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用膳期间霍明月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连她平时喜欢吃的牛肉和烧鸡她都没动几筷子。
赵明理知道她在思考案情和沈悦的事,其实他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十分不是滋味,这可是霍明月入职大理寺以后经手的第一个案子,原来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命案她既然对探案感兴趣就让她练练手,赵明理实在没想到这个案子越查越大越查越复杂。
沈悦其人的身份首先大有问题,其次,那天把沈悦约出来的那个白衣男的宝剑上又带着龙形的图案,万一沈悦真跟谋反或者别国的皇帝有关,那么这个命案的背后必然藏着为人所不知的隐情,赵明理不想霍明月冒险,更不想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老霍,不然这个案子你不要查了,还是交给你那个上级裴有言让他查吧。”
“不用交裴有言肯定也在查,老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觉得你担忧过虑了,沈悦就算有问题,也未必和他这次的死亡事件有关联,咱俩可能都太敏感了,你快吃,吃完咱们再去查查东罗使馆的使臣汉姆。”霍明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心里的想法跟赵明理几乎雷同,也不知道为何,她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但她不想在赵明理面前表现出来,现在霍明月只希望裴有言那边能有案情的突破只希望是自己真想多了。
还真别说,裴有言那边确实有突破。
就在霍明月和赵明理用膳之际,裴有言那边也查到了沈悦所谓的纨绔子弟形象只是佯装出来的他实际上既不好色也不浪荡,至于他坐吃山空的那些钱财大多数打赏给了青楼的那些姑娘,还有一些大吃大喝给了酒楼和茶馆,沈悦真正用在自己生活上面铺张浪费的鲜少。
还有一点,沈悦没有收集古董和珠宝的爱好。
那么问题来了,假使沈悦是古董珠宝爱好者的话,那么他花重金购买那条红宝石项链还在情理当中,可他在此之前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那么他是如何转性的呢?除非沈悦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或者唆使。
沈悦如果是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没有头脑,那他极有可能受到别人的唆使,可依照现在掌握到的线索,沈悦是个有强烈主见的人,那么他买项链的背后只可能是他替别人购买或者他要拿那条项链去送礼去讨得别人的欢心。
裴有言猜测沈悦是受人主使为他人效力的可能性更高一些。他做了一个简单的案情推理,白衣男当时面见沈悦的情况可能是这样:白衣男从自己的渠道打听到案板街市场要拍卖红宝石项链,但碍于他的身份或者某种其他原因他无法亲自现身,所以才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沈悦让沈悦出面。
但如果真是这般的话,那么白衣男似乎就没有杀害沈悦的动机了?除非白衣男卸磨杀驴,除非白衣男事前承诺让沈悦替他先垫付钱买完项链以后把钱给沈悦但最后白衣男出尔反尔了。
此时裴有言还不晓得白衣男的身份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嫌疑犯而已,后来有个捕快跑去给裴有言报信说明了霍明月调查到的情况,尤其提到了白衣男的宝剑,裴有言方才晓得白衣男的真正身份竟如此莫测。
先前霍明月认为白衣男要么疑似是皇帝,要么疑似会造反,但裴有言却持有不同的看法,疑似造反应该可能性不大除非对方是个傻子否则不可能把带着龙形图案的宝剑随身携带,反而疑似皇帝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有一点霍明月不太清楚,除了大魏国的女皇帝以外,事实上也有别国皇帝曾经微服私访的例子,只不过那个皇帝在宫外的时候还不是皇帝只是一个皇子而已,这事属于机密就连霍明月的亲爹霍正霆都只知一二,但裴有言却了解一些内幕,曾经女皇给裴有言交代过一个任务,就和那个皇帝有关。
但裴有言不曾见过那个皇帝的真容,只听说其人英俊不凡,所以即使看了白衣男的画像,裴有言也不能肯定那就是他。可裴有言有种直觉,白衣男是某国皇帝的可能性极高。
假如白衣男真是某国的皇帝,那么沈悦和他的关系就变得有些莫测了,一个普通的百姓绝对不可能认识别国的皇帝并且和他有来往,那么沈悦的身份几乎已经可以呼之欲出了:细作!
不过这里面有个问题裴有言暂时还没想通,白衣男既然是一国的皇帝,那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有见过,他何以会对一条宝石项链如此重视?红宝石项链虽然珍贵,但皇帝想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再者,一个皇帝想要杀掉一个人有的是办法,完全可以悄无声息或者给沈悦制造一个意外死亡。
难道说沈悦被害和白衣男无关?难道说沈悦的命案和他与白衣男相见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事件?裴有言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他即刻回了大理寺,当务之急是先调查清楚白衣男的真实身份,免得走许多弯路。
白衣男的身份哪里是那么容易调查清楚的,大理寺的告示都张贴出去有一会了,赵明理的那些狐朋狗友也在暗中打探,可惜只有获得了一条关于白衣男的信息,还是无用的,有人看到白衣男在一个路边摊吃了一碗馄饨。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有目击者提供了一个有用的线索:白衣男一刻钟以前骑马出了城,往城郊平顶山方向而去。
这个消息几乎同时传到了在大理寺的裴有言和在赵明理家的霍明月耳里,裴有言当下带了几个捕快快马加鞭而去,霍明月和赵明理也各自骑了一匹好马追击而去。
白衣男最终被裴有言给追到了,可惜现实让他大失所望,眼前的白衣男根本就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白衣男,除了身上穿着的衣裳以外,这个白衣男和画像上的白衣男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两人不止相貌差距大,就连高矮胖瘦体型都有一定的差距,最重要的是这个白衣男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生身上根本没有佩戴任何兵器。
裴有言对白衣书生进行盘问的时候霍明月和赵明理也到现场了,从问讯的结果来看白衣书生身份清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赵明理对霍明月小声说道:“看来那个所谓的目击者提供的是个假消息,又许是他以为这人身上穿的是白衣裳就以为他是咱们要找的人。”
霍明月正色道:“我看未必,这两人的模样可谓是天渊之别,看差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赵明理争辩道:“可是现在天这么黑,看差了很正常的吧。”
霍明月接道:“是很正常,但我有种直觉,白衣男已经金蝉脱壳了,咱们眼前看到的这个书生应该是他找的一个替身,或者说是替死鬼也可以。且慢,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霍明月说罢就快速走到白衣书生的跟前,然后哗啦一下拉开了他的袍子,再然后弯腰伸手朝他的腿部捏了过去。
此举一出众人皆都惊呆,赵明理的嘴巴张的老大就跟吃进去了一只苍蝇一般,就连素来面瘫的裴有言脸上都有了一丝动容。
白衣书生更是被吓的目瞪口呆有如看到天塌下来一样震惊,但他还是很快反应上来了,他一边像躲避洪水猛兽一般朝着后面踉踉跄跄退去,一边结结巴巴道:“姑,姑娘,你,你你,你你这是,是要做,做什么?”
