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市郊·鸣海财团第419自动芯片工厂——
“陈龙警司，本公司竭诚欢迎您的来访，希望您能在这里度过愉快的一天。”门口的增强现实（AR）投影里一个漂亮的公关小姐低头向阿龙日式鞠躬，看来是扫描到了他身上的警官证。
“都死人了还快乐个鬼。”阿龙听得直翻白眼，离开车库跟着蓝228一起向通往更深处的电梯间走去。
通常来讲芯片打印车间都会深埋地下以避免地上空间越来越严重的电磁污染，鸣海集团的工厂也是这个结构并无例外，在透明电梯的负载下顺着白色的垂直通道一路向下有差不多百米，眼前的空间忽然豁然开朗，一个直径可能有半公里的圆形大广场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十几条隧道直到视野的尽头。
“咻~好大的场面。”阿龙从来不知道在锦城市郊的地下还有如此规模的工厂，忍不住打了声口哨。
“通报，监测到中等强度无线信号干扰。”蓝228不会有阿龙这样的感慨，它只是冷冰冰地陈述现状。
“地下信号不好？”阿龙皱着眉头问。
“不，是因为这里设置了降低电磁信号强度的屏障。”突然另外一个声音从阿龙背后传来，“以前修建这里的时候没设想过会被智能管理局的活动终端造访，如果因此让二位产生了困扰十分抱歉。”
“……您哪位？”阿龙循声回过头去，见一个身着灰色西装大概三十岁上下的女白领就在身后不远处站着。
“鸣海集团锦城分公司的副经理卢秋月，现在暂时代理执行经理职务。”女人向阿龙露出标准的商业笑容，做了自我介绍。
“因为顶头上司死在了里面是么？”本来就对这个公司第一印象糟糕的阿龙话里带刺地笑道。
“诶，升官发财死老公，人生三大喜事我都占全了嘛。”卢秋月脸上笑容依旧，说的话却让阿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好意思，您刚才说什么？”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卢秋月的笑容在阿龙眼中味道越来越不对劲。
“卢女士的丈夫是受害人高兴明先生，而且高先生生前给自己投注了大量意外保险，这次意外死亡之后作为唯一受益人的卢女士会获得大约四千一百万联邦元的赔付金额，也许卢女士指的就是这个吧？”蓝228仿佛没有察觉到二人之间的险恶气氛似地解释道。
“嗯，就是这么回事。”卢秋月笑着点点头，“现在公司上上下下都在传其实是我把我老公杀掉的，毕竟我们两个最近的关系实在是很难称得上好，我想着与其隐瞒让自己看起来很可以，还不如见面就把事情说明显得自己比较坦荡。”
“所以你是想暗示我，人不是你杀的。”阿龙谨慎地瞄了一眼卢秋月，说道。
“我是不是凶手现在可不是我能说了算，最后的结果要由警局和管理局的各位得出，我只能作为旁观者提供必要的协助……哦，还是说根据什么法律规定我必须也完全回避呢？”不管是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副经理，卢秋月的表现都显得过于淡定了。
“呵，那倒是用不着。”稳定下来心神之后阿龙也换上了笑容，“只要卢女士不干涉调查，不破坏证据，您全程跟随都没关系。”
“原来如此，多谢陈警官的告知。”卢秋月点点头，看来是确实准备一直跟着了，“我给你们带路去第三车间。”
在卢秋月的带领下阿龙和蓝228坐上隧道里的悬浮轨道车，眨眼间就穿过长长的隧道抵达工厂车间的控制区，沿路上完全没有碰上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这里原本就被设计成是除了定期检修之外完全不需要人类介入的自动生产设施。
