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从药房买来的特效药注射进女孩的血管,她的呼吸和脸色没多久就肉眼可见地开始向健康恢复,照顾她的孩子惊喜之余拿来一个热狗用手掰碎试着喂给女孩,也不知是不是身体好转激发了这些天来攒下来的饥饿,神智不太清醒的女孩狼吞虎咽就把能喂饱一个成年男人一餐的热狗给吃下肚去,还差点咬了自家哥哥的手指。
想要一个陷入绝境的人活下来就这么简单,现代技术足够给这个星球上生活的所有人提供体面的医疗救助和食物供给,然而在那些生活于高档别墅区的“上等人”一边纸醉金迷一边追寻着让自己长生不老的妄想同时,每年却有成百上千万人因为最简单的营养不良和基础药物匮乏而死亡,那些致死率最高的疾病甚至在两个世纪前就已经开发出稳定科学的治疗手段。
“呼……”看着妹妹重新沉入香甜的睡眠,年岁不大的哥哥长吁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挺过来了。
“是你亲妹妹?”阿龙问。
“嗯。”哥哥点头。
“是父母对你们不好所以带着她跑出来,还是说他们干脆把你们给抛弃了?”阿龙觉得自己已经取得那孩子的部分信任,于是问起了对方的家事。
“我爸是个赌鬼。”哥哥脸上露出明显的愤怒,“他想把佐伊卖给别人抵债,好让他继续赌下去。”
“你母亲呢?”阿龙奇怪母亲为何没有阻止。
“她往身上扎针,一个月里都不见得有几小时清醒,而且我跟她快两年没见了,我觉得她可能已经死了。”哥哥的声音愤怒又气馁。
好家伙,父亲赌鬼母亲瘾君子儿子是小偷,这一家子五毒俱全的快赶上养蛊了。
心里如此腹诽了一句,但阿龙并未因此有多少震惊,在一个全员恶人的罪恶都市里面大部分人想活下来也只能活成这个样子。这里的绝大多数市民没有获得教育和工作的机会,想要生活唯一的出路就是犯罪,如果连犯罪也做不好,巨大的生活压力就会将正常人扭曲成像这孩子的父母般靠赌博和化学成瘾物来麻痹自己的行尸走肉,而他们的下一代照样陷在这个烂坑的最底部永远爬不出去。
“你帮了我,我就帮你,你想让我干什么?”阿龙还在暗自感慨着,哥哥却主动开口跟阿龙询问道。
“你倒是懂事。”阿龙苦笑,他的确想要让这孩子帮自己调查,每一个能在这座城市里活下去的人无论长幼都有着独自的门路,比起那些又贵又不可靠的情报掮客,几个热狗几片抗生素就能收买的孩子要有用和便宜得多。
“除非是想让我做什么,不然没谁会关心我们。”孩子似乎早就习惯了社会运行的法则,脸上满是麻木。
“我要打听这个人。”阿龙取出特意携带的手机,上面存着这次调查目标的照片,毕竟一个穷得连饭都吃不起的孩子根本没有本钱给自己做大脑电子化,这是阿龙在第九区获得的常识。
“这人是死是活?”哥哥瞄了一眼照片,平静问道。
“死了,但应该不是公开被杀。”阿龙回答。
“什么时候死的?”哥哥又问。
“三年前,这女孩名字叫让娜·莫洛森,出事之前是巴黎歌剧院的勤杂工。”阿龙大致给出了目标的背景。
“三年前有点远,我可以问问街上其他年纪比较大的小偷,不过这帮人不会平白回答我问题。”哥哥眨着眼睛想了想,说道。
“具体要多少钱?”
