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庄意远赶到离国的城门时,一眼就望见城墙上的阮天心。
她双手被捆在身后,悬挂在城墙上,身上是火红的嫁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在庄意远的记忆中,她从未穿过红色的衣服,普遍都是蓝色,如水一般。她说红色太艳,不适合她,其实她此刻比任何人都要好看。
“天心!”
仿若没有听到庄意远的大喊声,她望着如丝如线的雨滴默不作声。
天公真是不作美,就连死,都不让她死的干净。
庄意远满脸苍白的站在那里,看着阮天心一点一点的阖上眼睛,手指死死陷入掌心的肉中,抬眼看向她。
就算她是敌国子嗣,怎么能如此狠心,离国人果真都不是好东西!
他疯了一般的想要冲上城墙,却被一群侍卫给拦了下来。庄意远掏出剑,软的不行,就算硬闯宫门,他也要把天心救下来!
他最疼爱的小师妹,绝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您不能擅闯宫门,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侍卫长认出了对方正是阮国国师庄意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呵斥道:“这里可是离国,容不得一个亡国国师来这里放肆!”
“滚开!”庄意远冷冷的看着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人,此刻眼里却像是结冰了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刻骨的寒意,“天心不能死,我不会让她死。”
侍卫长叹了口气,阮国的天心公主确实国色天香,值得男人连自身的性命都不顾来救她,可惜,天心公主心中只有萧千纵将军。
秉着对国师这一行业的尊重,他张了张口,刚想再劝说两句,却听见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啪嗒啪嗒’的朝着这边而来。
侍卫长的眼神立刻警惕起来,难不成还有要劫人的?他挥舞着手让侍卫团团围在城门外,手中的长矛全部对准了外口。
白色的骏马出现在街口,在看见上面坐着的人时,庄意远的身子一僵,胃里有什么东西突然翻滚起来。
是他。
阮天心也听见了马蹄声,本来闭上的眼睛霍然间睁开,眼里迸发出一丝骐骥的神采来,连那泛着死灰的脸上也显现出光亮,翘首看着那匹马来的方向。
真的是他,他终于来了!
阮天心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萧千纵,我本以为你永远不会再来见我。
马在离城墙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身着紫衣的男子翻身下马,伫立在城墙前。
透过雨雾,阮天心隐约看见那熟悉的脸庞,俊眉修眼、顾盼神飞,如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的站在那里,无怒无喜的抬眼看向她。
她忽然想逃,现在自己的样子,一定很是狼狈。
他本就不喜欢她,如若见了她此刻的样子,必定更是厌恶至极。可是,她只能被挂在那里,被一支矛穿透的胸正缓缓的往下滴着血,那鲜血染红了衣衫,在凛冽的寒风中慢慢冻结成冰块。
阮天心能感觉到身体愈发的冷,或许,她的血快要流尽了吧。
“萧千纵,你还敢来!如果不是你,天心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庄意远恨不得拿起手中的剑就宰了他,可仅存的理智让他按耐住这份冲动。如果在天心面前杀了他,那么就算到地狱,天心也会恨自己的。毕竟,她这么喜欢萧千纵。
萧千纵淡然的看了庄意远一眼:“她是敌国之子,与我何干?”
好一句与他何干!
阮天心脸上仅有的一丝血色也退了个干净。
她怔怔的低头看向萧千纵,那紧抿的薄唇,也曾轻柔的在她身上辗转。可如今,却从里面吐出如此冷酷无情的话来,果真薄唇的人皆薄情。
“敌国之子?”庄意远冷哼了一声,双眼充血的瞪着他,“萧将军,不对,现在应该称之为离国三王爷,你当我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吗?如果不是你利用天心,获取了皇上的信任,又怎么会害的天心亲手害死皇上,毁了自己的国家!”
萧千纵没有开口。
无论他如何辩解,庄意远有一点没有说错。身为离国太子,为了消灭处处牵制他们的阮国,他只身一人潜入阮国当将军,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只要能得到想要的,不管什么手段都是值得的,什么人他都会利用。
譬如,下嫁给他的阮国公主。
他眯了眯眼,看向那已经奄奄一息的可人儿,不可否认的,他从未见过阮天心如此美丽的一面。身为一国公主,她的言谈举止总是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间满是贵气,平日里完全不可能有如此狼狈的一面。
萧千纵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心理变态了,怎么看见阮天心这样,反而觉得异常具有观赏价值。
他微微垂下眼眸,将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忽略了过去,对着侍卫长开口道:“父皇有下令什么时候放了公主?”
侍卫长摇摇头:“皇上说了,为鼓舞我国士气,下令处死阮国公主,绝不宽恕。”
红颜薄命,阮国史上第一个被处以极刑的公主。
绝不宽恕吗……萧千纵漠然的额首:“既然如此,把天心公主的尸体交予我处理吧。”
侍卫长吃了一惊。
虽说萧千纵与阮天心已经成婚,但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并无感情,他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萧千纵!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将天心的尸体交给你!”看庄意远的样子,脸涨的通红,一副要拔剑杀了萧千纵的样子,侍卫们急忙将他押了起来,一边对萧千纵道,“皇上之前说了,公主的尸体埋葬于城郊荒外,既然三王爷要带走,那么带走便是。”
微微额首,萧千纵看了一眼那挂在墙上的女子,脚尖轻点,一个飞身上了城墙。
他拦腰抱住天心,眼里是晦暗不明的光。他从腰间抽出剑来,那削铁如泥的剑身刚碰到绳索就应声而断,两人轻轻落到了地上。
将阮天心抱在怀中,萧千纵才发现,她轻的宛若一张薄纸,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也许是知道自己被萧千纵抱住,她费力的睁开眼,视线落在箫千纵身上,没有了往日的爱慕,没有了昔日的柔情,取而代之的却是令人触目惊心的不甘心和慢慢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