走进控制室里面还有两个工程师打扮的男人，阿龙注意到这两个人对卢秋月的到来都抱有相当深刻的敌意，简直就像是用看杀人犯一般的眼神防备着这个女人。
至少在这一点上卢秋月没撒谎啊，的确这个公司里的人在怀疑卢秋月与高兴明之死有直接关系。
“这是本公司的总工程师卡斯帕·康采恩博士，这是第三车间的具体负责人蔡荃工程师，这位是市局的现场调查员陈警官。”卢秋月就像没看到两人眼里的防备一般帮两边做着介绍。
“哦？我还以为会自己直接上场的现场调查员已经早就被淘汰没了。”坏脾气的花白发老头上下打量了几眼阿龙，冷冰冰地说道。
“你们把设施的电磁屏蔽修得如此严密，搞得外面的电信号都传不进来，光靠两台不能联网的虚拟智能去调查现场怎么让人安心？”阿龙哪是嘴上会吃亏的主儿，当场就反唇相讥。
“呵，陈警官这话说得没错，要不是车间的封闭太严也不至于人都死好几天了我们还没发现，自动化有自动化的坏处啊。”旁边要年轻得多的蔡荃倒是对阿龙颇为赞同。
“你以为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自动化上你就没事了？你是这个车间的负责人，如果是机器出了问题你难辞其咎！”康采恩闻言眼睛一瞪，看来这两人不只是和卢秋月关系差，互相之间关系也不好。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车间门口白纸黑字那么大一行‘禁止人类入内’写得清清楚楚，难道有个傻子自己冲进高速公路寻死还要追究司机的责任不成？”蔡荃那边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
“我说二位，时间宝贵，我来这儿不是听二位吵架的。”阿龙向来是听别人吵架就脑仁疼，连忙伸出胳膊拦在两人中间。
“哼，这位警官想怎么查？我能做的都全力配合，经理他死的很冤啊。”愤愤然把目光从蔡荃身上移开，康采恩抬起花白的脑袋看向阿龙。
“首先当然是让我看看现场，你们这地方如此特殊，我连现场到底什么样子都看过。”阿龙摊手道。
“车间里为了隔绝污染充满了氮气，想要进去现场的话请把那套内循环隔离服穿上，然后进气密室消毒之后从维修通道进入车间。”听阿龙这么说，康采恩伸手一指控制室角落的更衣柜。
“车间里面没有直接监控设备？”阿龙的本意是想让康采恩给自己看看车间的视频监控，可看康采恩的反应他发现这个车间好像压根就没有设置视频监控。
“对，因为要最大化地避免电磁污染进入车间才能保证芯片打印的精度，所以车间内部能够联通外部的设备越少越好，而且自动化车间原本就不允许人类进入，也不需要视频监控。”康采恩解释道。
“……好吧，真不知道你们怎么过消防检查这一关的。”无奈的阿龙无声地叹口气，和蓝228、卢秋月一起套上隔离服，前往维修通道前的消毒室。
“卢女士您还真的跟来了啊。”站在消毒室里接受喷头一遍又一遍的洗礼，阿龙侧头和卢秋月说道。
“就算感情不好那也是我的丈夫，我想见他最后一面。”卢秋月平静的语气里掺杂着一丝几乎听不出来的哀伤。
“事先声明一句，我以前见过很多凶案现场，受害人的遗体状态大部分都不是很好看，您执意想看我也不拦着，但请不要在现场做出过激举动，您必须清楚自己当前是本案的嫌疑人之一。”阿龙的提醒中混杂着警告的意味。
“我知道，我有心理准备不会乱来的。”卢秋月点点头，目光看向了消毒室另一侧缓缓拉开的气闸。
那是一片空旷的白色空间，所有东西都仿佛像是刻意让人失去空间感般涂成纯净得恶心的白，就在这混沌的茫茫白色之中，几点红色和黄色异常鲜艳。
“唔！”卢秋月那边传来了疑似是把冲到喉咙口的呕吐物给强行压下去的声音。
“啧，这可真是……”见惯大场面的阿龙则是撇了撇嘴，心想着自己可能这次摊上了不得了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