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累了一天一夜,既是心事已定,不觉昏昏睡去。
直到日头偏西,赵义方才睁开眼,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爬下床,在房内洗漱完毕准备出去把事办了。
一看身上的衣着甚是破烂,心道还是先换身衣服才是,不然别人定会认为自己身上这些值钱货是偷抢而来。
下得楼来,他扔了几两银子给柜上的胖掌柜,叫他准备一桌好酒菜预备着,抬脚就往门外走。那乞丐仍坐在酒楼对面的路边,见赵义出来,忙不迭起身跟在他后面。
走了一会儿,赵义不知他要做什么,歪着脑袋问道:“我说你这叫花子,为何凭白跟着老子?想打劫吗!?”
乞丐木然地摇了摇头,也不说话。赵义见他那呆头呆脑傻愣愣的样子,不像是城中那些地痞放出的眼线,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谁知乞丐仍是跟在他身后,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赵义走了几步,甚是恼怒,挥着拳头跳脚骂道:“他娘的!小爷我赏你吃顿饱饭,难道你想赖上老子不成……?”
不待他骂完,乞丐“扑嗵”一声跪在地上,直直看着赵义,却仍是一言不发,过往行人见这两个破衣烂衫的少年行为怪异,不少人驻足观看。
赵义不明白他是何意,可自己身上背着金银细软,最怕招人注意,急忙一把扯起他转身就走,乞丐始终不说话,任由赵义将他拉到一处偏僻角落。
“你是哑巴吗!?你这等青皮小爷我见得多了,再敢胡搅蛮缠跟在后面,别怪小爷我不客气!”赵义见他一言不发,心头更是火大,举起拳头装作要打。
“大哥,你是好人!”那木头般的乞丐终于开口说话,一板一眼答了他一句。
赵义两眼一翻险些晕倒:“你……跟着我又跪又拜,就为了说这句话?”
没料到这句话却惹了麻烦,乞丐经他提醒,又扑嗵一声跪下,死死拉住赵义的裤脚:“大哥,你给俺吴小四饭吃,是好人!今后你再给俺饭吃,俺不想挨饿,你让俺干啥都行!”
他跪在地上,一句话虽似通非通,却是无比诚恳,弄得赵义有气没处撒,举着拳头不禁气结:“好心人当真是做不得,真他娘的倒霉!早知如此,小爷我才懒得理你死活。”
那乞丐吴小四仍是跪而不答,昂着头傻愣愣地瞧着他,眼中满是乞求之色。
赵义这位好汉向来认为自己打小就是踢死蛤蟆玩死猴的高人,可遇上这种死缠烂打的家伙,一时间竟无计可施,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瞧了半晌。
赵义想想自己前世那些年挨饿受苦,跟这乞丐无异,心中几次想将这乞丐打跑,却又于心不忍,终是败下阵来,踢了他一脚道:“你先起来再说。”
赵义若不是昨天迫于无奈火烧火鹏寨,偷了寨主积累多年的财物,也不知道下顿饭在哪着落呢,这年头连自己这穿越者活得都不容易,更何况是乞丐!
吴小四却摇头道:“不干,大哥你若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遇上这种角色,赵义真是哭笑不得:“你……!泥煤的,老子今日是遇上克星了,答应你便是!”
他此刻想起过去那些好汉人物,身边都有几个兄弟,拔刀相助也是大家一拥而上。既是如此,自己身边也需有几个这样的人才够威风,若收了这个叫吴小四的乞丐当随从,那岂不是一顿饭换来个帮手,顶多日后花点饭钱罢了。
吴小四却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听他应承下来,面露喜色,一骨碌爬了起来。
赵义抱着膀子仔细打量了他几眼,不论怎么看这吴小四都像个白痴,心里踏实下来,这才叹道:“也罢,老子也是混穷的出生,能活到今日都是命大,你若愿意跟着我也无妨,不过以后只管饭,没有钱给,而且事事得听我使唤,怎么样?!”
吴小四脸上大喜过望,也不吭声,只是憨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这买卖赵义愈想愈是划算,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怕他日后反悔,说道:“你既答应我的条件,现在便发个重誓吧!”
“发什么誓?”吴小四一脸茫然似没听过这一说。
赵义摸着脑袋想了想说道:“你就说:我吴小四从今往后,只听主人赵大好汉一人使唤,赵大好汉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如有反悔,让我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浑生烂光而死……死后下地狱,下油锅上刀山,拔舌头挖眼睛,永世不得超生!”
他这街头骂人的话却是随口便来,说得又是狠毒无比,把吴小四听得目瞪口呆。
他目光中闪了几闪,脸上露出害怕之色:“这就是发……发誓吗?”
