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武敦儒的声音,周雷与韩青便都都转过身来,见是郭靖夫妻与众位师叔迎了出来,师傅也在其中,便齐齐躬身施礼,韩青恭声道:“回师尊,非是弟子无礼,实是柯老前辈先口出不逊,言辞辱及到……”
此时众人已走下了石阶,听得韩青这么一说,再看看柯镇恶那倨傲的神情,众人就已大多都猜出了是怎么回事,黄蓉更是连心都悬了起来,就怕武敦儒与大师傅冲突起来。
而武敦儒听得韩青这番话后,只是抬手一摆,淡淡道:“罢了,我知道了,你们先站到一旁吧!”却没有过激的反应。
再齐齐一躬身,周雷韩青二人退到一旁,再不言声,只是他们两人面上的神情还是颇见冰寒,不时瞥上柯镇恶一眼。
见事情被武敦儒轻描淡写就略了过去,郭靖等人自是颇为欣然,郭靖急上两步,到柯镇恶身前屈膝拜倒,叩首欢喜的言道:“大师傅您来了,靖儿还以为您赶不及来了呢!”
黄蓉与丈夫是一同上前的,也自蹲身施礼,清声道:“蓉儿见过大师傅,大师傅怎么今日才过来?靖哥每天都在念着您呢!”
听得徒弟徒媳给自己见礼参拜,柯镇恶那张枯槁的老脸不由得也露出了些许笑容,抬手一摆,语气颇见和缓地道:“行了,靖儿蓉儿你们起来吧!去见过邱道长。”
“谢大师傅。”郭靖夫妻双双应了一声,又站起身形,抬步行到邱处机几人的面前,郭靖再屈膝拜倒。黄蓉却是抬手一躬。道是见过邱真人了。
自然那邱处机也温语笑慰了几句,随之让郭靖起来,又与黄蓉还了一礼。便给他们夫妻介绍了身后李志常等四人,彼此寒暄客气了一番。
郭靖黄蓉二人给柯镇恶邱处机两人见礼时所用的礼节不同,黄蓉并没有对柯镇恶与邱处机跪拜,邱处机与柯镇恶也没有对这种情形表示不满,而是安之若素,如此情形自然看在了旁观众人眼中。便有几人不解其故而心中颇觉疑惑。
因为按当时的礼法,丈夫下跪时妻子绝不容站立,这是基本的规矩,郭靖又是最重视这等规矩礼法之人,他怎会对黄蓉这般举止视而不见呢?
心念一转。武敦儒已想通了其中的缘由。黄蓉所以不对柯镇恶二人跪拜的原因很简单,一是因为黄蓉天性如此,虽说为了靖哥哥她能忍受许多,但这种跪拜之举实在不合她的性子。
二是因为柯镇恶当年曾冤枉黄药师杀了他五位结义手足,不但大肆辱骂黄药师,还曾一口浓痰吐在黄药师的脸上。虽然事情已过了近二十年,黄药师也不屑与柯镇恶一个瞎子计较,但如果黄蓉每见柯镇恶都要跪拜。恐怕黄药师心中也不会觉得舒服。
故此无论是从自己的天性,还是顾及父亲的缘故,除了当年与郭靖成婚时黄蓉曾对柯镇恶跪了一次后,以后就再没有跪过,当然平日里相处黄蓉还是颇为恭敬这位大师傅的。
不拜邱处机的原因更简单,全真七子当年曾聚众围攻黄药师,再者无论是从黄药师还是在洪七公论起,黄蓉的辈分与武林地位都不在邱处机之下,先给他见礼已是给他面子了,真要对他跪拜他也不一定敢接。
武敦儒心中想着这些事情。那边郭靖夫妻与邱处机等人却已都寒暄完毕。郭靖转过身来大手一挥,沉声道:“你们也都过来拜见柯公公邱真人等诸位尊长吧!”
