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不管我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你都千万把自己藏好,等事情结束之后再看情况出来,记住了?”阿龙对凌筱千叮咛万嘱咐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担心子女的家长,事实上他现在也临时扮演着凌筱监护人的角色。
“嗯,我记住了,龙哥你放心去办事,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凌筱面对阿龙的态度可比对她的亲生父亲态度好上太多了。
有独臂男的前车之鉴再加上心里对虞万支一伙人的不信任,阿龙硬着头皮把凌筱带来了这个很大概率会发生暴力事件的场合,并且给凌筱安排了一个“场外监视”的工作。所谓场外监视就是无论现场发生什么,负责执行该工作的人都不会进行介入只会保持监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将现场的成功或者失败的消息回报给后方,属于不作就基本不会死的安全位置。
“安排完了?”招呼阿龙来到掩护巧妙的藏身之处,独臂男问道。
“啊,应该没问题。”阿龙点点头,“你这边进行得如何?”
“陷阱已经设下了,接下来就等猎物上钩。”独臂男扫视周围一片荒芜的城市废墟,“不敢说万无一失,起码是做到了我能做到的最好程度。”
“那就等吧,猎物迟早会出现,只是不知哪个先上套。”阿龙点点头靠坐在水泥墙边开始闭目养神,作为外勤警探他对于盯梢这工作一点都不陌生。
虞万支的新对策,大致上就是守株待兔。
想在混乱的城市废墟中掌握敌人的行踪很难,但如果知道敌人必然会前往某处,事先设伏就变得相当容易。于是虞万支派出阿龙和独臂男带领一支由虞万支提供的伏击部队抢先出手控制了一处处于各方势力交接点上的中立小据点并且隐蔽地转移了里面的人口,同时又尽量伪装出这个据点还在正常活动的样子,实际上伏击部队已经在据点外围布下天罗地网,据点里面也暗藏机关,不管是谁陷进去要么被迫投降,要么就只能鱼死网破。
“喂,睡着了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的阿龙听到独臂男低声喊自己。
“没有,想聊天?”阿龙没有睁眼,只是轻声回话。
“我还是觉得事情有哪儿不对劲。”听到独臂男伸手挠头的声音,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表现了他的烦躁。
“你怀疑虞老板安排这次行动另有目的?”阿龙大致能猜出来独臂男疑惑的源头,“可别忘了虞老板派给我们的都是经过挑选的精锐,如果这边出了事受害最大的人是他自己。”
“这我知道,可我就是……”独臂男挠头的声音更重了些,“虞万支以前从来不会忤逆洪爷的意思,大家都说这才是洪爷把他推成接班人的原因,但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明显不符合洪爷的意见。”
“呵,你这话说得好像虞老板以前从来没自己做过主一样。”阿龙轻笑道。
“他当然能做主,前提是洪爷不说话。”独臂男依然难以释怀,“而且这次给我们的指令也很怪,什么叫如果对方反抗激烈就让他们走?我们布下这些陷阱本来目的就是让对方不敢也不能反抗,对方存心找死的话直接干掉就是。”
“如果这就是洪爷的意见呢?”阿龙反问。
“哈,你是外人不知道洪爷的为人。”独臂男笃定地晃着脑袋,“洪爷平日做人宽厚亲切这大家都知道,但到了该下手的时候他绝对是所有话事人里最狠的那个,杀伐决断完全不留余地,所以大家才对洪爷又敬又怕才愿意追随到他的门下。”
“所以你觉得这个指令过于首鼠两端,不像是洪爷平日作风。”阿龙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处处耍滑头捞好处,关键时刻却狠不下心肠来,我认识的虞万支就是这样的人。”独臂男毫不掩饰他对虞万支的蔑视,“我猜这些东西都是他从外面学来的。”
“这是刻板印象,墙外面的人比你想象中残忍果决得多。”想想自己最近的遭遇,阿龙半开玩笑地说。
“也是,造成现在这局面的不就是你们么?”独臂男嘲讽地看向远方耸立的隔离墙,“说不定那堵墙保护的不是你们而是我们呢。”