虽然是夜晚星光又比较黯淡,霍明月又出现的很突然,这就导致白衣书生其实根本没有看清他面前的是何人,但女儿家的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香味,方才霍明月蹲身的时候白衣书生闻到了她身上的女儿香,便确定靠近自己的是位姑娘。
“不做什么!”霍明月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摸男人的大腿是一件多么惊天地泣鬼神之事。
霍明月没有意识到,但赵明理意识到了,而且是深刻意识到,他满头黑线脸比霜打的茄子都要青,“老霍,你这……”
不待赵明理发表完自己的不满,裴有言便出声了,“去查看一下他的腿部!”
少卿一声令下,几个捕快迅速走到白衣书生跟前采取行动。
许是看到来的是几个男人,白衣书生没有再抗议乖乖配合,任由那几个捕快在他的腿上摸东摸西。
赵明理被这个突然的画面给弄的有些懵,他十分茫然的朝着裴有言看了几眼,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霍明月等待霍明月给他解答。
然而霍明月只是朝他摊了摊手,半个字都没有道明。
赵明理只得按耐住静观其变。
经过搜查以后,确认白衣书生的腿部没有任何问题,他的身上又有腰牌在,裴有言当即下令给他放了行。
霍明月本想制止来着,但转念一想默许了。
等白衣书生离去以后,赵明理一脸疑惑的问霍明月道:“你们方才是在做什么?”
霍明月无奈的耸了耸肩,她还以为就算赵明理再后知后觉这个时候肯定明白她的意图了,没想到自己真是高估这小子的智商了,“看那人的腿部有没有受伤啊,不是说白衣男走路一瘸一拐么?”
“哦!哦哦!咦?不对呀,这书生的面貌和大理寺那个叫什么小春的之前见到的那人的面貌严重不同的呀。”赵明理疑惑道。
霍明月没好气道:“大哥,有一种东西叫易容术。”
赵明理先是愣了一下,偶后狂点头,“哦!哦哦,噢噢噢!我懂了,你是怀疑那个白衣书生是白衣男易容过的?”
霍明月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大哥,我是怀疑这才是白衣男真正的面目他之前的模样是易容后的结果。”
“为什么啊?”赵明理懵的不是一点两点,他理解不了霍明月的思路。
霍明月道:“因为白衣书生显然没有易容的痕迹啊,既然他没有易容,那么之前的那个白衣男就有易容的可能,小春当时看到那人的时候毕竟隔了一段距离他能看清那人的相貌已经实属超能。”
“可是你是怎么知晓那书生没有易容的痕迹的?”霍明月这一解释他不光没有想明白,反而心里越发糊涂了。
霍明月的耐心被磨得差不多了,她实在懒得解释,但最终还是强忍着答道:“先前我还没有那么肯定只是猜测而已,但此刻敢笃定了。方才我们少卿大人盯在白衣书生脸上看了半天,我猜想他应当是在观察白衣书生的脸上是否有易容的痕迹。但凡只要使用易容术,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来,没有任何破绽的易容术只存在于小说和话本当中在实际生活中根本不可能。”
“哦明白了。”赵明理狂点头,偶后眼神又突然迷茫了,“可是你如何笃定裴有言方才是在观察书生是否有过易容的痕迹?”
“大哥,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霍明月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你是不是忘了,前几个月我们少卿大人才破获了一桩和易容有关的案子,那个案子还是你当时告诉给我的,说我们少卿大人对易容之术很有研究一下子就识破了嫌疑人的身份。”
赵明理听罢尴尬的直挠头,“貌似是有这么回事,老霍,你这举一反三的能力相当不错啊,我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你当真有做捕快的潜质啊。”
别说赵明理,就连裴有言都有些惊叹,只是他向来面瘫习惯了脸上没有表现出真实的情绪罢了。
坊间都说他办案如神脑子反应非常人所能比,事实上霍明月伸手检验白衣书生大腿的时候他也才刚刚联想到白衣男可能只是易容之后的脸白衣书生才是和沈悦真正交谈那人的真面目,不得不说霍明月真的很聪明,她不光比一般千金小姐比一般女子聪明,甚至于比一般男子都要聪明。
聪明倒不是最重要的,对于裴有言来说最撼动他的是霍明月总是能猜中他的心思总是能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在这点上赵明理就有些差强人意了,“可是老霍,书生的身上没有佩戴宝剑的啊,你怎么会怀疑他?”
“宝剑可以扔掉或者给别人拿走啊,白衣男未必就是自己一个人呀。”霍明月觉得自己得重新认识赵明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