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的私兵本不惯海上颠簸,在剧烈摇晃的海船上更是眩晕呕吐, 加之战船攻击猛烈, 很多人丧失了斗志。
剩下还有余力的抽箭反击, 一时半空中交错的箭支如骤雨飞蝗, 密密麻麻。
其中一艘海船上着了火,火焰腾空而起,席卷而上。人们惊呼着,发出惨叫, 不少不善水性的私兵被逼着蒙头跳进海里, 又因不会浮水而沉入海底。
而另一艘企图靠近的船只, 被战船上装备的‘拍杆’袭击。何谓‘拍杆’, 就是在一条大柱上支一根横木,然后在顶端安装巨石,用绳子牵引,在敌船靠近后就松开绳子,大石落下击打在对上船体上,可以拍碎船体。还可以反复使用, 在水战中威力无比, 是一种强大无比的武器。
船只受到如此击打, 方家私兵还来不及爬上战舰, 就随着岌岌可危的海船一起掉入海中, 只能无助地扑腾着手脚嚎叫着救命。
剩下的船只在严家水手胆怯之下,不是已经没有摇桨的人在原地打转不能前行,就是陷入攻击中不能动弹。
这实在是太憋屈了, 在绝对的优势面前他们几乎是毫无反手之力,徒有上千人马,却根本发挥不出战力。
严家家主在一边抖如筛糠,嘴里喃喃着:“完了,完了!”
主船上传来不知是谁的哭泣声,康国公世子眼中闪过决绝的疯狂,他不甘心自己要如此狼狈地离场,犹如困兽之斗,威逼着战战兢兢地水手们:“给我使劲划,冲过去!”
主船无奈了找了个方向,蒙头冲了过去,前方拦截的两艘战船反应迅速地交叉堵截,同时射出火箭。
船头着了火,李忠护着康国公世子后退,大声喊叫令人上前灭火。
船上乱成了一团,严家人在不注意地时候早不知躲哪去了,悲观绝望的气氛在蔓延。
这时,从后方舱体中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个人,一见到康国公世子就跪了下去,抬起头满脸含泪道:“不好了世子,国公爷怕落入朝廷手中受辱,拔剑杀了夫人,自己也挥刀剑自尽了。世子,我们怎么办?”
“怎么?”康国公世子眼前一阵发黑,猛地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康国公世子摇摇晃晃地站定,眼里已是猩红一片。想着家族一力支持永平帝登上帝位,却换来的是猜疑和打压;想着多年隐忍为家族重新崛起而付出的努力,换来的却是失败;如今连唯一的退路都被封锁,父母身亡,百般筹谋在今天都化为乌有,已然是穷途末路。
真是不甘心啊,他仰天狂笑,老天爷太不公平,只恨时不我与也!
“就是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能在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不亏!”康国公世子透过火光盯着对面的船舰,眸中是死寂一片,透着冰封的寒意。宁愿身死魂灭,也不会让自己沦为阶下之囚。
主船被逼无奈地向着前方撞去,在一阵牙酸的的撞击声中,私兵争先恐后地从已然着火的船上攀爬上战船。
他们一个个狰狞着脸,奋不顾身地抽刀砍人,就像是被逼到了极限的凶兽,不顾一切地在临死前反扑,企图找出一条生路。
韩缜他们在旗舰上早就已经注意到了这艘船疯狂的行为,廖家昌早就下令旁边警戒的战船前去支应。
海上一时浓烟滚滚,喊杀声,哭喊声交织成一片。
韩缜皱着眉头注视着一切,战争的残酷尤其考验人的心智,不管经历过几次都不会喜欢这样血淋淋的场面。
“少爷!”凌志担忧地看了一眼,担心韩缜不适应这样地场面。
“没事。”韩缜摇头,轻声道,“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海战。”其实只要是战争都是一样的,惨烈,残忍!
凌志温言道:“少爷不用担心,我看廖将军指挥有方,战事很快就能结束了!”
韩缜并不担心战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胜利的天平始终向朝廷水师倾斜。
高大的商船变得千疮百孔,有的已经不堪重负地□□着陷入大海,眼看就要沉入海底。更不用说还在燃烧的船只,船上的人纷纷如下饺子似的跳进大海。
廖家昌放出了系在战船后的走舸,轻便快捷的走舸穿梭巡防于海面,对那些力图反抗的敌人毫不留情的刺死枪下,对那些奄奄一息地则是绑起来丢到船上,不给任何一个人从中溜走的机会。
面对着压倒性的力量胜利是毫无悬念的,持续了两个时辰后,激烈地战斗渐渐平息了下来。
以康国公世子所在的海船为中心,是最为惨烈的。刀剑横戈,尸体躺满了甲板,下面的海面上漂浮着死状各异的尸体,血水把这一片都染红了。
那艘海船焚烧得只剩残体,凄惨地在海面上摇摆。
韩缜等人上了那艘正面迎敌的战船,在层层尸体上看到了被人护在中间的康国公世子,他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已经停止了呼吸。
廖家昌抓了抓头发道:“这就是康国公世子?”
