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人不如求己,现在米切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深刻地意识到这个道理,因为现在的他真正体验到了什么他妈的叫掌控命运!
步行于黄昏染红的街道之上,无处不在的各种监视器或者擦身而过的陌生人,这世界上任何联通了网络的角膜此刻都对他视而不见,他变成了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幽魂。
这便是造梦人动用完全算力的力量,很遗憾这种予取予求让人上瘾的力量是被米切尔拿来给自己擦屁股,米切尔并不责怪那支临时招募来的敢死队做事不缜密,毕竟原本他就没打算让这些人如他自己承诺的那般拿了报酬远走高飞。那个联络自己的造梦人明确地告诉他这次抢来的东西至关重要,绝对不能让组织之外的任何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更不能让旁人知道这东西落在了他们手里,所以在委托下达的那一刻,无论成败这支队伍都会在事后被清理干净。
不过眼前米切尔还是得先解决那些废物留下的小漏洞,说起来这个在现场死里逃生的女孩确实挺可怜的,米切尔基本肯定这个少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撞上了什么事情,然而就仅仅是她撞上了那次事件的事实,便足以引来杀身之祸。
更有趣的是米切尔发现这个女孩被无数监视设备所监控着,在利用了造梦人的渠道进行调查后他发现监控这个女孩的变态正是最近在巴黎声名鹊起的掮客“金百合”,然而她监视这个女孩的动机却不得而知。
管她呢,世上变态多得是从来不差那一个,倒是抓捕这个女孩之后处置权完全在米切尔手里,若是风险不大米切尔还想试试操作一波,看能不能用这个女孩来要挟金百合。
太阳愈发西沉,战战兢兢的女孩左右张望着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出门,一直关注着她的街友投来关切的视线,然后那个女孩在他的视网膜和其他几个角度刁钻的摄像头上消失不见。
“好女孩,可惜了……”米切尔扛起昏迷的女孩,盯着似曾相识的街头,突然一股强烈的违和感涌上心头,自己仿佛一出戏剧中的角色,身边的一切都变得如同道具布景那般不真实。
“看来只能到此为止了。”虚空中传出一声叹息,街景和肩膀上的女孩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逼仄昏暗的房间。
“我……”米切尔在短暂的困惑后苦笑起来,“我的防火墙绝不是随便就能破解,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酒瘾可不是个好习惯,理查德先生,你喝进去的除了酒精还有其他加料。”强光灯后面那个依稀影子应当是女子轮廓,尽管声线截然不同,米切尔还是立即认出来自己和这个女人打过交道。
“还是叫我米切尔吧,这么多年都习惯了。”米切尔颓丧地晃晃脑袋避开照在自己脸上的强光,“他们告诉我有个组织在调查造梦人,让我万事务必小心,我承认我小瞧你们了。”
“巴黎确实不是个适合养成警惕的地方,这地方太混乱了,在这里生活长了什么东西都会见怪不怪,反而让人对于一些不明显的预兆视而不见。”周玉卿平静道。
“到底是怎么查到是我的?”对于用金百合给自己下套这件事,米切尔并没有什么不服气的地方,是他要挟人家并且说话不算在先,人家报复回来理所当然,只是米切尔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出了漏洞,以至于让周玉卿看出破绽。
“你真的觉得你早年做的那些事情都天衣无缝?”周玉卿上下打量着这个镇定的男人,冷笑反问。
“是我杀约翰的手段引起了你的注意?”米切尔沉默好一阵子,试探着问。
“你接着猜。”周玉卿不置可否。
“是我收拾那个军情六处派来搅屎的家伙时出了纰漏?”米切尔又提出一种可能性。
“继续猜。”周玉卿还是不给他答复。
“那就是……”米切尔绞尽脑汁刚想说点什么,突然他的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猜到了?”周玉卿笑眯眯地问。
“军情六处里面也有你们的人。”米切尔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我真傻,真的,只觉得造梦人这个组织党徒遍天下,想做什么都大有可为,可能跟这样的组织斗个有来有回的对手,又怎么会是只在一国一地享有权势呢?”
“我得说你们那种靠算力解决一切问题的办法很厉害,这些年来都没显露出明显的纰漏,而且只要你们保持继续隐藏自己,接下来不管我们怎么努力都抓不到你们的关键把柄。”对于和自己段位接近的对手,周玉卿向来都会保持对等的礼貌。
“所以问题出在不久之前我们搞得那场大事上。”米切尔点点头,“多做多错,动作大了当然会被人察觉,我猜你们大老远跑来巴黎这里肯定不是专门为我而来,说到底还是要追究那场义体人暴动的幕后始末。”
“就当是吧,打算老实交代吗?”其实周玉卿想要的更多,只是她明白眼前这个人能挖出来的东西有限。
“呵,你当我什么人?”米切尔轻蔑地笑起来,“就算现在我自立门户了,我也是被联合王国最精锐的军情六处培养出来的精英人才,棋差一招我败得无话可说,可让我就地投降?”
“不想再一次被其他人主宰自己的命运是吧?”周玉卿露出了理解万岁的表情。
米切尔被嘲讽得老脸一红,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清楚得很,自己这些年来心里的小秘密还有那些小秘密中他的小心机全都展露在这个女人面前,米切尔敢说就是他的亲妈现在都没有这个女人了解自己。
“你自己也知道,事到如今再想恢复原来的自由已经不可能了。”周玉卿坦诚地陈述着米切尔的处境,“若你坚持不合作,我们只能把你交给金百合女士,她对付人的手段你比我们更加清楚,你确定要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境况下?”
米切尔还是不吭声,但感觉得出来这人大概正在天人交战。
“你不是造梦人的核心成员,这一点在我们读取了你的部分经历后已经完全了解了,所以我们这边不会要求超出你能力的东西,而你本身最大的价值就是你现在还活着,其余的我们看不上眼。”周玉卿的语气变得有些傲慢,类似那种富贵人家看待穷鬼的傲慢。
“我当前的主要价值是诱饵,至于诱饵本身活得怎么样你们根本不在乎,反正我还活着就是其他造梦人的一块心病,在你们的撩拨之下迟早其他造梦人会出手试图救我或者把我给处理掉。”米切尔不愧是多年的老特务了,马上理解到周玉卿话语中的关键意义。
“你可以配合或者不配合,我们会视你的选择决定你的处境。”周玉卿投来欣赏的目光,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你们放过我了,金百合那边怎么交代?虽然不知道那个女孩到底跟她什么关系,我可是实实在在骗了她三年,不把我交出去金百合能善罢甘休?那女人或许不被你们放在眼里,在巴黎这一亩三分地她想搞点事出来却是不难,别指望她会怕你们,那女人疯起来什么都拦不住。”米切尔的心态转换得极快,刚才还是威武不能屈,眨眼功夫就为周玉卿的立场考虑起来了。
“我只说不会把你交给金百合女士,谁又说要直接放过你了?”周玉卿笑得很灿烂。
“诶?”米切尔一愣,旋即脸色就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