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寒蝉凄切,钟阳山脚下的官道上,一个青袍女子背负宝剑,斜背着一个小包袱,衣抉翩翩的漫步而前。
崇雍年间,虽妖孽横生,但修仙入道之人也是众多。当今圣上更是痴迷于长生之术,举国上下都对仙道之士倍加尊敬。容黛瑶多年不下钟阳山,此次下山回家,更是周围没有了师父师兄的约束,索性不再御空而行,打算一路上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尽兴之后再回家“成亲”。
要说这容黛瑶,自小生于官宦之家,容景祈老来得女,更是捧做掌上明珠。容黛瑶四岁那年,容景祈自京城外放到富饶的徊安任职,行经钟阳山遇上了一只百年虎妖,随行护卫全部战死,眼看全家就要命丧虎口,恰逢青铭居士回山,便出手就下了容景祈一家。当时看到年仅四岁的容黛瑶喜爱无比,便收做小徒。容景祈经此一事,也愿意让爱女拜的名师修道成仙。于是十二年间,只有逢年过节容景祈夫妇才带上礼金上山看望爱女,长久不见,更是宠爱有加。自幼生的一副乖巧模样的容黛瑶甚得青铭居士和师兄弟们的喜爱。而她天资聪颖,各种法术都是一学就会,不过贪多嚼不烂,却是没有一种擅长的法术。
修真十二年,却是被师父和父母宠了十二年,一纸书信,容黛瑶却是欢天喜地的下山而去,不就是“成亲”么?找个相公陪着自己玩也挺不错的。
“什么?白狼袭村,你们要请法师除妖?今天算你们运气,遇到了大师我巡游至此。什么?我年轻?哼,不要以貌取人,告诉你们,我今年一百零三岁,得道飞升,驻颜有术。你不信,好,那你来看。”容黛瑶一把抽出背后的那柄神剑,只见七彩流转,光滑凝而不散,一种村民全都看傻了眼。
容黛瑶得意洋洋的还剑入鞘。没想到途径的第一个村子就在闹狼妖,容黛瑶便自报奋勇的要去除妖。一群村民见识了那柄光彩夺目的神剑之后,对容黛瑶“修仙百年”的资格再无怀疑,兴高采烈的簇拥着容黛瑶进了村里唯一的一个酒店中,准备设宴席先款待这位“除妖法师”。
人群之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清亮的声音:“这位仙子请等一下,方才那柄神剑,可是叫做‘流彩虹’。”
容黛瑶一怔,回身向人群中望去,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微笑着向她示意。
“你认得这柄剑?”
要知道,这柄神剑“流彩虹”师父很少带下山,而且这柄剑中的剑灵十分傲气,除了青铭居士,平日里只有容黛瑶能够驱使。师父只告诉她这是一柄数百年传承的神剑,除了本门的师兄弟,居然还有人认得啊,容黛瑶不由得一阵惊喜,却又暗暗多出一份警惕。
“在下陆文琢,符师。”清秀男子微笑着说道:“久闻世间七神剑,今日得见流彩虹。陆某游历至此,愿与这位仙子一同除妖。”
“哎呀呀,真是村里的幸事啊,今天除了请到一名捉妖法师,又遇到一名符师!太上老君保佑,狼妖必除了!”一位老者颤抖着手杖,满面红光地说道。
“你是符师?这么年轻!”容黛瑶也是吃了一惊。记得师父说过,符师是修真界的一个特殊存在,他们绘制的灵符,能够产生和法术一样的效果,但是符术修行起来却是极难,而且进度缓慢,经常是三五十年才能初窥门径,而修行法师,一般不到十年便可小成,两者修行难易可见一斑。但是法力强大的符师绘制出的灵符,稍具法力平常人也能使用,也就是说一个稍具法力的普通人,只要拥有一张威力强大的灵符,一样可以引风雷于九天,趋烈火而燎原。而其符师还可以在修道之人的法宝篆刻出特殊灵符,从而使一柄普通刀剑拥有媲美神器的威力。所以但凡艺成出世的符师,均被各大门阀和几大门派拉拢争抢。
陆文琢微微一笑:“和仙子想比,我确实年轻,但是也枉活了七十多年,只不过这副皮囊看起来年轻而已。”
“啊,你都七十多岁了啊。”容黛瑶不禁咂舌。
“还是修真入道好啊,看看人家,一个七十多岁,一个一百多岁,都是如此年轻俊美,我们这些终日劳作耕田的人,才过三十脸上都是皱纹,鬓边都有花白了。”一个村民唏嘘不已。
容黛瑶尴尬的嘻嘻一笑,望向那位陆文琢,却见陆文琢向她这里也是相视一笑。
他笑什么?莫非他看出来我在骗人?还是他根本也是谎报的年岁?容黛瑶仔细端详了一下陆文琢,记得师父说过,若是驻颜有术的修真之士,相貌虽然看不出倪端,但是那一双眸子里,决然没有年轻稚气的清纯朴实,而是透着看遍云卷云舒涛生云灭的一股沧桑和世故。
陆文琢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却是隐隐有光华流转。容黛瑶轻轻摇了摇头,看不透。
由村子里的两位长者河一位曾目睹过狼妖的猎户作陪,几个人在酒馆中一边吃一边谈。
说起那狼妖,这名四十多岁的张姓猎户仍是心有余悸。