“没错,你照着说一遍,我便收留你!”赵义见他被自己吓到,心中暗笑,却绷着脸点点头。
吴小四愣了片刻,像是在犹豫,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他于是依照赵义刚才所说念了起来:“我吴小四从今往后,只听赵大好汉一人……那个,那个使唤,赵大好汉……赵大好汉……头顶生疮……那个浑生烂光……下地狱……”他像是根本记不住,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清楚。
赵义怎么听都觉这小子是在骂自己,顿时火冒三丈,抬手一巴掌扇在吴小四脑袋上,再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瞪着眼骂道:“他娘的,老子是让你发誓,不是骂我!”
吴小四拍拍身上的尘土一骨碌站起身来,眨着眼睛无辜地看着他,赵义见他可怜,叹了口气,又将誓词说了一遍。
可那家伙却像是天生痴傻一般总是忘词,翻来覆去仍是那几句。
赵义连教数次,他总也记不全,把赵好汉气得直翻白眼,连打都懒得打,恨恨地骂了几句,只好作罢。
两人一起走回大街上,没多远便寻得一处裁缝铺子,赵义径直走了进去,二话没说在柜头丢下一锭银子,大模大样地冲着掌柜的嚷道:“给大爷置办几套衣服,里里外外全都要现成的!”
只可惜他那双滴溜乱转的眼睛总不安份,给人感觉怎么看都不像个正人君子。
那掌柜见来人虽衣衫不整却出手不凡,柜上那锭银子十两有余,满脸假笑着连声应了两句,量好赵义的身型尺寸,命伙计从柜中取出几套,在一旁躬身侍候着。
赵义嘴巴呶了呶身旁的吴小四接着道:“带这位去后面洗干净,小爷我先瞧瞧你们这的手艺,若是不错的话顺便给他也买几套。”
赵义选了一件略为宽大的长衫换下身上的旧衣服,左右打量了一番,随口夸了几句。
吴小四刚洗干净手脸回到铺中,他吩咐道:“你二位给这傻小子置办两件粗布衣服,不用太好,一般般过得去就成。”
掌柜见他出手如此阔绰,心中乐翻了天,连忙带着伙计给吴小四量尺寸。
吴小四本是个乞丐,身上衣服全是窟窿,几乎连私处都要露出来,没想到认下个饭票居然还给买新衣服,一张嘴咧得跟脱了线的鞋帮子一般,半天没合拢。
赵义装作挑布料,转到柜前竖着摆放的一排丝绸缎面问起价钱来,刚说了几句,这小子扫眼见店中并无旁人,从中挑出一捆青花暗纹的缎子,扯出四五尺往身上一围,披住了全身,问道:“这颜色咋样?”
那掌柜的抬眼恭维道:“挺好,若是做一件长衫,更显贵人之相!”
赵义脸上笑嘻嘻的甚是满意,装作低头打量,遮挡在缎面后的另一只手,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捆绸缎塞进了新买的衣衫里。
他仔细看了半晌,最后摇头叹道:“好是好,只可惜小爷我今日便要赶路去京城办一批货,没时间在此地等你们做……”说着,他扯下披在身上的缎子,让伙计重新卷好。
赵义身材瘦高,又故意买了件略宽的衣衫,一卷绸缎被他塞在身上丝毫不显臃肿。这是在孤儿院里吃不饱饭的时候学来的手段,今日虽说自己成了财主,但有机会下手,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两人从裁缝铺走出来,全身上下已是焕然一新,赵义方巾缎带,长衫皂靴穿在身上,虽不是绫罗绸缎,却比从前精神百倍。
身后吴小四身材硬朗,一身粗布衣服,看起来也是人模狗样精神抖擞。
赵义在当铺把偷来的绸缎当了四十两银子,将十几样份量重的金首饰换得几百两,再去钱庄把其它的物品存好,收起押条,将这些事办妥,他一颗心方才落定。
这一主一仆办完事,得意洋洋地回到酒楼,胖掌柜乍见之下险些不敢认了。
吴小四面皮洗得干干净净,眉目清秀还算过得去。
赵义虽说不是个美男子,却也是长得有些小帅,只不过两人穿得周整,却全是一脸菜色,看起来便是那种长期食不裹腹之人,绝不像富裕人家的子弟。
当晚胖掌柜的派人将一桌酒菜送进客房,待桌子摆好,赵义抢过一只烤鸭大嚼起来,那吴小四也不管什么主仆之分,双手捞起一只肥鸡,死命往嘴里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