“不能给钱,给钱他们就知道背后是个你这样的外来有钱人,然后就会编谎话乱要价,反而得不到想要的消息。”到底是地头蛇,哥哥顶多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心机俨然算半个老江湖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阿龙好奇道。
“用吃的贿赂他们,就说是这人的穷鬼亲戚跑来打遗产的主意,街上经常死人总有这样的事,不出纰漏他们不会怀疑的。”哥哥拿定主意道。
“可以,这是你的活动经费,不管事成与不成我都不会要回来。”阿龙果断抽出五张大钞拍在孩子面前,想要马儿跑还不想马吃草这种事儿他干不出来,何况还是慷他人之慨做做善事。
“你们这些外来人,别以为有钱就能在这儿为所欲为。”谁知哥哥盯着那些钱,眼中除了惊喜更多的却是蔑视和愤怒。
“我没这么想,我也不是有钱人。”阿龙闻言摇摇头,“我来这儿只是想求个公正,为了我要的公正,让我付出任何代价我都心甘情愿,就像你一直在保护你妹妹那样。”
孩子没吭声,半懂不懂地盯着阿龙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个忧郁男人话中的意思,可最终还是因为年纪太小见识有限,努力过后无可奈何地放弃了。
“吃完东西去做你的事情,你离开的时候我会帮忙照顾你妹妹。”阿龙也懒得再跟一个小屁孩解释什么,在纸袋里取出个已经凉透了的热狗叼在嘴里,便懒洋洋地躺在了破沙发上。
哥哥困惑地看了阿龙两眼,把五张钞票中的四张收好塞在了自家妹妹的破枕头底下,剩下的一张小心贴身存放,这才取出纸袋里最后一个热狗狼吞虎咽起来。
看得出他和她妹妹一样早就饿坏了,可能最近几天都没有像样的收获,而在这个鬼地方施舍是根本不存在的。
吃完东西,哥哥拎着纸袋离开守墓人小屋去执行阿龙给他的任务,倒是放心地把自家妹妹留给了阿龙照顾。他很清楚如果这个外来人对自己的妹妹有邪念他早就动手了,犯不上顾忌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卑微小偷,而他为了养活妹妹和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出去为生活打拼的。
然而一整个下午,请了六个小偷吃了四个热狗两个甜甜圈,哥哥依然没能打听到有关自己雇主要调查的那个女人的任何消息,尽管这个结果不算意外但还是让哥哥感觉很沮丧,因为他在这里浪费的每一分钱都可以省下来让他妹妹吃得更饱些,就算完全不懂医理,人吃饱了身体才会好这种基本常识哥哥还懂。
夜幕降临后哥哥不信邪地又找了几个熟人,依然没有像样的收获,无可奈何下他只能回来向阿龙通报自己的一无所获,对此阿龙没有表现出任何态度,毕竟让这孩子帮忙调查只是心血来潮的顺手而为,他原本也不指望能获得什么突破,真正的调查工作还是要等到和蓝天他们汇合才能展开。
于是在两人的各怀心思下,这个夜晚似乎即将落下帷幕,事情本该如此的。
“滴!”
尖锐的警报将阿龙从潜眠中惊醒,旁人听不到的警报声连接着墓地上空正处于静默状态保持对整个墓地进行监视的小型无人机,隐没于夜色中的热成像头捕捉到两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正摸进墓地朝这座守墓人的小屋走来,他们目的明确显然不是来看望亲属的。
阿龙爬起身来到那对兄妹床前,轻轻拍醒了二人。
“?”哥哥的睡眠也不是很深,可能是对阿龙还心怀忌惮,发现阿龙把自己拍醒他立即意识到了什么,随后摇醒怀里的妹妹。
阿龙不出声,伸手指指外面,然后比了个“2”。
哥哥了然点头,对妹妹做个噤声的手势,并带着自己的妹妹爬到床下躲了起来。
阿龙对这对兄妹的临机应变很是满意,只是看他们的熟练实在让人心疼,他拎起床上的保温毯往沙发上一丢摆出上面似乎有人睡着的家乡,然后一个闪身躲进门后屏住呼吸。
“吱呀。”没有上锁的木门,被人轻易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