大约一个月前的一个月圆之夜,村中开始有牲畜离奇失踪,奇怪的是深夜虽然村民都已入睡,但是养牲畜的圈旁,都养着猛犬,不管是生人盗走或是野兽袭杀,但是全村十几条猛犬无一吠叫。之后隔三差五便继续游牲畜离奇失踪,牲口的棚圈完好无损,四周也没有撕咬拉扯的痕迹。这名张猎户不信鬼神,便取出弓箭猎叉,带着自己的大黑狗独自守夜。连续两天平安无事,第三天四更时分,身边平日里凶猛的大黑狗忽然开始躁动起来,不安的来回原地踱步。在大树上藏匿的张猎户搭上一支箭,紧张的观望着四周,蒙蒙雾气中,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踱了过来,身形仿佛一头熊一般大小,浑身雪白,嘴长耳尖,身后拖着一条尾巴,却是一头白色巨狼。
只见它昂首阔步在几个牲口圈附近徘徊了一圈,所有看护牲口的狗都夹起尾巴伏在地上丝毫不敢出声。白狼抬起爪子虚划了几下,一个牲口棚中的青驴便凭空出现在它面前,也是恭顺的站在白狼身侧,丝毫不鸣叫。白狼一甩头,青驴便自行缓缓而去,白狼则大摇大摆的跟在身后。张猎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拉满弓就是一箭,弓弦嗡的一声,雕翎箭脱手而出。那头白狼却只是轻巧一回身,伸出前爪就拍落了那一只蓄势而出的羽箭。然后一声低噑,张猎户就觉得脑袋里仿佛炸裂一般,一个跟头栽下便不醒人事。知道次日清晨被人救起,一直陪伴自己的那条大黑狗也踪迹不见。
“绝对是一头狼妖,那最后看我的那一眼,是那样的不屑。”张猎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看过那双眼之后,我折断了弓箭,这辈子只种田再也不去打猎了。”
陆文琢夹起一叶青菜慢慢咀嚼,缓缓说道:“后来那白狼又出现了么?”
一位老者叹了一口气:“已然是隔三差五的出现,村里的年轻后生都被前一阵征兵发到前线去了,现在一村老幼妇孺,全靠这些牲畜耕田拉磨,或者年关去徊安城换上一些粮食,可如今村里只有大小不足二十头牲口,眼看冬日及至,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老丈不必着急,我艺从钟阳山,数年来除妖无数,从未失手,这次定要绝此妖孽,还乡亲们一个太平。”塞下一口煎鸡蛋,容黛瑶说的慷慨激昂。
“钟阳山,怎么这么熟悉,好像邻村的徐愣子说前段时间村里闹鼠灾,便是钟阳山的一个貌美仙子下山除妖,一把豆子本来要变出一群灵猫,却变出一群猛虎……”一个老者皱着眉仿佛思索起什么。
容黛瑶急忙辩解:“老丈你一定是听错了,可能是终南山或者石钟山的修道之人吧,我们钟阳山上的修道之士,个个法术无边,断然不会失手,今夜那狼妖若敢再现,我与这位陆符师定然初除此妖孽。”
一旁的陆文琢,却是露出一抹浅浅地笑容,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月上柳梢,寒鸦飞过。
容黛瑶紧了紧袍子,斜倚在树枝上长长打了一个哈欠。一旁树枝上的陆文琢却是紧闭双目,一言不语。
“喂,你不会是睡着了吧?你、你真的有七十多岁?”容黛瑶好奇地问道。
陆文琢缓缓张开双目,笑了一下,凝望着茫茫夜色说道:“如果说我们两个人加起来不到四十岁,你说村里的人们还会请我们捉妖么?”
“好哇,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可是我听师父说符师一般没有三、五十年功力,根本不能绘制出灵符啊。”
“有你的神剑流彩虹在,千年以下的妖孽都不在话下。那头巨狼尚未化作人形,至多几百年的修行,正好可以见识以下七神器之一的流彩虹,何乐而不为呢。”
“你不会是惦记上我这柄神剑了吧?”容黛瑶警惕的望着陆文琢,右手隐然按上了剑柄。
陆文琢一笑说道:“世传百余年前仙魔之战后,七神剑便隐匿于江湖,原来其一的流彩虹一直在钟阳山,我奇怪的是你师父怎么会放心让你独自携此剑下山?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难道不怕有人窥伺抢夺?”
(钟阳山上某人长叹,你夺夺试试?这剑灵自从遇上了这小妮子便苏醒了,害苦了我们十几年,太上老君保佑,你们赶快把它弄走吧……)
容黛瑶放松了剑柄,嫣然一笑,看了一眼陆文琢,便抬起头仰望星空说道:“我十二年前随师父修习法术,这柄剑中沉睡了多年的剑灵就仿佛苏醒了一般,之后师父就把这柄剑交予我,它就像一个兄长一样照顾我,保护我。是没有人能把它从我身边夺走的。至于你,虽然我看不透你,但是你看这柄‘流彩虹’的眼光,却好像是遇到了多年不见的朋友,并无窥伺之意,但是它对你却一直是不理不睬,我也很奇怪呢。”
陆文琢忽然一摆手,目光投向远方。
夜色中,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缓缓步入村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