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龙并不怀疑甄将军所说的话，甚至觉得对方所言理所当然。
原因很简单，欧亚联邦太大了，领土横跨整个欧亚大陆，人口体量占到全世界的一半。在政治构架没有超脱于国家这个概念的前提下管理起来极其困难，人人心里都清楚若无合众国这个不死不休的外敌存在第二天联邦就会自我解体，这样松散的政府结构内部怎么可能没有几条蛀虫呢？
甚至就连阿龙自己其实都算是蛀虫中的一条，以前他还没能接触到造梦人的时候或许尽忠职守，但在那之后他为了追查真相背地里干过些什么操蛋事阿龙心里是十分有逼数的，别的不说光是和第九区里面这帮“反贼”背地里勾勾搭搭，按照法律秉公处理怕是都够枪毙他几遍了。
至于那个什么情报委员会，不过是当年的啄木鸟在捉到了足够的蛀虫之后自己也变成一条大蛀虫罢了，屠龙者终成恶龙这种事又不新鲜，有什么好难以置信的？
“但是战争最后还是结束了，那是天下大势，哪怕军方百般不满，给他们卖命的还是普通军人，政府里的阴谋家们操弄权势，也抵不过整个社会几十亿人追求和平的渴望。”也不在乎阿龙一脸的若有所思，甄将军将话题继续延伸下去。
“然后那个内鬼联合会怎么了？”阿龙笑问，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就跟你想的一样，分裂了。”甄将军瞥了阿龙一眼，“战争结束之后的蛋糕盘子就那么大，每个人都想多拿一点，有的人还死抓着自己当年的理想不放，有的人纯粹就是已经被权势腐蚀掉彻底腐败，本来就是被利益捆绑到一起的一群人，利益不一致必然会导致整个组织的大崩盘。”
“你当年也是其中之一？”阿龙不确定眼前这位将军有多老，他现在不敢去和外部联络求证。
“我？我可不是。”甄将军摇头，“但我的恩师是，他是那个组织里面少有还记得这片大地曾经荣光的人，那是个十分值得敬佩的人，光是七老八十还相信理想就让我无比崇敬，因为我差不多三十岁就基本上放弃理想了。”
“所以你在追随你恩师的理想前进。”阿龙心说那位所谓的恩师，大概就是记忆中见过的那位老人了。
“差不多吧，哪怕现实的偏差很大。”甄将军看起来情绪复杂，“但我们并不是最开始就在一起的，情报委员会的分裂不是一刀两半，而是占据优势的那一方将不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的家伙逐个剔除出去，最后所有剩下的人都是符合他们利益的人。”
“剩下的那些人……便是现在在我背后搞风搞雨，实质上和你们为敌的那些？”阿龙大概明白了。
“对。”甄将军点头，“那是一群被自己的贪婪彻底吞没的家伙，他们相当联邦背后的影子，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一切暗中操控这个国家，把自己变成阴影中的王。”
“见识过了，的确是神通广大。”阿龙的面色也严肃起来，“几乎每个机要部门里面都有他们的人，而且这帮人貌似还在搞什么非人道的实验，原本我以为他们是政府暗中的黑手，没想到跟联邦政府压根就没关系。”
“没关系？怎么能说没关系。”甄将军闻言一声冷笑，“你以为现在的联邦高层就是什么好货色么？组织的触手向外伸得越长扎得越深，暴露出蛛丝马迹的可能性就越大，联邦的情报机构虽然有时的确不怎么给力可也不是瞎子，那么多外泄信息装成看不见？”
“政府核心里面也有他们的人？！”阿龙感觉背脊一阵发凉，额头见了冷汗。
“联邦议员是民选制，有任期限制的。”甄将军伸手敲敲自己的太阳穴，“民意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可靠，一个谣言、一场意外，几乎任何因素都能让民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要依靠民意支持的议员太容易被推翻了，可在沾染了那种大权在握的美妙之后，有几个人又不是食髓知味难以自拔呢？”
“真正的政府进不去，就躲进影子政府里玩幕后操作架空政府。”阿龙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了。
“不是很难理解，对吧？”甄将军苦笑。
“那你们呢？你们又在盘算着什么东西？除了疯狂针对义体植入者去摘人家的脑花，我还真没看懂你们要怎么拯救世界。”阿龙的神色阴沉下来。
“我答应你的条件里面不包括透露我们自己的信息。”甄将军自然不会上他的当。
“我问的是那个内鬼联合会的信息。”阿龙诡辩道。
“好吧，就当是附赠。”甄将军随意地嘲笑着，“我们是当初被割裂出来的失败者，这个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但让我们重组起来和那些家伙对抗的并不是我们，而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人。”
“谁？”阿龙瞳孔骤然缩紧。
“不知道，那个人神秘的很。”甄将军遗憾地摇头，“我很少见到像他那么纯粹的人，你这人也很纯粹，但你的纯粹来自于你的执念，一旦你完成了目标放下一切很快你就会沉沦下去，但那个人是不一样的，他是真心想让这个世界好起来，不求任何其他的报答。”
阿龙无语，这种终极老好人真的在世界上存在？
“是他把我们这些失败者从沮丧之中串联起来，用的方法千奇百怪，不过我怀疑这人应该是个超级黑客，因为他所使用的技术远超出了当前世界的平均水平，即使是政府里那些顶尖机密科技和他比起来也就不相伯仲。”看起来甄将军真的摸不清楚这个人的底细，否则也不会描述得如此模糊。
对此阿龙是相信的，他看到的那些记忆向他证明串联起“造梦人”的元凶似乎确实掌握着领先时代的技术，而且行踪相当诡秘。
“至于我们这些被他穿起来的人，当年确实干了一些好事，可现在嘛……我也不知道我们要做的事情付出了那么多牺牲，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甄将军再次感慨。
“接下来我要问的你应该不会回答了吧。”阿龙很有自知之明，他只是不甘心。
“你说呢？”甄将军讽刺地看着他。
“好吧，我的错。”阿龙伸手摸了摸鼻子，“我相信你提供的诚意，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些关于和你们敌对那个组织的详细进一步情报，我想我们双方的互信程度会提高很多。”
“我要是有早就自己把事情解决了，何至于指望你们这些杂牌军？”甄将军翻个白眼，“人家对我是有心算无心，哪里会让我轻易就抓到足够破局的破绽。”
“嗯，也是。”阿龙挠挠头，“那么你具体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你知道我能做的事情也不多，尤其是不能让外面那些黑幕知道我彻底叛变，我在外面还有亲朋好友，我不会为了帮你让他们遭罪。”
“这我清楚得很，靠绑架亲朋来胁迫别人给他们做事算是老手段了。”甄将军话语中透着鄙夷，“至于我让你做的事情相当简单，你只需要向外透露几个假信息，然后配合我演一场戏大概就能将害我的人钓出来，而且保证不会让你被抓住把柄，他们最多当你是无能被我欺骗。”
“哦？这倒是有点意思。”阿龙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