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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树知道大哥做工的酒楼, 揣着爹给的银钱就跑了。
秦大柱对着六皇子干笑了几声, 才想起六皇子看不见, 给媳妇柔娘递了个眼色, 让她先陪着六皇子说话,就把秦艽叫去了里屋。
他也知道当着六皇子面,把女儿叫走说话不好, 但大成过一会儿就会回来,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可真把人叫进去,却不知道怎么说,到底他是当爹的,不是当娘的, 有些话到嘴边说不出口。可柔娘自己都活得迷糊,又没主见,所以秦大柱这是当爹又当娘。
“这事怎么弄成这样了?那大成怎么办?”憋了半天, 憋了这么一句话。
“爹,你们跟大成哥怎么说的, 不会就明说了吧?”
秦艽只当那次她爹跟她提这事,只是有这个打算, 可现在看她爹这为难的样子,明显就不止是打算。
“那倒没有,可都是心知肚明的事, 大成也说了赶明儿回去一趟,就来长安落脚,明摆着是想等着你。”
其实说起来这事也有些怨秦家人, 本来以前他们对把秦艽嫁出去没这么热衷的,毕竟秦艽年纪也不大,大梁女子十七八岁才会出嫁。可现在不一样了,谁也没料到秦艽会被送进宫,估计也是怕秦艽在宫里待成老姑娘,出来嫁不出去,所以他们特别热衷撮合这件事。
本来李大成就有这个意思,这么一来二去都成心照不宣的事了,两边彼此都有默契,就等秦艽这边的信,哪知突然秦艽就成皇子的妾了。
“要不,就跟大成哥明说算了?我本来就不想耽误他。”
秦大柱沉吟一下,道:“等你大哥回来再说,出去看看你娘,留你娘招待皇子,我不放心。”
哪知出去后,柔娘和宫怿说话说得正热络。
柔娘满脸都是笑,跟方才慌里慌张完全不一样,再去看堂屋里唯一的方桌,上面堆了一堆东西,下面都是布料绸缎,上面则是一个个锦盒。
“六殿下实在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了这么多礼物,我说不能收,殿下说这是应有的礼数,你们说这事闹的。”
应有的礼数?
这句话里的意思就多了,只听说丈夫送妻子回娘家,还没听说夫主送小妾回娘家,还备了礼说是礼数,这是把秦家人当岳家看待了?
秦家人可不敢这么想,就是心里乱得厉害。尤其是秦大柱,既生气女儿给人当了妾,虽说是给皇子当妾,但又清楚皇子得罪不起,心里翻腾得像有棍子在里面搅。
再去看柔娘,笑容满面的,哪有半点不甘愿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咳了一声,柔娘没反应,又咳了一声,柔娘还是只专注和宫怿说话。
“他娘,还不去做饭?”
柔娘一看丈夫脸色,就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忙站了起来:“我差点忘了饭还没做,六殿下您坐,让他爹陪你说话,我去厨房准备点儿合口味的菜,就是咱家这条件,您也别嫌弃。”
“不会。”
秦大柱忽的一下站起来,道:“他娘,我给你帮忙。”然后人便拉着妻子出去了,明摆着是不高兴。
屋里就剩了宫怿和秦艽两个人。
“你跟我娘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
秦艽瞅了他一眼,道:“我提前跟你说了吧,我家里人可不好哄,就我娘笨点,可能会上你的当。”
这话说起来挺爽快的,可惜秦艽错估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而且眼前这个人又是个假瞎子,还是个有仇必报的,所以话刚出口,就被人一把抓到面前。
“小艽,你在说什么?”少年含着笑,笑得丝毫不带阴影,让人如沐春风。
秦艽没忍住咽了口口水,不想承认自己怂了。随便换个地方,她都不会这么容易怂,可这里是她家,这个人看起来温和有礼,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变脸。
这两天大概是觉得名分定了,秦艽跑不掉了,此人就露出了真面目,分分钟给秦艽诠释什么叫翻脸如翻书,恶劣得令人发指。
秦艽吃了两回亏,就能躲着他就躲着他,要不是昨儿他用出宫回家钓自己,大抵这会儿还躲着。
“我什么也没有说。”
“可我刚才听到的不是这样,而且我不光听到这些,还听到你爹跟你说什么来着?大成怎么办?”宫怿脸上含笑,相反声音却压得很低。
秦艽有一瞬间的心虚,但她很快就明白,跟这个人什么都可以有,绝不可以有心虚。因为他十分会利用的人的弱点,等你反应过来,早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不知多远,所以一定不能有心虚。
再说了,她为什么要心虚。
“你说这事?本来我没进宫之前,家里就有给我和大成哥定亲的打算,只是觉得我年纪还小,可以再等两年。这次他们来长安找我,大成哥帮了不少忙,我爹娘怕我在宫里熬成老姑娘,就想先把我和大成哥的事定下来。谁知道突然出了这档子事,我爹就有些担心怎么和大成哥说。”
秦艽说得十分理直气壮,大概就是人家在前你在后,你还追究个什么劲儿的意思。
“那照这么说,如果不是‘突然出了这档子事’,你是打算出宫和‘你的大成哥’双宿双栖来着?”宫怿咬着牙,其中有几个字格外加重了音调。
秦艽何时见过他这样吃瘪,再说了就是皇帝也管不了人家前面的事,遂点了点头。
她绷紧头皮等着宫怿爆发,谁知这人不但没爆发,反而露出一个微笑,松开了手。感觉束缚松了,秦艽立马跳开了去,有点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却又怕惹火了他,匆匆忙忙说了句我去帮我娘做饭,就落荒而逃了。
而另一边,秦家人已经开了场家庭会议。
秦大柱跟在后面去了厨房,就把柔娘说了一顿。
说她见钱眼开,耳根子太软,女儿被迫给人做妾了,她还能笑得出来。把柔娘说的眼泪叭叭的,说人家是皇子,难道咱家还能说不?既然不能说不,肯定要对人家好一些,这样人家才会对女儿好一些,女儿才会有好日子过。
现在给人家甩脸子了,别说他们也不敢,真惹了不高兴,人家回去对女儿不好怎么办?
