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消磨到太阳开始向西转,卢利和曹迅一跃而起,“哥几个,抄家伙!”
胥云剑第一个掀开木板,趴倒取出一个酒桶,只看了一眼,他就骂了起来,“小小,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我说昨天喝你偏不让,都冻上了!好好的啤酒,这不都糟践了吗?”
卢利抓抓头,他也有些发傻,“没事,没事,天热,一会儿就化开了。/www.tsxsw.com/”
“对,没事,还得弄菜呢,反正也不会马上喝。”
众人七手八脚的忙碌,临近七点钟的时候,已经布置完毕,商抗日和商嘉成两个也来了,各自落座,每个
人面前放一只粗瓷大碗,兀自带着冰茬儿的啤酒倒进大碗,黄橙橙的像是稀粥,“哎呀,简直是透心凉儿啊!哈哈!”胥云剑格格大笑着,一口灌进去半碗,给冰凉的啤酒一激,身上暑汗全消,那份舒服,真是怎么形容都不过分!
“真是好东西。”商嘉成也不客气了,卢利这一次进县城,买了十桶啤酒,近一百斤的量,足够大家开怀畅饮的了。“小卢,酒别都喝了,剩下的还放回去,等回来接着喝。”
“成。”
卢利提起一个暖壶,咕咚咕咚灌满啤酒,隔着篱笆墙递了过去,“小四儿?拿着。”
“哎呦,小小,你还给孩子喝这玩意儿?”商大娘笑眯眯的埋怨着,伸手来接,不料家中的大鹅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呱呱大叫着,拼了命的用巨喙来扦女主人的裤脚,“你这遭瘟的东西!”商大娘一脚把大鹅踢飞,羽毛飘零中,大鹅委委屈屈的躲到了一边。
众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啤酒灌下去,不及片刻就化作汗水,顺着脊梁沟小河般流淌,都是男人,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一个个都脱了光膀子,架起腿,歪着身子,谈笑风生,“哎,小卢,上回听小林说,你挺会打架的?”
“对,对对对对!这孙子别的不行,就打架在行!”
商嘉成呵呵轻笑,“真的,去年我们十好几个大小伙子,有一半都是让你放那儿的,和谁练的?说说?”
“其实也没有练过,我……好像天生就会。”
“你拉倒吧,拉屎尿尿天生就会,这玩意还有天生就会的?是不是和叔、大哥也不说实话?”
“真的,哥,我真是……天生就会。可能是小时候打架多了吧?”
曹迅如今和卢利是这么好的朋友,提及旧事,还是一肚子恼火,“商大哥,等明天您再找几个人来,好好弄他一顿,您是不知道,这孙子打小就欺负我,不但欺负我,我们学校上上下下,连老师带同学,都让他欺负遍了。而且吧,这孙子下手特别黑,我们都恨死他了。”
商抗日扬声大笑!他抓抓卢利的头,笑着说道:“小卢,真的假的?你这个哥们要是说瞎话,我给他们矿上打电话,让他们好好批评教育,老同学最知道怎么回事,哪能揭短呢?”
“叔,您站哪边的?您这是向着我说话吗?”
众人更是哄堂大笑起来。
林反修忽然把大碗一放,站了起来,“卢利,上回你说话,太伤我了!我得找补回来。”
为选调一事,林反修和卢利翻了脸,事后卢利找了回去,当面和朋友道歉:“这不是对你,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不过有时候,话得说在前面,真闹出事来,我丢面子没事,不是害了人家老支书了吗?”
“那你就拿我说事?张清你怎么不提,耀华你怎么不提?合着你就看我好欺负是不是?”
卢利扑哧一笑,“你忘了?咱们第一次见面,在唐山的时候,你就欺负我来着?还把我给打了?”
“我cao!这都多咱的事了,你还记着呢?”嘴里骂着街,林反修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事呢,反修,是我对不起你,我现在和你道歉——和我回去吧。”
因为卢利低头认错,林反修又搬了回来,想不到今天又拿出来了?商抗日问问经过,和商嘉成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卢,这个事你做得对!咱们是代表组织,为全体知青办事,就不能怕得罪人!这件事你没错,别怕林反修,和他打!给我们看看。”
卢利无奈摇头,“叔,商哥,你们倆……怎么……这么……王茂呢?”
商抗日和商嘉成大笑起来。
王茂是电影《战洪图》中的一个反面人物,这部电影从名字可知,是一个军民抗击洪水的故事。王茂是个坏分子,别人担心雨水太多,会冲垮堤坝,给国家带来巨大损失。只有他,站在庭院里幸灾乐祸的说,“下吧,下吧,下他个七七四十九天我才高兴呢!”从那以后,就以这个人的名字形容那些不知所谓,只想着看热闹的人。
林反修却不管这一套,过来就拉,“来啊,比划比划嘛!”
