剩失了假发遮挡的一颗澄亮光头。
“无发无天,是你!”
谢翡万万没想到,“暴露狂”居然是当初来客栈逼迁、后来被他亲手教做人的光头男!
而对方同样一脸震惊,恐惧的双眼中赤/裸/裸写着“怎么又是你”。
两人心中都有千言万语,在这个寒冬的清晨,默默对视。
寂静中,郁离缓缓踱步而来,轻踹了下光头男的腰,“别装了,起来。”
“他还能起来?”谢翡困惑抬头,“哥你脚下留情了?”
上次阿福哥挨这么一脚都断背……不,断臂了,鼻青脸肿了好多天,可瞅着光头男的样子,好像状况并没那么严重。
“他可没那么脆弱。”郁离讽笑一声,“好歹也觉醒了。”
“什么?!”谢翡可别提多震惊了,就连光头男都有妖族血脉,是在搞批发吗,那也太不挑了吧。
光头男完全听不懂两人在聊什么,更不明白那个比他还像坏人的胡子大汉凭什么说他装,他肋骨应该断了吧,下脚这么狠就不怕摊上人命官司吗?!
可惜并没有人关心他内心的咆哮,谢翡醒过神后含糊地问:“哥,他是……”
“裸男兰。”
“……不懂。”
“一种兰花,学名意大利红门兰。”
“还有这种兰?”谢翡突然意识到另一件事:“兰,植物?植物也可以?”
“除人以外的万物生灵都可以,只是植物天生灵性低,几率远不如动物。”郁离淡淡扫了眼光头男:“这位也算天选之子了。”
谢翡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从兜里拿出手机,敲字查询。
页面很快刷出一组图,等看清图片内容时,谢翡再度沉默了。
正如百科上的文字所形容,裸男兰的造型就像一个戴着草帽的裸/体男人,难怪名字如此奇葩!
谢翡见微知著,举一反三:“所以他有这种癖好是因为……”
“觉醒导致的负面效果。”
“……”
传说男人过于花心,喜爱玩弄女性,来世就会变裸男兰……谢翡暗暗想着百科末尾的描述,他上下打量光头男,揶揄地说:“看来是个花心的人。”
“胡说哈!我连女娃娃的手都没拉过!”原本萎靡不振的光头男突然愤怒,下一秒又垂头丧气:“二位大哥不要再讲八级阅读了,我莫得文化,听不懂。而且我是真的不行了,没有装,求求你们打个110帮我喊辆救护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看你状态挺好的啊,而且110不管救护车。”谢翡懒懒地回了句,转而问郁离:“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如他所愿,打110。”
于是这日警/察们刚刚上班,就得知为祸夕宁村多日的暴露狂被抓住了,立功的竟还是昨天因打架斗殴被请进局子喝茶的两人。
警/察懵逼,却只能强打着精神办案。
只是在询问过程中,光头男始终顽强地辩解,硬说自某天被蛇咬了一口,他就突然有了冲动,每次都跟梦游一样无法控制。
警/察哪里会信,冷嘲:“这么说你还是激情作案咯。”
光头男:“……”
至于谢翡,他在做完笔录后,挺着胸脯和郁离双双离开了派出所。
刚从办公楼里出来,谢翡就想到警/察说光头男触犯的是治安管理法,最高不过拘留十五天,便问:“既然他那个毛病是觉醒所致,那他从局子里出来了会不会继续犯案?”
“我踹他时就帮他梳理了血脉,只要有心克制完全可以恢复正常。”郁离浑不在意地说:“就算克制不了也无所谓,他已有了案底,再犯再抓。”
“哥你可真厉害,就短暂地接触了一下,居然都能疏通血脉了。”谢翡的夸赞中带有几分刻意,主要是此时平静下来,他想起昨晚又把郁离给惹急了,担心对方翻旧账。
但郁离已经得意忘形:“小意思,可惜他与我不属于同源血脉,否则高位对低位具备绝对统治力,我甚至可以抽离他的血脉。”
“什么叫同源血脉?”谢翡好奇地问。
“比如我和北极——”
“北极什么?”
郁离气晕:“岂有此理!又想套我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翠翠:发出遗憾的叹息。
——
意大利红门兰,图片老地方见。
昨天评论花式笑。
比如这样:给给给给给给给给给给给给
又比如这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刚果共和国
再来两条可爱小摘评:
1、24天前深夜11点15分!郁离:掏出小本本,记仇!
2、等等,突然反应过来,郁离原型是琉璃?!(看到这条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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