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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无眠织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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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堂的夜突然亮堂起来, 正殿、占星塔、祭台尽皆灯火通明。

乔治与光亮背道而行, 闯进朝圣者居所才终于驻足,却没有放埃莉诺下地。高塔的灯光从敞开的门中洒落进来,两人的面容都半明半昧。

“还在生气?”埃莉诺慢吞吞地问。

他没看她, 下颚线条却一绷:“您早就猜到了凶手身份?”

“不,在看到皮q亚死状后, 我才突然明白过来。”

“共有七人被关在冰窖中冻死,其中三人被扔入了水池, 如果伊莎贝拉没有出手, 第一个凶手还会继续……”

“我知道。你在责怪我刻意隐瞒这一点?”

须臾的沉默。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但方才在塔下,您就预料到了伊莎贝拉会向您出手?”乔治隐忍地吸了口气, 维持着话语表面的平静, “您故意支开我,提醒我塔底没有玫瑰花、事件顺序与诺恩经文有关, 独自回到这里, 等待伊莎贝拉传信再溜出去赴约……您料到我会赶来阻止伊莎贝拉?”

埃莉诺攀着对方的肩膀站定,抬眸笑了笑:“你也的确来了。动手的时机也非常及时,至少塞维尔大人不用做出那样残酷的选择了。”

乔治紧紧抿唇,片刻没能开口。

“对,我利用了你, ”埃莉诺十指在他颈后交叉,主动勾住他的脖子贴上去,笑得无害而残忍, “我也应当说过,对此我不会有丝毫犹豫。”

他看住她,双眸因漏进的一线光而愈加幽暗,口气却是苦涩的:“我并不在为此恼火。”

埃莉诺迷惑地微笑:“所以?”

“让我感到愤怒的……是您竟然如此不爱惜自己。”乔治艰难地吸气又吐气,挑选着尽可能温和的言辞谴责她,“如果我没能明白事件真相,如果我晚到一步,如果塞维尔选择了伊莎贝拉……”

他说不下去,索性沉默。

“在卡斯蒂利亚时,我做的事和现在并无不同。”埃莉诺漫不经心地偏头,“冒险是必要的。”

“但您可以事先告诉我……”乔治突兀地收声,哑声笑,“您还是不相信我。”

埃莉诺似乎被戳中了逆鳞,冷声道:“恕我直言,你我之间要谈信任时日还太浅。”

乔治痛楚地眨了眨眼:“您对此还真是坦白。”

“对,”她答得爽快,“我不想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错觉。”

“那么……您要怎样才能相信,我对您绝对忠诚?”

埃莉诺的指尖滑过骑士的面颊,她食指一转,轻挑地将对方的下巴抬起来:“那么你告诉我,你为何如此渴求我对你的信任?”

“我认为您对此再清楚不过。”

“不,我不明白。”

“我--”

语声戛然而止。埃莉诺微微踮起脚,以吻封缄:“算了,我忽然不想听了。”

“您……”乔治抽了口气,眉眼间泄露出焦躁与懊恼。

“如果你只是因为满腔爱意追随我,”埃莉诺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说法很可笑,“那么这样你就该满足了。”

乔治垂眸苦笑:“不,您也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就此满足。”

埃莉诺不答话。她毫无来由地感到愤怒而挫败,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只想将任何贸然靠近的人扎伤。

对话陷入僵局,先退让的是乔治:“我的心情在其次,请您之后不要如此轻慢自己的安全。”

罕见地,埃莉诺甚至不想好言敷衍过去。她几乎失声反驳告诉对方,她的安全根本毫无价值。她与伊莎贝拉是同路人,以仇恨为名杀戮,以悲恸为借口享受着操控全局的快感,而她甚至在沼泽中陷得更远更深。如果伊莎贝拉必须接受惩罚,她又怎么配得到原谅?他越退让越为她着想,她的自我厌恶只有更深。

最后她只是疲惫地叹息:“我有我的打算。”

乔治凝视她半晌,蓦地哑声问:“难道您独自去见伊莎贝拉,并不只是想引她自白,而是想让她,”他闭了闭眼,口吐的每个音节都分外耗费气力,“让她杀死您?”

她保持沉默。

他也半晌无言以对。

“我累了,你也需要冷静,我去另一间房休息。”埃莉诺才转过身,背后就传来低低的语声:

“我找了你六年。”

她竟然因为这一句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

“你承不承认都无关紧要。那时你突然出现,而后同样突然地消失。六年里,只要能找的主城我都踏遍了,甚至只要有女士的名字首字母与你的相同,我就会义无反顾地赶去。知情人都说我疯了,说我这已经不是爱情,这感情太沉重没人承受得了。”乔治自嘲地笑,“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我却没能找到你,我愿以任何方式弥补;而现在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却依然可以毫无留恋地从我面前消失。”

他等了片刻,没等来她的应答,便轻描淡写地问:“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假如我真的死了,你也会不为所动?”