随郭靖迎出门来的除了黄蓉与武敦儒外,还有那武修文与完颜萍,耶律齐与郭芙四人,都是郭家的至亲小辈。至于武敦儒本是不想出来,是黄蓉觉得这样不妥,怎么说武敦儒幼年时柯镇恶于桃花岛上也曾带过他几日,教过他几招,故此便把他也拉了出来。只是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周雷韩青与柯镇恶起了争执,故此黄蓉心中正是颇觉后悔,颇觉不该拉武敦儒一同出迎。
此时郭靖听得这么一说,郭芙等四人便齐齐上前二步,屈膝拜倒,逐次报出己名,道是拜见柯公公。武敦儒却是最后一位,等他们四人说完话后,他才上一步站微一躬身,淡淡道:“敦儒与柯公公见礼了。”
再说柯镇恶,他虽是眼不能视,但在耳力上却要比常人聪敏许多,且武敦儒与郭芙等人见礼又没有提气轻身,故此共是五个人给自己见礼他早都听得清楚明白。
听得郭芙等四人跪倒拜见时,柯镇恶便点了点头,语气颇为和缓的言道:“好好好,芙儿你们都起来吧!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不要跪来跪去把衣服弄脏了。”
“谢柯公公。”郭芙四人齐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打算再到一旁给邱处机等人见礼。
可还没等他们挪步,却又听到柯镇恶开口说话了,不过这回柯镇恶的语气可不如刚才那般和缓,他的声音并不是很高,但门口众人皆能听得清清楚楚,冷冰冰道:“是武敦儒武大公子吧?怎么劳您大架给我这个老瞎子行礼了?武大公子太客气,老瞎子担当不起。”
柯镇恶这番话说的又冷又冰,言语中的讥讽之意也是甚浓,明显是找茬生事,一下就把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自然那郭靖等人的心更都是悬到了嗓子眼,就怕他们两人冲突起来。
大出众人的所料,听得柯镇恶这番话后,武敦儒却是淡淡一笑,没有回话,退后几步站到一边,没有去理会柯镇恶。
见武敦儒难得没有反口相讥,那郭靖黄蓉等人又是惊奇又是欣然,齐齐抢身过来,黄蓉柔声道:“大师傅。你远道赶来也累了。让我先陪您……”
黄蓉想说自己先陪柯镇恶进去,以避免他们的冲突,却不想柯镇恶兰出才理会黄蓉。而是白眼一翻,又冷冰冰道:“武大公子怎么不讲话啊?听说武大公子的胆量一向过人,连自己的授业恩师也敢讥讽,现在不会是怕了我这个老瞎子吧?”他仍旧不肯甘休,定要寻武敦儒生事。
见柯镇恶仍旧不肯甘休,武敦儒终是开口说话了,就听他淡淡回道:“柯公公年长辈高,您怎么说就怎么是了,敦儒没有异议。”
“嗯!还象句人话,看来武大公子长进了不少。可惜了晚了。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自己想想哪件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事情?讥讽授业恩师,叛离师门,十余年的养育之恩全都抛在脑后,简直是猪狗不如,畜生一样。”柯镇恶越说越怒,到最后索性更是破口大骂。
柯镇恶本就是固执古板的性子,又嫉恶如仇。认定一件事就九牛都拉不回来,对武敦儒的恶感就是如此。加上这些年在江湖上人人都敬他重信重义,教出郭靖这样一位身为当世大侠的弟子,故此与他相处时都是极为尊重于他,大多都是他一讲话旁人立时群起附和,无有与他争辩之人,也就养成了他这个目空一切的习惯,或者说是他生性梗直,一开口就要训人。
而在武敦儒来说,他今日之所以两度没有与柯镇恶计较。都是因为他不想搅了郭芙与武修文的婚事,再者他也知道柯镇恶的脾气,与柯镇恶闹起来还真是个麻烦,所以便没有去理会。不想自己接连退让,柯镇恶却是步步前逼,直到此时被柯镇恶破口大骂,武敦儒心中便有几分恼了。
唇边浮现出一丝淡漠的笑容,武敦儒道:“今日是芙妹和修文他们的大婚之日,我不想搅了他们的大喜的日子。希望柯老前辈也能自重身份,不要与市井匹夫一样,满口秽语让旁人耻笑。”
