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向往成为翱翔天空的生灵,就算自由已经无法哄骗孩童,天空已经存在了界限。
打破那片无形的玻璃。
自始至终,在天空中翱翔的愿望都只是这份痴念的伪装。
我们向往的,从来都不是“自由”。
——辉影
摇晃的“床铺”将兰茹欣从两小时的浅眠中唤醒,晨风拂过她脖颈处的旧伤,带起了久违的痛感。
兰茹欣眨了眨眼,用手指划开了垂落的发丝,晨光下,微颤的眼睫正闪耀着晶莹的星光。
默然地抬起手,从手套中探出来的手指轻抚着曾经刻骨铭心的刀伤,兰茹欣看了一眼车厢内两张吊着水的床铺,像极了保护着他们的围笼。
兰茹欣晃神了一下,一个女人的嘶吼伴随着“围笼”这个词,毫无征兆地闯入了她的脑海。
(“我们都是笼中鸟!!!”)
“笼中……鸟。”
那个声音来自于她人生的转折点之一,是一个内奸的话语。
兰茹欣倚靠着厢壁,望向了车厢外初醒的山林,晨曦散落,唤醒了沉睡的青鸟,轻啼鸣涧,勾引着曾经的回忆。
那个内奸代号是“晨莺”,能力是微型的气体爆炸,只要她可以触碰到的物体,就能直接引爆它间隙间的空气,达到物理破坏的目的。
她死在云落烟加入前一年,一场单对单的交锋里。
兰茹欣从黑皮衣里摸出了常年带在身上的折叠刀,那倒映着她面容的刀具,曾沾满了“晨莺”的鲜血。
在“晨莺”暴露之前,兰茹欣一直都有个公知的特点,不会对内奸下杀手。
那时的她才刚过完二十岁的生日,对那时的兰茹欣而言,她十分看重多年一同出生入死的同伴们,哪怕是梧桐下属们的普通战士,她都会选择以“礼物”的方式交给自己的妹妹处理,于她而言,这就是她对他们的仁义。
这份仁义甚至成为了她给自己的牢笼,那些曾经队友们的“死亡”只是被她送出铁栏杆,在牢笼里边的人,她都会保证她们的安全与性命。
无论是内鬼,内奸,间谍,只要他还没有离开这个“牢笼”,自己就绝对不会让他们受到性命威胁。
直到那天,“焰”部队曾经的队长,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之一,“晨莺”,被她亲手杀死在牢笼的内部。
(“我已经是你的敌人了!我只能居身在“间谍”这个身份里!就像是笼中啼鸣的夜莺!”)
“不知道娜娜现在怎么样了……”
“晨莺”生前曾养过一只夜莺,她经常望着那只夜莺出神,她们之间的关系好到不需要笼子隔开彼此。
但“晨莺”经常对赞美她们的兰茹欣强调:
(“娜娜(夜莺的名字)她还在笼子里。”)
(“那个笼子就是我。”)
人在干了亏心事后,总会不经意甚至下意识地给他人留下讯息,恐惧,却又希望他人可以发现自己,甚至惩罚自己。
自爆对不起信仰,那又是另外一个牢笼。
最终,在无数的证据都指向她时,她将兰茹欣约了出来,用狰狞的内奸嘴脸和她搏杀。然而就算将折叠刀抵着她的胸
腔,兰茹欣还是选择控制住她,而不是将这把刀插进她的心脏。
(“死亡是对我们彼此的解脱!!!”)
那把匕首还是向下歪了刀刃,卡在了兰茹欣脖颈处的骨头里,而与此同时,生命本能的求生欲望也让兰茹欣在同时捅进了刀刃。
(“安心地……去做你们的计划吧……我没有,没有告诉……”)
在弥留之际,“晨莺”枕着兰茹欣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钻到了她的怀里。
(“姐姐……打破我们所有人的笼子吧……”)
“我会的,我们所有人的笼子……”
自那之后,兰茹欣在杀戮时多了一个摸刀疤的习惯,她依旧是那个不会杀死内奸的笼中鸟,只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曾经属于梧桐的十个人,逐渐变成了如今的六个人。
兰茹欣把玩着折叠刀,看向了车厢外向后倒去的天空,深呼了一口气。
在她路线的相反方向,叶阑心正穿着从林书文那里顺走的风衣,在众部下异样的目光中规划着路线。
因为被转移魔法坑的原因,叶阑心需要一边躲着兵强马壮的兰茹欣,一边抓紧时间前往其他被毁的通讯基站与部下汇合。如果不是父亲那里的通讯,她也不会为了那个所谓的保险特意去跑到峡谷入口处。
不过就结果来看,重将大伤,数天的遭遇战,此时的兰茹欣八成会选择回到她的老本营进行休整,而叶阑心这边则会因为事前准备的物资储藏点不需要和她同期休整,借由这个时间点,她选择去汇合自己的第二个部队,距离峡谷入口西北方向不远处的善后部队,“圣诞蔷薇”(花语:追忆的爱情)。
原本,这个部队是为了歼灭从入口逃亡的零散敌人而被她安排在这里的。为了保证整个峡谷的通讯畅通,叶阑心将通讯基站建立在以位于峡谷中心,千家遗址的大本营为圆心的圆周之上,而“圣诞蔷薇”所在的通讯基站因为距离峡谷入口近,其规模也是所有通讯基站中最小的。
而“圣诞蔷薇”这一个善后部队的构成也是以单兵单组作战为主,是叶阑心按照“影杀”的行动模式打造的特殊行动部队,里面的每组成员都可以达到“花园”队长级别的战斗力。
““提拉米苏”留在这里疗伤和指挥,我和“彼岸”去见一见那个“獬豸”小队,你们保持着速度前往六号通讯基站。”
之前叶阑心与云墨音等人是以斥候的状态前往峡谷入口,大部队当时在距离峡谷入口数公里外的山林间休整待命。
如今时隔二十多个小时,他们又再次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是!二小姐!”