埃莉诺没回头:“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皮q亚预见到了她的死亡,我猜想她也一定预见到了是谁杀了她,但她全盘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换做是我,我无法如此坦然,因为我还有心愿未尽。”乔治的口气温存,话语却像是长了冰棱,直刺入埃莉诺心里,“我只问一次,这一切是否只是我一厢情愿?你是否对这个世界……包括对我毫无情意?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让我解脱,求你了。”

他低哑地笑起来:“只要一个答案,我不会再抱无谓的希望,我不会再质疑你的决定,我会如你所愿,无条件地遵从你的所有命令--直到你先自我毁灭,或是我在你手中折断。”

“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接受斯库尔德对我可怕的宣判。”

埃莉诺终于转过身,她依然没说话,如同嗓音已然被魔鬼封印。

她直直看着他,双眼挣得很大,有泪水随眼睫的每一下眨动淌落脸颊。

乔治神情顿时动摇,喃喃:“为什么?”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花了更长的时间鼓起勇气,将短短的答案逐字逐节地吐出来:“我做不到。”

“做不到……”他抬手去拭她面上的泪痕,却像是被一烫,嗓音也颤抖起来,“我都说了些什么--请原谅我,我……我失控了,请您原谅,我祈求您原谅我……”

乔治·马歇尔虽然不傲慢,却毫无疑问是个骄傲的男人。他也的确有骄傲的资本。可在她面前,他终于被逼得露出了敏感又带刺的里侧。他们何其相似,以残酷的言语伤人,同时以这些无情的字句中伤自己。但此刻他的口气又是那么惊惶,只是一遍遍卑微地道歉,哀求她不要因此驱逐他。

埃莉诺闭了闭眼,又一串温热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她竟然不记得上次在人前哭出来是什么时候。

“乔治,”她轻轻唤他,念出他名字的声气与以往都不同。

他循声凝视她,被她含泪的模样刺痛,想侧脸回避,却又舍不得就此转开视线。

眼与眼相对,目光与目光纠缠,似乎有亘古绵长,又仿佛只有一瞬。

“乔治,吻我。”

身体比意识更快遵循呼唤,乔治搭住埃莉诺的肩膀,另一手捧住她的脸颊,低下头与她唇齿相合。

这是个彼此都渴望已久的亲吻。不含试探,不为道别,只是一心一意地相互索求着对方的唇瓣,更多地、更深地品尝彼此的气息。

第一个吻是把钥匙,辗转厮磨着拧开不该开启的门,连串的细碎的亲吻与甜蜜而痛楚的叹息紧紧跟随。

她扒住他的肩膀,手指穿过他柔软的发,揪紧又松开。

“把门关上……”

乔治一顿,短暂与埃莉诺分开。他像在迷醉边缘徘徊,盯着她的眼神微微地失焦,脑海中却还残存一线清醒:“真的可以吗?”

埃莉诺搭着他的肩膀贴上来,全身颤栗,神情与语气都如同溺水的人,而他是冰凉浪潮中唯一可凭依的浮木:“我很冷。”

门缝吞噬了最后一丝来自外界的光。

双眼逐渐习惯黑暗,能分辨出的却依然只有彼此模糊的轮廓。其他的事,其他的心绪,要以触碰、以亲吻确认。

寒凉的空气激得皮肤一阵战栗,但滚烫的热度却星星点点从耳后经颈窝走遍百骸。黑暗为双眼蒙上轻纱,无法预知的下一步带起簇簇知觉的火星,一朵接着一朵在意识中炸开。

吐息的节律难耐地加快,他却克制着,慢条斯理地让她放松下来,耐心等待她准备好。他以气息、以体温充斥霸占她的感官,驱使无关的所有心绪。这温存绵长的序曲似乎能永远持续下去,直到最细微的耳语也能激起血液一阵尖叫的骚动。

“乔治,可以了……”埃莉诺轻咬着他的耳朵呢喃。

这话语随吐息散落,竟然令耳后一阵酥麻。

乔治抽了口气,另一声细喘随之响起。

一道门外,温泉浴池的水声在夜色中分外清晰,热流汩汩汇入,水波有节奏地拍击着池沿,汇入夜风低低的吟唱。

“等……”她显然咬住了嘴唇,像是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徐徐舒了口长气。

“不喜欢?”