听武敦儒如此一说,那柯镇恶立时又破口大骂道:“老瞎子本就是市井匹夫一个,也不怕旁人耻笑,我今日就非要你这个畜生好生分说一翻,看看到底是谁人被……”
“柯老前辈,畜生之名恕我愧不敢当,就原璧奉还了。若是柯老前辈真有兴致,这襄阳城内的畜生尽有的是,敦儒可以教人寻上几只来,让柯老前辈与它们好生地分说一番,分说上几日几夜也都不会有人打扰。”武敦儒淡淡说道,随之转身,从容往府中行去。
武敦儒这些话说的殊不客气,就差直指柯镇恶才是畜生了,此言一出柯镇恶顿时气的全身发抖,指着武敦儒颤声道:“你……你……”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敦儒!你给我站住,你竟敢与柯公公如此讲话?是不是以为谁都说不得你了?若你不想让我动手,就快快给柯公公磕头谢罪,否则……”郭靖面沉如水,望着武敦儒的背影高声怒喝道。
“否则如何?”武敦儒也朗声喝道。
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双眼中寒芒连闪,直看着郭靖,武敦儒又栗声言道:“郭大侠若有兴致,尽可以随意任人辱骂,见人就去磕头,但恕敦儒不奉陪了。您最好也不要总拿动手来恐吓于我,我对您的这些说辞手段已是极度的厌烦,若您还认为动手可以降得住我,那我今日不妨就陪您彻底的见个高下,索性我们就来个不死不休,免得这些说辞总是没完没了。”
一席话冰寒澈骨,言语中没有留下半分余地,武敦儒是真的不耐烦了,从到了襄阳开始,郭靖等人就不是这个便是那个,总之都要寻自己地不痛快。郭靖更与自己动手大斗了一场,但现在他又拿着动手前来说事,好似自己真怕了他这一手?故此武敦儒真是下了狠心,若郭靖还敢寻自己动手,那么自己也用不着再顾及他是什么当世大侠了,就来个不死不休,一次解决。
群起哗然,听得武敦儒这些话后,柯镇恶与邱处机等人全都是心头大怒,他们并不知道武敦儒现在的武功如何?也从没想过武敦儒现在的武功竟可与郭靖相提并论。故此看见武敦儒这般张狂,他们就觉得武敦儒实在是太过大逆不道,竟敢如此口放狂言,眼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些尊长前辈?甚至他们都觉得自己的尊严也有些受损了。
当下柯镇恶老脸更是涨的通红,指着武敦儒怒声道:“靖儿,你给我毙了这个悖逆妄上的畜生,当年我们能救下这畜生的性命,现在我们也能毙了这个畜生。”
“柯大侠说的是,似这等大逆不道的畜生确不能容他如此下去,简直比当年的杨康还要张狂,就是不毙了他也要废了他的武功,免得他继续贻害世间。若靖儿你不忍动手,那就让我来。”邱处机也怒声喝到,更接过一旁李志常手中的长剑,跃跃欲试。
被恩师与邱处机如此连番一逼,郭靖就是不想与武敦儒动手也不成了,他也真不想与武敦儒动手,但没有办法,只得抬步上前,徐徐往那目光如电,冷冷看着自己的武敦儒行去。
情形如此,最高兴的就要属柯镇恶与邱处机几人了,他们倒不是幸灾乐祸,只是他们认为郭靖一出手武敦儒必然要被拿下,再不能如此张狂,故而高兴。
最担心的却是那黄蓉与小一辈众人,他们对武敦儒的性子已是了解极深,听得武敦儒讲出了不死不休的话来,就都知道武敦儒是动了真怒,若再动起手来,恐怕就真的要不死不休了,且死的不一定就是武敦儒,搞不好死的就是郭靖。
“靖哥站住。”一声清亮的大喝,紫影一晃黄蓉已急急冲出,挡在郭靖的身。
将郭靖拦住,黄蓉又转过头去,俏面冰寒,望着柯镇恶与邱处机等人,冷然道:“大师傅,邱道长,你们二位也该说够了吧?我看你们也该先进去安置,等着芙儿修文给你们行礼敬酒了。就不要再逼靖哥与敦儒了。难道定要看他们两败俱伤,双双重伤甚至丧命,这才是你们心中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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