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常年在墓地居住的两兄妹,每天面对的也不过是成排成排的骨灰盒,现在两口实木棺材就这么咣当一声丢到了眼前,着实让没见过世面的两兄妹吓了一跳,而车上那个外貌简陋到明显是工业用终端机的司机似乎直接到了把棺材丢在这儿的委托,做完该做的事情二话不说开车就走。
“?”两兄妹瞥了一眼表情漠然的阿龙,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好奇地往棺木那边走了两步,胆子大些的哥哥还伸手戳了棺木一下,似乎在确认到底是不是自己认知中的棺材。
“咯啦!”正在此时,两扇棺材的棺材板居然同时从内部被打开,被吓了一大跳的兄妹尖叫着逃到阿龙身后,互相抱在一起筛糠似地抖个不停。
不管见识多少世间残酷,小孩怕鬼始终是天性。
“居然还真是墓地。”左边棺材里冒出来的是一台相貌清秀的西方女性款终端机,她左右看看周围的环境发出惊讶之声。
“你们两个也挺有创意啊,把自己当成棺材瓤子运进来?”这一看就是蓝天,阿龙苦笑道。
“没办法,路上出了点问题,前一阵那场动乱让海关核查变得极严,这两台终端机过西伯利亚的时候给北方海关稽查队盯上了,不得已只能转走别的路线。”另外一台样貌神似凌充本人的终端机说道。
“设备呢?都带来了吗?”阿龙点点头接受了二人的解释,只是关心之前准备的其他东西还在不在。
“没有,给海关截回去了。”蓝天遗憾地摇头,“能把终端机送过来已经不易,那些设备可都是正经八百的违禁品啊。”
“那就只能在本地调度了,好在巴黎这鬼地方有钱什么都买得到。”阿龙无奈,可也没多余追究。
“是买得到,就是贵得很。”凌充似乎很了解巴黎的行情,“光靠周小姐给你那点资金应该是不够用。”
“没条件就克服困难吧。”阿龙闻言苦笑,“你们两个是不是该从棺材里出来了?看把这俩孩子吓得。”
“哦对。”两人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坐在棺材里,赶紧跳出棺材免得多余误会。
“你怎么想起在墓地住?”又是打量一遍周围,蓝天的注意力定在了还在天上悬浮监视的无人机上。
“就这还让人给盯上了呢。”阿龙满脸无奈,“来这儿睡了一晚上就有人摸上门来找我麻烦,也不知谁这么神通广大。”
“问出什么了吗?”阿龙还在这儿好好站着,倒霉的肯定是昨天摸上门来的家伙。
“雇佣来的本地帮派,手段也不高明,估计就是块问路的石头,不过倒是可以顺着这个小帮派的头头调查背后的雇主。”阿龙简略把做完的事情说了。
“嗯,这还真说不好是哪边的。”凌充习惯性地摸着下巴,“那女孩的线索呢,有查到什么吗?”
“暂时还没有,我雇这孩子在街头跑了几圈,街头上的小偷都说没印象。”阿龙摇头。
“做得对,比你自己出去乱跑强。”凌充闻言有些欣慰,“以后没有支援可千万别擅自行动了。”
“凌叔,我又不是小孩了。”阿龙无奈道。
“少来,你小子在我眼里永远是孩子。”凌充听得直撇嘴,“你要不是那么固执,我这些年能长出那么多白头发来?我个快退休的人犯得上到巴黎这种鬼地方来找事?”
“对对对,都是凌叔照顾我。”阿龙见状只好赔笑脸。
“哼,就属你小子最没良心了。”凌充冷哼一声,不过马上就把这事儿给揭过,“说回正经的,我们两个比你来得晚,现场状况你比我们清楚,接下来路线怎么走想好了吗?”
“先从那个变态给我们的情报着手,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女孩的生活痕迹,如果全都被抹去了的话再去找本地的警察或者帮派,反正他们就在那里跑也跑不了。”阿龙略微思考,答道。
“所以你准备先把昨晚的事压下来,免得对方紧张。”蓝天大概听懂阿龙的盘算。
“对,毕竟搞不清楚对面是谁,如果只是试探,说不定就到此为止了,如果对方还不死心,有你们两个在我放心不少,不如干脆就守株待兔让他们来。”阿龙点头。
“好,这次咱们不算在现场,一切听阿龙的。”凌充闻言跟着拍了板,“你和蓝小姐在外面查,我给你们两个殿后。”
“这两个孩子凌叔不用多余照顾,他们能在这儿活下来自然有他们的办法。”阿龙也认同凌充的工作安排,凌充毕竟不像蓝天那样可以二十四小时联机,让他留在后方作为随时可以调用的机动力量比大家绑在一起更稳妥。
“我知道这里的孩子们都是怎么活的。”凌充瞥见阿龙背后偷偷往这边瞄过来的兄妹,眼中浮起一丝阴霾。
为了等待两人到来阿龙已经养精蓄锐了差不多一整天,现在人终于来了自然不会继续浪费时间,一边交代了兄妹中的哥哥继续在街头罪犯中打探目标女孩的痕迹,自己则是同蓝天一起循着那个变态委托人提供的线索开始正式调查。
——几小时后——
“巴黎歌剧院,”蓝天抬眼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古典建筑,“真没想到都这个年月了还有人会喜欢看歌剧。”
“话不是这么说的,小说不也老早就诞生了,现在依然流行。”阿龙来到自动售票处,全息投影上反复播放着今天剧院里面会表演的几场戏剧的剧照。
“那不一样,小说可以靠读者想象,戏剧却是具象化的媒体表演。”蓝天摇摇头,“明明有全息电影这种可以完全取代的方式,又何苦花钱大老远跑来剧院看差不多的东西?”
“……也许是气氛?”阿龙呆了半晌,不确定地说道。
“气氛?”蓝天也是半懂不懂。
“你看,在酒吧喝酒跟在家喝酒,明明都是酒,味道就变得很不一样嘛,这歌剧估计也是差不多的道理。”阿龙解释道。
“也许吧。”对于早早就彻底失去了肉体的蓝天来说,阿龙这番解释却是让她难有切身体会。
几句哲学意味颇为浓厚的闲谈之后,阿龙和蓝天随便买了两张时间段比较近的票。说来也巧,被他俩赶上的那场戏名叫《歌剧魅影》,正是以巴黎歌剧院本身故事场景写下的剧本,因为有这么一个梗在,这场戏剧也是在巴黎歌剧院里经久不衰。据说剧院经营最困难的年代还尝试过什么“全媒体戏剧”、“体验感戏剧”之类依托现代科技的幺蛾子,最后却发现这些与时俱进的东西居然还没老本行更能吸引人,最后索性便像京剧之类的传统国粹那般摆正了自己的地位,只对口味独特喜欢这一口的人讨好了。
临近开场,阿龙诧异地发现在这座以犯罪闻名的都市中喜欢看歌剧的人意外还很多,能容下两千多名看客的场中座位卖出去小半,这些至少表面看上去或绅士或淑女的看客在座位和包厢上轻声细语,给阿龙一种梦回两个世纪前的时空错位感。
“叮铃铃~~~”清脆的摇动铜铃声在后台响起,最后的轻声细语也化为沉默,戏剧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