她默了须臾,不知是在调笑还是在埋怨:“我……差点叫出来。”

“即便被人听到了也无妨,”他的语声像叹息,“那样……”

“那样……所有人就会知道我与你私通?”她语声一顿,蓦地拖长声调嗯了一声,“你真是个可怕的男人。”

“对此我不否认。但能让我神魂颠倒、甚至不惜身败名裂的女士……”他笑了笑,“岂不是更可怕?”

即便是这样的状况下,埃莉诺也没有吐出半句誓言,也依然没有正面回答乔治的心意。他说得对,她比他更可怖。她便叹了口气,寻找到对方的嘴唇,将无法以言语阐明的复杂心绪借此传达,又或就此封印。

她感谢这小屋的黑暗,她不知道自己眼下是什么表情,也不想知道。

埃莉诺睡得浅,天色稍转明便已然醒来。

借着门缝中漏进的苍白晨曦,她仔细审视乔治的睡颜。

一缕末梢带卷的亚麻色发丝滑落到他眉骨,她不自禁伸手将这缕软发捋顺拨开。他睡得很沉,紧闭的双眼下因睫毛蒙了淡淡一线阴影,没因她的动作有分毫惊动。乔治的魅力在他那野火般生机勃勃的眼睛,和那温和含情的微笑。他这样毫无防备地沉睡着,竟然像是换了个人:

和其他荷尔施泰因人一样,他轮廓分明,但五官却颇见细巧,不笑不动时便显露出一丝少年似的纤弱气质。

而这样的乔治,埃莉诺其实并不陌生。

她垂眸,从对方的怀抱中脱出去,披上罩裙踱到屋子另一角的桌子前,上面的酒壶还没动过。

埃莉诺并不嗜酒,但此刻她竟然分外想来一杯。德菲的圣酒入口甘甜,下了喉咙却一阵火辣辣,呛得她差点流眼泪。脑海里乱糟糟的,她踮着酒壶与银杯就推开小门。

天还没亮,神殿一行人又住在另一个小院中,浴池中自然无人。

埃莉诺在池边坐下,用脚尖试了试水温,双手一撑入水。

有那么一会儿,她只是听着水流的絮语出神。

“埃莉诺。”轻柔的嗓音骤然在她耳畔响起。

她一个激灵:“阿默斯?我应该命令过你不要随意出来。”

“是,是,你身上的魔物气息被发现就糟了,所以之前我都忍着没动作。但先知本来就役使魔物作为信使,只是这么一会儿,我支起了结界……他们不会察觉的。”黑发红眸的男人坐在池边,支颐向她眯着眼笑,“那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接下来?”

“当然是怎么处置小骑士的事,”阿默斯笑得幸灾乐祸,“假设你昨晚的确是情难自禁,你对马歇尔的确怀有情意,那么之后……你还要将他留在身边吗?”

埃莉诺没应声,唇角微微下垂。

“先不说他在确信你对他有情后,是否会赞许你那自杀式的计划,你一旦爱上了什么人,那个人就会成为你的软肋,”阿默斯怅怅叹息,“而对你而言,我亲爱的主人,任何的弱点都足以致命。”

“昨晚你对伊莎贝拉说的话非常正确,每个人始终都有选择,也一直在做出选择。”他自后亲昵地环住了她的脖子,“现在到了你选择的时候了,埃莉诺。”

埃莉诺只是盯着面前的水波不语。

“现在是小骑士对你最不设防的时候,”魔鬼轻声细语地蛊惑她,指尖在银杯上一点,暗红的幽光在酒液中一闪而逝,“我从美泉堡带来了克劳德的毒|药。让马歇尔喝下这杯酒,他会毫无痛苦地死去,我会把他吃干净,不留一点痕迹。”

“是狠下心斩除后患,还是败给软弱的爱情,做出选择吧,埃莉诺。”

他悠游自在地低笑,在她颊侧亲了一口:“我期待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埃莉诺浑身一震,腾地回头,身后已经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通向屋中的门却打开了。

“你醒了。”埃莉诺看了来人一眼,尽力维持平静。

“一早就喝酒?”乔治意外地朝池边的酒壶酒杯抬了抬眉毛。

她涩然而笑:“也许喝酒能让我晚些清醒过来。”

“深有同感。”乔治弯弯眼角,在水池边坐下,顺手便拈起了银酒杯。

埃莉诺张了张口,最后垂头沉默。不存在别无选择,但却无疑有最正确最合适的选项。谁都不会喜欢犯错,因此那正确的选项便成了唯一。

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不能半途而废,她不能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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