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想把凌叔你给牵连进来啊。”凌充的表态让阿龙心情复杂，“你知不知道你被关起来的时候筱筱来找过我？当时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她说你被关起来这件事，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什么跟婶子和筱筱交待？”
“筱筱知道了？”这个消息蓝天可没告诉凌充，“那丫头这股子聪明劲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我答应过她照顾好你的。”阿龙忽然想顺势劝劝凌充让他不要再干涉凌筱自己的未来计划，可想想自己现在面对的这摊子烂事最终没能开口。
“嘿，不让我来照顾你小子就不错了，还你照顾我？”凌充闻言嘿嘿一笑，“至于你说不想让我牵连进来那更是扯淡，在你父亲这件事上除了你之外没谁比我牵扯得更深了，如果最后它会导致你遭遇不测我也绝对跑不了，横竖都是个死还不如放手去干，给你父亲报上这一箭之仇。”
“可……”阿龙还想再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他在潜意识里已经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用，凌充既然出现在了这里就一定会陪他走到底，唯一让凌充的放弃的办法就是自己选择放弃。
但是阿龙不可能放弃，他这些年来所有的努力意义都在眼前，如果选择了放弃就是背叛自己，即使能够活到长命百岁也不过是行尸走肉一般的生存罢了。
“行啦，你小子讲道理什么时候讲得过我？”凌充笑眯眯地朝阿龙挥挥手，“有跟我浪费口水的时间还不如陪陪你父亲，他可是好久都没看见你了。”
阿龙没吭声，把视线移向了自己从走进病房以来就可以不去看的那个事物。
那是一颗被装在罐子里的大脑，是他父亲留在世上仅存的一部分，生物意义上讲他的父亲陈虎还活着，不过意识被和那个罐子连接的机器给永久地困在了自我想象之中。按照专门研究这套设备的专业人士的说法，那个困住他父亲意识的虚拟世界比现实世界时间流速快得多，受害者的意识会不停地在虚拟世界中体验各种光怪陆离的情况，尽管不会脱离受害者的认知范畴，但必然会磨损受害者的自我意识，最终造成记忆混淆和人格混乱，直至彻底失去在被困之前的那个人格。
如果按照最坏的估计，阿龙父亲的意识可能已经在虚拟世界中经过了上百年，那比他在现实世界中生存的时间还要长，也就是说他现在即使能够醒来，也极有可能早就已经不是阿龙认识的那个父亲了。
“还是不敢面对他？”阿龙游移不定的目光凌充都看在眼里，除了叹息和鼓励，凌充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我就只是……”阿龙伸出左手在脸上狠狠摸了一把，“我实在不能接受他就这么扔下我走了。”
“那不是他想的。”凌充拍着阿龙肩膀安抚道。
“我知道，我知道。”阿龙轻轻晃开了凌充的手，“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不是很愉快。”
“那时候的事你从来没跟我提起过。”很长一段时间阿龙都特别忌讳提起那时候的事情，凌充为了不揭他的心理创伤也选择了故意不问，却没想到现在阿龙会自己提起。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讲。”阿龙苦涩地笑了笑，“在他出事那天傍晚我曾经到警局去找过他，主要是谈我要不要转入艺术学校的事情。”
“啊，那时候你还是个文艺小伙，满心想着当个大艺术家。”凌充调笑他道。
“别提了，都是黑历史。”阿龙老脸一红，“你也知道那时候他查造梦人的案子查得走火入魔，我给他发去好几次通信他都不接，无可奈何的我只好自己找到警局去，结果在和我谈话的时候他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恼火吗？”
“我要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他都好几天没正经睡觉了，到他那种情况如果让大脑的思绪慢下来，人就会打瞌睡的。”凌充那时候是陈虎的搭档，自然也对当时的情况记忆犹新。
“当时我哪里知道啊？”阿龙深深地叹口气，“在那时候的我眼里他只是对我漠不关心，结果我跟他大吵了一架……或者更准确点说是我单方面跟他大吼了一顿，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没想到故事是这个样子的，凌充一时间不好评价。
“然后那场不愉快就成了我对他最后的记忆，你知道每当我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心里有多窝囊吗？”阿龙又像要抹去什么似地狠狠抹了把脸，“然后我就下定决心了，我要给他报仇，不只因为我是他的儿子，还因为我要补偿当时那个幼稚的我做下的蠢事，如果我没法迈过这道坎那时候的记忆就会永远反复出现在我梦里。”
“知道吗？现在的你像极了那时候的他。”盯着阿龙看了好一会，凌充开口道。
“所以让我不要重蹈他的覆辙？”阿龙反问。
“不会的，上次我不在，这次我在。”凌充自信一笑。
“我不想在失去他之后又失去你，我会疯的。”阿龙担心地看着他。
“我也不想丢下老婆孩子自己去当烈士，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离拿退休金就剩这临门一脚了。”凌充自己则不以为然，“说说你的计划吧，你打算进入第九区搞清楚状况和幕后的主使，那总该有个能让你安全混进第九区的方法。”
“方法我找到了，每天清晨和傍晚的时候政府车队会对第九区进行食物补给，车队本身是外包的，那些为了安定第九区居民情绪的随车司机全都是些公司临时雇员，只要拿出足够多的钱来就能从他们身上搞到司机的身份就可以跟着车队混进第九区去。”谈到正事，阿龙没有理由跟凌充再隐瞒。
“如果半路被拆穿了呢？”凌充追问。
“有可能但概率不大，我蹲守的时候看了检查站的检查方式，基本上是全自动的，只认ID不认人。”阿龙摇摇头。
“好吧，就算成功混进去了，进去之后你又打算如何行动？要知道混进去能带的装备肯定不多，而第九区内部很可能已经被帮派民兵给接管了，如果手上没有武器我们甚至都不能保护自己。”凌充又问。
“我打算去找虞万支帮忙，那是个说得通话懂得道理的人，如果我们的行动有利于解决当前这个危险的局面，我想虞万支应该不会拒绝与我们再次合作。”阿龙回答。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个答案没能得到凌充的认可，“虞万支看上去确实和我们有共同利益，但他毕竟是第九区的人，如果想获得支持维持权势就必须遵循第九区的总体意志，你确定第九区的总体意志现在是希望息事宁人的吗？”
“这……”阿龙不确定，因为第九区本来就是一群和社会整体脱节的家伙构成的变相集中营，那些一盘散沙靠暴力和犯罪吃饭的人一旦被挑起了斗争心就会立即失控，到时候即使像话事人和虞万支这样的上层大佬能够冷静处事，其他下面的马仔也未必会全盘接受那些大佬的想法。
“阿龙，把握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指望别人永远只会让自己被动，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教训，你千万记住了。”看着阿龙犹豫的眼神，凌充叹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