韩缜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到底是姻亲,他还是见过几次面的。
“问一下其他人呢,可还有活着的?”韩缜叹气。
幸好还是有幸存者的,听到康国公杀妻自尽,而严家人不知所终,大概率是死在乱军之中了。
韩缜偏头对廖家昌道:“剩下的就拜托廖将军了!”
廖家昌当即道:“韩统领客气了,这不是分内之事吗?”
留下人看守俘虏,搜查剩下的商船,看有没有漏网之鱼。还有打扫海面,清理浮尸,轻点人数。自己这方战亡的受伤的,也要安排人手看伤包扎。
接着他们的目光转向了那座小岛,跟先前的围而不攻不同,这次正式开始登陆。
岛上剩下的不过是被抛下的老弱病残,即使还有战力哪里能跟挟威势而来的水师相比,在一阵徒劳的反抗过后,尽数被压下。
从山洞里搜出了来不及运上船的的严家财富还有剩余的钱粮物资,望着那一箱箱金光闪闪地珠宝和银子,廖家昌地眼睛亮了。
他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手,这可真是发大财了,他老廖要一夜暴富了啊!
但是眼睛触及到一边似笑非笑地韩缜,他一下子心凉了,忘了还有这尊大佛在,这还能落得到自己手上吗?随即又安慰自己,得不了全部,分一杯羹也不少了,韩缜不会这么小气吧?
他嘿嘿一笑道:“严家可是有名的豪富之家,藏宝无数,韩统领可有看上的,我叫人搬上船!”
凌志在一旁一笑:“不过是些庸俗之物,哪里就值得我家少爷垂青!”
廖家昌一噎,一时说不出话来,这都看不上眼,是真的还是故作清高?
韩缜瞟过这一地珠光宝气,眸中毫无波澜,罢手道:“这是将军缴获的战利品,自然由将军处置。不过此次水师将士们奋勇杀敌流血牺牲,还望将军做好善后工作,多加抚恤。那些阵亡的,一定要将银子发到他们家人的手里,不少一分一毫,将军,能做到吗?”
廖家昌先是一喜,随后是惊讶,他头一次认真地看向韩缜,却见少年的眸中沉渊如海,令人看不透!
他肃容道:“韩统领放心,他们也是我的兵,必然不会让他们白白死掉。所有的奖赏抚恤都翻倍,本官说到做到!”
即使要上缴一部分,廖家昌能扣留下来的也不少了,足够他的花费。这也是军中的惯例,所谓的发战争财也!
韩缜微微一笑,轻声道:“廖将军爱兵如子,是我多此一举了!不过嘛,我的确对一样东西有兴趣。”他停住了话语。
廖家昌疑惑地眨眼,价值连城的珠宝都看不上,这里还有什么值得韩缜上心?
“不知韩统领指的是什么?”廖家昌开口问。
韩缜没有说话,却迈步出了山洞,凌志紧随其后,廖家昌见状也忙跟了上去。
出了逼仄的山洞,迎面吹拂来的海风带着血腥气,和战火未散尽的味道,远处的海面上是肉眼可见的一片疮痍!
韩缜的视线轻轻掠过,却是落到了一侧因为来不及而横戈在近海上完好无缺的七八艘海船上。
廖家昌不解地跟着望了过去,眨了眨眼,他的眼中透出明悟之色:“莫非韩统领想要这些船!”
严家造出的海船是典型的‘福船’型海船,采用的技术在现今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先进的,也是孟朝海商们惯用的船只,凡是大海商谁不是拥有几十艘海船,要不然就不配称为是大海商。
在见惯了船只来往的廖家昌眼里,海船除了价值高些,哪里比得上到手的真金白银!他对那些船是看不上的,可是他也不明白韩缜为什么独独看上这些船,难道还能比严家留下的百万家财比?真是奇哉怪也!
不过目光触及旁边的凌志,又恍然明白了几分,莫不是是为凌志要的?人家也是大海商,没有嫌手里的船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句话,书到用时方恨少,唉!卡文,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