“嗯。”
将整理好的行动细节递交给了在背式医疗睡袋里的云墨音,叶阑心脱下了林书文的风衣,让彼岸将其收在影子里。随后,重新披上白色长款大衣的叶阑心跳出了医疗车的车厢。
不同于兰茹欣可以在山路上大摇大摆地行军,叶阑心的队伍只能在狭小且地貌复杂的山林间行走,如果不是在数月前就探明了这片山谷,叶阑心甚至一天都走不完一公里。
入口的山路旁,叶阑心回望了眼不远处向西北方小心翼翼蠕动的队伍,只身一人走向了入口外的景区办公室。
经过将近一天的思维转移,叶阑心已经重新回归了“花园”指挥官的身份。如同笼中的夜莺只能存美羽与歌喉,被束缚在责任和使命之中的“淑女”只有性别还是个普通的女人。
她,亦是另一种笼中鸟。
主动将自己束缚在某个无形笼子中的“恋家”之鸟。
在她的前方,已经热闹了一个白天的景区已经伴随着夜色逐渐静谧,除却仍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其他的建筑与车厢都已经打上了平和的夜灯。
而此时的办公室内,依旧充斥着白天那争执不休的喧闹,不光是恋恋不舍商人们之间的争执与私语,还有科学院的夜猫子们探讨着研究方案和日程。
在办公桌上坐着的齐栋撑着脑袋,默默地玩着手机里的集换式卡牌游戏,偶尔深深地打一个哈欠。
办公室外,“匕”静静地靠坐在古树上,蜷起了右腿,将右臂夹在了腹肌与大腿之间,单手抱着充斥红雾的血鳞剑,眼神凝重。
自戴蒙潇洒走远之后,重新恢复了腿部知觉的“匕”开始了针对腿部的训练,从普通的鞭腿到繁琐的空中动作,他一直从凌晨练到了上午十点,用意志力压榨着以另一种方式失去知觉的双腿,强迫着在知觉边缘反复横跳的它们进行动作。
最终,在“燕”的呵斥下,双腿彻底动不了的“匕”被师傅搀扶到了古树下,换回了一丝心安的他放空了身体,就这样抱着血鳞剑睡着了过去。
“匕”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恢复了知觉但没有力量的双腿让他被迫在树下“耍帅”了一个小时,直到“墨”送来了食物与水,才让他从不至于饿死和渴死,或者憋尿憋死。
“匕”尝试过在这种脱力的状态下异化双腿让自己站起来,然而,虽然他可以成功异化出龙鳞和龙腿,但却无法操控他们,换句话说,在神经都疲惫无法传递知觉的时刻,“匕”只能用意志力强行操控人类状态的躯体,而异化之后的躯体却完全无法操纵。
关于原因,“匕”虽然已经可以在保持意识的情况下部分龙化,但这并不代表他已经不会因为异化而失去意识。目前的身体附鳞与四肢异化已经是“匕”的极限,一旦他再深一步地进行龙化就会因为昏迷,或者内脏的灼痛等原因强行打断。
这是一种保护机制,“匕”可以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屏障在标注着自己的极限,他并非没有可能跨越那个极限,但一旦跨越那个极限,以目前的他来讲,又会陷入到那种“植物龙”的状态。
对于这股力量,“匕”的修行和领悟并没有达到那个极限之上的阶段,其本质是对“暗元素”,也就是黑暗的理解和推导,只能依靠他的顿悟或是觉醒。
“匕”抬头望天,山林的星空清澈空灵,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只能抵达这个身躯所能触及的高度。
就像是这个躯体将本来的他束缚在“人类”或者“异类”,亦或是“生灵”的牢笼里,不放他回归自己原本的面目与家乡。
数千公里外的海洋翻滚不休,一艘从格林国出发的邮轮舰桥上,黑色修女服的金发修女正紧握着手中的银质钥匙状十字架,凝视着远方的星空。
“灵魂”是“躯体”的笼中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