阿龙选择了沉默,第九区遭受的破坏的确来自于墙外的阴谋,军方原本准备实施的“解决方案”也未必比现实发生的情况仁慈多少,将心比心如果自己是第九区里的幸存者必然会愈发仇恨墙外的世界,这是人之常情。
忽然阿龙对未来感到恐惧。
掩体里的气氛沉重得像是化不开的墨,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压抑的阿龙恨不能赶快来点什么事情好让两人的注意力分散开,仿佛冥冥中有股力量听到了他的祈祷似的,阿龙感觉到自己的肩膀给人拍了一下。
“什么情况?”阿龙睁开眼睛,声音轻得像是对口型。
独臂男没说话,直接指向某个方向。
阿龙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两个朋克打扮的混混探头探脑地出现在视野里。与徘徊在废墟之间的寻常拾荒者有明显不同,他们的行动存在着明确目的性。阿龙刚想询问这是否就是和那些“专业人士”一起行动的混混,却瞥见独臂男攥紧的拳头。
就是他们没跑了,也许这些人早就料到陷阱和伏击的可能性,于是派出一批炮灰先行给主力探路,等到确认状况安全之后再让主力正式投入行动。
“有不少好玩的等着他们呢。”阿龙听到独臂男低沉的冷笑,浸染着复仇的味道。
两个混混漫不经心地在周围探察一番,结果完全没有发现独臂男精心布置的埋伏圈,自认为周边安全后他们朝来的方向挥挥手,又有七八个混混从视野的死角之中钻了出来。这些人彼此推搡着乱哄哄地来到据点的入口前,似乎因为派谁先进去的问题爆发了争吵。
“刚才我们不已经侦查过了吗?现在该你们进去了!”最先出现的两人哼哼唧唧地说道。
“那也叫侦查?既然轮到你俩当侦察兵就把该做的事情做完,进去把情况都搞清楚!”后出现的几人则强烈要求二人继续进去探路,一副仗着数量以多欺少的丑恶嘴脸。
“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吵出个结果。”独臂男低声嘲笑道。
结果是这幕闹剧并未持续太久,人多势众的一方很快就用拳头说服了那两个倒霉鬼进去探路,他们自己却躲得老远仿佛这两人是进去拆炸弹一样。
“呀啊啊啊!”约莫过了五分钟,里面突然传来某人如同杀猪般的痛苦嚎叫,进去那两人中的一个踉踉跄跄地从里面跑了出来,一支十字弩箭贯穿了他的小臂,鲜血顺着箭尖正汩汩向外流淌。
“怎么就你一个出来了?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外面的人对受伤的同伙全无怜悯,比起救治他的伤势这些人更关心里面有什么。
“陷阱,都他妈的是陷阱!老王给弩箭打在脑袋上直接钉死了,我是运气好才勉强捡回条命。”受伤的混混盯着自己手上的弩箭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们谁会治伤?这玩意儿我该拔下来吗?”
“赶紧拔了啊,难道还留着下崽?”有人随口说。
“拔个屁,拔完止不住血他就死定了!”另外一个一知半解的人反驳。
“你们、我、我到底该怎么……”受伤的人面对完全相反的参考意见愈发慌张,而慌张又进一步导致了流血和疼痛的加剧。
“滚开。”突然声线略显浑浊的呵斥穿过众人,随之而来的还有寒月似的刀光。
“啪!”弩箭的箭头连带一段箭杆被那刀光削断,有只手从后面直接把箭杆拔了出来。
“嗷!”受伤的混混原地蹦起老高,惨烈的嚎叫听得人头皮发麻。
“自己包起来,或者流血流到死。”忽然冒出来的人收刀入鞘,一袭功能性极强的黑色制服上面是轻质头盔和遮住了整张脸的防毒面具。
“……诶!”那人似乎被震慑住了,愣了好一会才捡起对方丢过来的纱布给自己的胳膊包扎。
“其他人,进去探路。”防毒面具瞥一眼据点幽暗的入口,跟剩下的混混们吩咐。
“可是里面……”混混们面面相觑,都不想行动。
“进去探路。”面具下面没什么语气,却给人一种难以拒绝的威压之感。
“……走吧。”混混们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挪着磨蹭的步子朝入口处走去。
“你看见他刚才从哪儿出现的了么?”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幕的阿龙眉头紧皱,用最低的声音跟独臂男问。
独臂男什么都没说,就只是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