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周玉卿刚走进办公室就看见怒气冲冲的阿龙迎面错过自己，并在身后留下了暴躁的摔门声。
“……发生什么了？”周玉卿困惑地看向房间里蓝天的终端，她在对方脸上看到的是愧疚和无奈。
“周姐，我可能搞砸了。”蓝天一声苦笑，跟周玉卿说道。
“跟我说说怎么回事。”知道现在蓝天需要的不是一个忠诚能干的下属，周玉卿走上前拉着蓝天的手坐下。
“我在黎茵的意识中知道了一个姓康的情报贩子，这个我跟你说过吧？”蓝天乖乖坐到周玉卿对面，说道。
“陈警官今天的任务之一应该就是拜访那位康先生，难道出什么篓子了？”周玉卿反问。
“嗯，我的疏忽造成了那个人的受害。”蓝天万分沮丧地点头，“我在黎茵的意识中曾经尝试过和虚拟的康先生进行一项交易，那场交易达成了，我认为我在黎茵意识中得到的信息应该不是属于黎茵一个人的信息，它很可能是和造梦人受害者并联到一起的所有人的知识综合体，于是我把同样的东西交给了陈警官让他作为和康先生进行交涉的筹码。”
“这是陷阱？”周玉卿一愣，旋即好像明白了什么。
“陈警官把我给他的东西转交给康先生导致他被当场入侵，这个人现在可能已经凶多吉少，陈警官也没能及时从他口中获得需要的消息，相当于是我们给凶手指出了受害人。”蓝天叹道。
“这只是一个失误，为什么他会那么生气？”周玉卿大致理解了其中的来龙去脉，但不明白阿龙那股怒火的源头。
“他以为我是故意这么做的。”蓝天看起来委屈极了，“我承认当前的事态是因为我的疏忽，但我绝对没有……”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孩子。”周玉卿伸手拦住了蓝天的嘴让她别再说会伤害自己的话，“他跟你做报告了吗？”
“没有。”蓝天摇头，“他走进来就是对我劈头盖脸地质问，我当时被问蒙了几乎没有反应。”
“剩下的交给我吧，你自己先冷静一下。”周玉卿伸手拍拍蓝天的肩膀，起身追赶匆匆离去的阿龙。
想在被全盘监视的建筑物中寻找一个愤怒的男人不难，周玉卿很快就在射击场里找到了正在用手中武器发泄愤怒的阿龙。
“激烈情绪会对辅助控件产生影响，不管多么精密的机械控制它的始终是人。”当阿龙把手上的弹匣打空时，周玉卿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
“我知道你在这方面很专业，不用特意跟我显摆第二遍。”此刻的阿龙就像一只被红布挑逗过的公牛，看见什么都会顶上去。
“你觉得我是特意来向你炫耀的吗？”周玉卿平静地看着他，语气让阿龙想起了他的中学数学老师。
“如果你是来给主管说句公道话的，对不起不管你说什么我现在都不想接受。”可惜阿龙现在实在过于愤怒，放在平时会起效的限值阀都已经失效了。
“你还没做今天的报告，不管你对主管的行为和决定有什么意见，那都不是你放弃职责的理由。”周玉卿依然平静，清澄的双眼直视着阿龙发红的眼睛。
“……”阿龙陷入了短暂的呆滞，随后像重新热启动了一样丢下手上没有子弹的武器走向休息区。
“可惜这栋大楼里不允许酒精饮料。”周玉卿来到自动售货机旁，拎了两罐挂着露水的无酒精啤酒到阿龙面前。
“你还喝酒？”阿龙结果啤酒罐，一脸稀奇地看着他。
“你又知道我什么了？”周玉卿从鼻子里喷出嗤笑，“作为这个组织里的前辈告诫你一句，别把任何人的社交面具和他本人混为一谈，身为陈警官的你和身为陈龙的你完全一致吗？”
阿龙沉默不语，大概是拿不出来反驳的话吧。
“你觉得主管故意把有问题的数据交给你来试探那个情报贩子，为什么会这么想？”终于让阿龙的情绪不再变得那么针锋相对，周玉卿开始进入正题。
“她不是一直在吹嘘自己的技术有多高超嘛，交给我的数据有问题她会不知情？我不是数据安全专家也知道任何数据在进行传输的时候都应该进行安全检查！”冷静下来不代表阿龙解除了对蓝天的怀疑，“你知道我看着一个人因为我发送给他的数据而受害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那等于是我亲手把炸弹送到了他手上！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在他失去反馈能力之前把我想问的东西问出来！”
“所以你需要一个人来怪罪才能摆脱自己的愧疚感。”阿龙没有故意遮掩，周玉卿很容易看透他的想法。
“对，就是这样，省省你那一套心理分析的东西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全都告诉你！”显然周玉卿试图解析阿龙心理的行为激怒了在警校里学习过心理课程的阿龙，“你也好主管也好，从最开始我就不信任你们，你们都是些理性大于人性的冷血家伙，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我的想法。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警局里面，我们绝对不会为了避嫌就用根本站不住脚的理由把凌叔送去关押。你们连并肩作战的同事都可以说舍弃就舍弃，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们能认真对待一个生活在第九区里对你们而言算不算是人都要打个问号的陌生人？！”
“……陈警官，我有个问题请你回答我。”静静听完了阿龙情绪化的抱怨，周玉卿表情认真地盯着他问。
“什么？”阿龙厌烦道。
“在你父亲遭遇不幸之后，你有过管理其他人的成功经验吗？哪怕只是管理除你自己之外的一个人都好。”周玉卿这问题怪怪的，和当前讨论的内容不沾边。
然而阿龙却哑口无言，连表情也从愤怒转变为了尴尬。
“凌警官不在身边让你觉得很孤独吧？”周玉卿将怜悯的视线投向了阿龙。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说了别对我再搞心理分析那一套！”阿龙像个被点燃的火药桶般跳了起来。
“我说你应该看看你自己，现在你和闹脾气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周玉卿叹着气往嘴里送了半口啤酒，“你拿来质疑主管的逻辑根据只是因为主管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把你一直依靠的人关了起来，然后就因此咬定一个本来可能是失误的糟糕结果是主管刻意所为，这根本不是身为专业调查人员的推理只是一个怀恨在心的人在用恶意去揣测。如果你是个普通人我不会苛责你什么，但你别忘了我们是什么人受过什么样的训练要担负什么样的职责，如果这就是你现在的状态我觉得你应该自己去申请暂时停职，管理局确实缺少接地气的现场调查员但也不是什么人都用。”
“……！”手上的啤酒罐因为极度愤怒而被捏成了一团，里面的酒水流淌到阿龙脚下。
“主管对你的看法是对的，你过度依赖凌警官这个保护者了，离开他让你觉得不安，失去依靠的不安和这个案子给你带来的恐惧正在把你给压垮。你必须试着去克服它，当你成功你将成为一个真正能够独立接受命运挑战的男人，而不是现在这个在凌警官照看下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阿龙的愤怒无法影响周玉卿，这个女人的语言刻薄却正确得让人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