“cnm的,仗着自己练过,逮谁欺负谁?小小,削他!”
卢利根本无意动手,上一次和周远航比试,就让他费了好大的劲,彼此都是熟人,自然不能下重手,反而处处受制,这样的比划有什么意思?
林反修看他实在没有意思,也只好泱泱作罢,“哎,胥云剑,你给人家范美帝干活了吗?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两个人了!”
卢利扑哧一笑,这是一句天(津)话,专指怀孕的女子。“嘛叫我是两个人?”胥云剑亟亟抢白,“我都干完了,你少管。”
“小胥,自己的活干完了,还得干别人的,累得不轻吧?”
“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商嘉成呵呵笑着,拿他打趣,“你这叫jb给身子惹祸!活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胥云剑和范美帝之间闹出的丑事,在商家林无人不知。她在天(津)做过手术之后,可算找到了便宜,从今年春节到7月底,一共只在商家林住了两天,其他的日子,就以身体没有养好为由,呆在天(津)——反正地里的活有人替她干,何苦到这里来受罪?
胥云剑为此吃足了苦头,听队长这样说话,红着脸低下头去,“商大哥,您还说以后?有这一次我就够了!ctm的,这不是拿我当傻小子练吗?今年过年回去,我非得和她说清楚不可,这么欺负人可不行。”
卢利拍了拍老友的肩膀,范美帝这样无休止的盘剥,简直和剥削阶级一样了,实在让人讨厌,“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我们也去!”骆耀华大声说道:“这事胥云剑是不对,但也不能这么欺负人,这简直是骑脖子拉屎了!到时候哥几个一块去,不行就抄家伙!”
有了哥们的劝慰,胥云剑放宽了心,“得了,谢谢哥几个了,我有点高,小小,先睡了啊?”
胥云剑进屋去睡觉,卢利看看手表,已经快到十点了,门廊的灯影下,蚊子到处乱飞,其他的地方一片黑暗,商抗日也觉得差不多了,起身把碗一放,“小卢,就放在这吧,明儿起来再收拾。”
“哎,我帮您放床。”
“别了,我回去睡吧,这外面凉快是凉快,蚊子也太厉害,好家伙,简直要吃人了。”
卢利笑着点头,把他和商嘉成送到大门口,走出去几步,“小卢,你是好样的。我和你商哥商量来着,过了年,打算让你脱产。”
“嗯?”
“现在不是有个工农兵大学吗?公社商量了一下,打算让你去。你呢,一个是党员,而且这两年多的工作表现也是群众都看在眼里的。你去大家伙都心服,谁也说不出话来。”
这是个卢利没有想到的消息,他甚至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和商抗日就着夜色谈了几句,才知道一二。
众所周知,大学重新招生是在1977年,实际上,这是全面重开,在这之前的1970年,北(京)的北大和清华两所大学,就向国家打了一份报告,提出请求允许复招一批大学生,这个文件的全名如下:《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关于招生(试点)的请示报告》。在同年的6月27日,上面批准了,决定在北(京)的11所大学进行试点。
报告的政治内容不必多讲,总是一些具有当时特色的官话、废话和屁话,在具体招生原则上,则是进行了苛刻的要求,年龄在20岁左右,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要有三年实际工作经验、要表现良好,要贫下中农,要解放军战士,要青年干部等等、等等。招生办法,则废除了考试,改为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和学校复审相结合。
当年招了41870人,第二年招了42420人,这两年内的招生,都带有一些试点性质,所以知道的人很有限,即便某一个地方有知青去上大学,在旁人也只是羡慕,谁也不敢奢望,这种机遇会降落到自己头上。
到1972年,大学招生从试点成为铺开,这一年招收的工农兵学员超过13万!这时候,很多知识青年意识到,上大学对自己不再是一个梦想,于是,热情一下子涌现,开始了奔走相告。
和前文提及的在选调中出现的情况有些类似,知青回城上大学成为某些人的好机会,尤其是在一些队长、支书一个人说了算的地方,文件中提及的,选择知青要走民主评议方式根本就是一句空话——那降临到有志上大学的知青们头上的种种屈辱和卑微,着实无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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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二商,卢利转回小院,周围已经一片漆黑,屋子里传出几个人的打呼声;他灌了一肚子啤酒,这玩意要是当时买当时喝,还有一点酒味,放了两天,实在没什么感觉,和喝了一肚子水差不多。
看看表,已经过了十一点,卢利把桌上的残席撤下,打水洗漱,上床睡觉,临迷糊睡着的时候再度看看手表,刚刚过凌晨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