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周玉卿回到阿龙被击倒的那条回廊上时,这个家伙正目瞪口呆地盯着完全停止运作的“屠宰流水线”,只要他不傻就猜得到只有周玉卿能做到这件事,所以他想不通之前周玉卿为何对自己是那副态度。
“你现在看起来像极了我以前收养的那条流浪狗。”周玉卿露出个复杂的笑容,“算了太可怜了不捉弄你了,快把记忆还给他吧。”
“我正在分包上传,这些记忆不做处理直接涌入他脑子里容易搞出精神问题。”蓝天的声音同时在周玉卿和阿龙脑中回响,把呆坐的阿龙吓了一跳。
突然阿龙有种自己好像想起什么了的感觉,随后是少数念头无端地在脑中滋生,紧接着这些念头逐渐变得丰满连成他可以理解的逻辑链,最后悄无声息地嵌入到阿龙的整体记忆之中。
“啊!”阿龙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伸出手来使劲搓了搓自己的太阳穴。
“他没问题吧?”周玉卿有点担心,毕竟记忆操作是一件带有风险的事情,它牵涉到的领域以当今科学水平依然无法全面解析,科学家们在这方面的努力更像是医学成体系之前的中世纪医生,只能靠无谋的实践和反复试错积累的经验。
“我没问题,就是没想到这个主意居然是我自己想的。”阿龙抬起头,朝周玉卿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苦笑。
“说实话听到你这个主意的当时我也很震惊,这样的主意并不是没人能想出来,但它能从你的脑袋里冒出来很不容易。”周玉卿两手一摊说。
“这算夸我还是损我?”阿龙白了对方一眼。
“请你务必当成赞赏来理解,以你的个人素质和经历能想出这种剑走偏锋的主意确实不容易。”周玉卿笑容以对。
“好吧,随便你怎么说了。”阿龙也没有跟周玉卿深究,“反正我被人蒙骗这又不是第一回了,被自己骗好歹还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挺好奇的,发现被自己骗了的时候你什么感觉?”周玉卿收起笑容一脸正经地问。
“像吃了只苍蝇。”阿龙的表情愈发一言难尽了,“要不是我知道我的演技不能胜任这场表演,我才不会让别人在我的脑袋里乱搞我的记忆。”
“说得好像你真吃过苍蝇一样。”周玉卿只当他是比喻。
“额……”然而阿龙的表情在某个瞬间却动摇了一下。
“等会儿,你还真吃过?”以周玉卿的注意力自然是不会看漏那个表情和它背后代表的情绪。
“是个挺恶心的故事,你最好别细究。”阿龙摆了摆手似乎想借此驱散脑中的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我想听能讲吗?”蓝天马上好奇地追问道。
“我说恶心不是在夸张。”不想再在这无聊话题上纠结的阿龙试图吓退蓝天。
“我反正早就只剩一个脑袋了,再说以前看过那么多凶案现场我还怕恶心?”结果蓝天还是不依不饶。
“真要听?”阿龙无奈道。
“要听。”蓝天兴致勃勃。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是我小时候的事。”阿龙只好满足这丫头的好奇心免得她没完没了地纠结,“你知不知道男厕所里什么样子?”
“你忘了我掌管整栋管理局总部?”蓝天反问。
“不是,男厕所里有摄像头?!”阿龙突然反应过来。
“单间里没有,外面有隐藏式的,防止恐怖分子借用厕所进行恐袭准备,当然不会对大多数人明说。”蓝天坦然答道。
“……那就好解释了。”对方如此坦诚反倒是阿龙变得尴尬起来,“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在便池前撒尿,正巧有只苍蝇落在了便池上面,贪玩的我就用尿去浇那只苍蝇,看着它狼狈的样子一边浇一边笑,后面的发展还用我接着说吗?”
“那只苍蝇飞你嘴里了?”周玉卿首先反应过来,“啧啧啧。”
“我的天呐。”蓝天那边的惊叹就有点微妙。
“好在苍蝇也不是白吃的,这件事教给了我一个道理。”阿龙把背靠在墙上苦笑,“我意识到无论是看起来多卑微的力量,只要豁出命去也能给远比自己强大的力量制造些麻烦出来。”
“所以你觉得自己就是造梦人的那只苍蝇?”周玉卿问。
“别,我可没想如此妄自菲薄,我要当他们的处刑人而不是冲进别人嘴里做自杀突击只为了恶心一下对方的苍蝇。”阿龙赶紧制止周玉卿的过度延展。
“你知道我背后的组织不会让他们被就地正法。”话题回归现实,重量感就一下子压到了肩头。
“这么说起来我就不得不问一句了,接受我们提议的你下场会是什么样?”阿龙脸上尴尬的笑容瞬间消失,担忧地看了看周玉卿又回头瞄了一眼那两张始终不吭声的防毒面具。
“这取决于蓝天回不回来。”周玉卿没有直接回答,之前他们商量好的约定就是在这件事平息下来再讨论以后,现在的确到了该讨论的时候了。
“如果我不回去呢?”蓝天问。
“撤职,追责,处置大概会像林海涛那样给塞到某个组织感兴趣但没人想去的地球角落当一辈子本地情报员。”周玉卿就只是单纯地陈述着事实,“然后我的职位会被手段更狠绝的人代替,陈警官和凌警官都会被限制人身自由直到蓝天被找回来。”
“还好他们不要命,比电影里强。”阿龙讽刺道。
“如果我回去呢?”蓝天无视阿龙的插话又问。
“那就当一切没发生,该怎样还是怎么样,已经知晓部分内情的外围人员比如陈警官会被警告并监视,还很有可能被强制要求作为组织的下线归入我的管辖内。”
“若是我不答应呢?”阿龙也跟着问道。
“呵,你大可以试试。”周玉卿笑着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你对你背后那个组织还真有信心。”套话不成的阿龙郁闷地低下头,“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这个组织起码对待自己人要比我想象中通情达理。”
“对别人姑且不论,任何一个组织对自己人保持长期高压都很容易产生叛徒,我们这个以搞情报为主的地下组织可经不起几次背叛。”周玉卿在不透露更多信息的情况下解释了理由。
“原来你还知道你们鬼祟。”阿龙反唇相讥。
“你心有怨气,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对我而言不会产生任何形式的影响。”结果是一拳打在了空气里。
“那就是说没得商量了?”这个结果不出所料,但还是让阿龙十分失望。
“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哪怕这个选择对我不利。”周玉卿的态度则相当坦然,仿佛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未来将由别人决定。
“蓝天?”阿龙闻言叹了口气,“我们都不能替你选,自己的未来得你自己定,你也用不着顾忌后果。”
“……我回去。”没有犹豫很久,蓝天答道。
“你想好了?”阿龙有些纠结地问,“我说了你不用顾忌其他的人和事,关注你自己就好了。”
“我要抓住造梦人,而现在最有机会成功的就是周姐那边,我留下并不只是考虑别人。”蓝天平稳而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