不得不说,柔娘这么说也没有错,甚至还有几分道理,把秦大柱说得脸黑了下来,蹲在那儿唉声叹气的。
柔娘见此,更是觉得自己有理了,让秦大柱等会儿别给人摆脸色,怎么也要想着女儿什么的。
正说着,秦宽和秦小树回来了。
秦宽在路上已经听弟弟说了个大概,虽然秦小树也说不到点子上,但秦宽聪明,自己会分析。
妹妹成了皇子的妾,娘就不说了,爹心里肯定不舒服,包括他心里也不太舒服。在他的心里,是有送妹妹出嫁这一幕的画面,现在没名没分就给人做妾了,秦宽是秦家唯一识字读过书的人,知道在大梁律法中,妾通买卖。
当然,做皇子的妾肯定不至于被卖了,但光这个通买卖就能证明其地位。
还有就是,大成怎么办?
“大成就跟他好好说说呗,算咱家对不起他,要不能咋办?咱还能反抗皇子不成?”柔娘说。
秦宽沉吟了一下,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能让大成和六皇子撞上了,不然这对大成来说太残忍也太尴尬,等会小树你和七丫在巷子里守着,见到大成回来了,就让他领你们去买东西,最好拖着他在外面吃饭,拖得越久越好,等把六皇子送走后,咱们再跟大成细说。”
“老大的办法不错,那六丫咋办?真就叫她给那六皇子做妾了?”
秦宽叹了口气,年轻的脸上隐隐有着悲哀:“爹,木已成舟,咱们反抗不得,你没听说是陛下发的口谕?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六皇子能对六丫好点,然后咱们家里人都争气些,以后能出人头地,替六丫撑腰。”
这话让秦大柱有些茫然,他一个小地方的镖师,现在不过是个卖苦力的,怎么成为人上人?
要说家里唯一有可能成为人上人的,就只有大儿子秦宽了。秦宽是秦家最聪明的孩子,被秦大柱寄予厚望,很小的时候就送他去读书,他也争气,读得很出色,这次若不是出了秦艽被送进宫的事,秦宽也不会弃了学业,来长安当个跑堂的活计。
“以后爹卖力干活,你那伙计也别当了,你的那些书也没扔,回来好好读,若能考个功名,咱家就算出人头地了,也不让人小瞧了你妹妹。”
秦宽点点头,其实这事他在路上就想过了,不过现在该考虑不是这,而是怎么应付六皇子。
他低声叮嘱了弟妹几句,推开厨房的门走出去,明明不过一身粗布衣衫,但背影挺拔如松。
看着这样的儿子,秦大柱总觉得自己太没本事,屈了大儿子,如今又屈了女儿。
从屋里出来的秦艽,正好在门外撞见秦宽。
“大哥下工了?辛苦不辛苦,我觉得大哥不该去做伙计,你应该好好读书。”秦艽说得有几分感叹。
秦宽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行了,这事不用你操心。”
“怎么就不用我操心了?”
以前在家的时候,虽然秦宽在家的时候不多,但秦艽跟他的关系是最好的,现在虽很久没见了,但也没淡了兄妹情义。
“别说大哥,他对你……”
见东厢那边有人站着往这里张望,秦宽拉着秦艽走进堂屋,见六皇子端坐着椅子上,他先去行了礼,说换身衣裳再来免得失礼,就往里屋去了。秦艽知道大哥有话想跟她说,便也跟了进去。
刚好她带回来的包袱,就放在这屋里,秦艽去解了开,道:“大哥,我拿回来的布料,有适合给你做衣裳的颜色,你让娘给你做两身衣裳。长安这里的文人墨客多,应该也有读书的地方,你去打听打听,找个书馆继续读书吧。
“银子的话,你别操心,我每个月有月银,我平时也不怎么用,就捎回家来,这样一来即使你不做工,也不会影响家里生活。读书好,在这长安城里,穷人只有读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你不知道我进宫后,宫里也有教宫女读书的地方,不会读书的宫女只能一辈子当宫女,做不了女官。”
秦艽是真的不舍大哥就这么埋没了。在她心里,她一直觉得大哥以后肯定会有出息,没有为什么,就是这么很盲目的认为。
听到妹妹的话,秦宽笑了笑道:“这事大哥心里有酌量,家里暂时困难,大哥才会去做工,等家里情况好些了,学业我肯定不会丢。好了,先别说大哥的事,他对你咋样?”
这个他,自然是指六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