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惹人烦得很,看着不热,到了中午太阳还是火辣辣的。
李老七戴着草帽,走进女儿所在的村子,在村头就见到放牛的外孙。
“外公,外公,你来了。”
李老七将衣兜里的糖块拿出,分给外孙,“你娘在家不?”
“在的,娘在织布。”
“好,好好放牛。”说着李老七往女儿家走。
当年不幸,老伴身体不好。为了抓药,他将女儿卖到五里地外的小山村里。
嫁给了独眼的贾三,贾三算是勤快,但家里人口多,再加上这几年出生的五个。
一家子人吃饭,也是够呛的了。
这两年家里好转,时常接济女儿女婿,他们才算好过一点。
背着布袋来到低矮茅草屋前,“花儿啊,花儿?”
“爹,爹你来了。”
“爹,你过来了。”
“女婿也在家啊。更好,有事跟你们说。”
贾三拿来板凳,邀请岳父坐下。花儿去水缸舀水,端着谁给爹。
李老七接过缺口的碗,问女婿:“家中的粮食都弄好了?”
“弄好了,也晒好了。前日城里的粮官来了,缴了今年的税,还有好些剩的。我打算运到城里卖了,到您那边去,找苏家买些高产种子。”
得亏高产种子,让家人能吃半饱。
没有高产种子以前,家里都是饥一顿饱一顿,一天一顿饭饿了就喝点水。
虽然他时常外出干点零活,但由于缺一只眼睛,那些人都不敢给活他做,得到的银钱也不多。
好在岳父送来了一些高产水稻种子,这两年日子慢慢好过了。
“这事不急。”李老七将昨日听到的消息说给女婿听。
贾三听了拍大腿,道一声好。“我们这边山地多,难到不了山头坡地,若是有省水的稻谷,那就更好了。”
李老七摇头,“说是耐干旱,这基本的水量还是得要保证,常年保持湿润。”
“那些耐旱的种子,对别处不好,对你处却是极好的。我们家跟李盈少夫人,还在五服之内,向她买多点耐旱的种子,还是能够成的。”
贾三有些窘迫,“还是得要卖了粮食,才有……才有银钱买种子。”
李老七将水咕噜咕噜喝下,末了擦擦嘴角,把碗还给女儿。
“嗯,还有一事。这两天三小姐的秋蚕爬山,后天怕就要下山了,到时候需要好些机灵的去摘蚕茧,你家的大丫头大小子正好合适。”
贾三与花儿顿时露出笑容,去摘蚕茧,一天能有二十文钱呢!
以前都是大丫头去,现在大小子也能去了,又多个人得银钱。他们能不高兴吗?
“今年的白果怎么不见有消息,今年不打白果了吗?”贾三问。
去年三小姐找人打白果,他们家去了,一共打了五棵树,得到了八百钱。
两天就得到了八百钱,比得上他在外头做零工了。
“嗨,还不是那些山贼的错。三小姐差点被老虎涧的山贼捉去了,还在三小姐武艺高超,没被捉去。但弄伤了脚,在城里医治了好些天,打白果的事就拖到现在。”
花儿看了眼贾三,又看回到爹身上。
皱着眉头的李老七说:“苏重大人、苏山大人很快要回到了。秋蚕下山、卖种子、打白果,这事都得赶在两位大人回来之前,等两位大人回来,他们就没得空了。”
李老七做了个决定,“怕打白果也在这几天了,你们安排好家里,到我家去住几天。赚一二两银子,回来过年。”
…………
别的地方秋日喜欢晒秋,晒的是红的黄的,而东泉村也晒秋。
只不过它晒的是白的,进村可以看到家家户户屋顶上,摆着簸箕,簸箕上都是白白的蚕茧。
养蚕的可不仅是苏家,还有东泉村的村民。
往年一年只养一批蚕,多的也就是两批蚕,现在一年养三批蚕了。
摘下的蚕茧,也不用往别处送,直接送上苏家的缫丝作坊去,价格公道不说,还能得到表扬。
苏家的养蚕区,也是闹哄哄的,一桶桶摘下的蚕茧,送到缫丝房去。热水烫死蚕蛹,再抽丝剥茧,纺制成一股股丝线。
贾三因为眼睛的问题,很少到村子里走动,到了东泉村都是在岳父家,帮忙劈柴,或是做点什么。
花儿去给孩子们送饭了,孩子们摘了一架子,得一架子的钱。回家吃饭耽搁时间,还不如直接送饭去。
大热的天,花儿给孩子送饭回来,跟贾三说:“三小姐发话了,明日开始打白果。我耳朵灵,一听到就去报名了。抢了十棵树,后面过去的,怕抢不到了。”
花儿十分乐呵。
得到这个消息,他也很高兴。
“三小姐还记得你。”
“她记得我?”
“对,她说你敏捷,爬树最灵活。她说你聪明,你知道怎么样敲打树干,既省力气又能把白果敲下来。”
花儿看着贾三笑,自己也跟着笑,“看你傻乐的,不就夸你两句。脸都开花了。”
“那是三小姐,是三小姐夸的我。”
花儿跟着贾三一块傻笑。
到了打白果那日,贾三想去见见三小姐,想去看看夸他的三小姐。
可还没到山庄,就见三小姐的马车驶了出去。
“三小姐要进城了?”
“三小姐将监工给太太了,叫太太来清点数目。三小姐进城换药,听说还去商量剿匪的事。”
“剿匪?”
“老虎涧的山贼,这次是新账旧账一起算。以前他们抢了两次货物,杀了三个人。现在他们又偷割了稻谷,还想绑架三小姐。
这些仇得报,三小姐说了她是有仇必报的。这次去定是要剿匪的。”
还有一个人低声说:“我听我婆娘说,这次剿匪,三小姐要捐二百两银子。”
“这些话我们说说就好,可别传出去。”
“干活了,干活了,早点干好早点拿工钱。”
贾三看着远去的马车出神,要是能见一下三小姐该多好啊!
忙活了一天,贾三很累,但精神很好。
两手放在后脑勺,盯着黑暗一会儿,再看向侧边躺着的妻儿。
“我想去帮帮她。”
“谁?”
“三小姐。”“老虎涧路难走,山易守难攻,没熟人带路士兵们上不去。我以前常给他们送酒,若是……”
“你就不怕被他们报复?那些可是山贼,杀之不尽。若是他们看见了你,大难不死的回来报复我们,你让我们怎么应对?”
“……”娘子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