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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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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号,星期五,晴。

S市的这场秋雨持续的时间有些长,从十月底一直持续到昨天才慢慢的停歇。

当烈日当空,在毒辣的阳光持续炙烤下,人心都会变得浮躁,心烦气躁,加上是秋天,天干物燥,在气温和季节的影响下,人就特别的易怒。

S市电视台,生活报部门主任的办公室内,传来了一个男人粗暴的吼叫声。

“江琳儿,你到底想不想干了,这段时间你在搞什么?要新闻没新闻,要热点没热点,你不如不想干了,就早点滚蛋。”

说话的是电视台生活报主管关心。

关心已经四十五岁了,和大多数长期坐办公室的中年男人一样,白皙的皮肤,微胖的身型,肥大的肚腩,当然,还有那一双看起来很滑稽的罗圈腿。

关心穿着一套得体的黑色西装,白色的衬衣,却搭配了一条非常不合时宜,非常刺眼的红色领带。

此时,关心站在办公桌后面,一脸怒容的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双手紧抱着一叠文件,紧抿着嘴唇的年轻女孩,眼泪在女孩那双秋水眸子当中不停的打转。

江琳儿今年二十八岁了,大学学的就是新闻专业,毕业之后,就来到了电视台工作,电视台的工作很繁忙,压力大不说,竞争也十分的激烈,而江琳儿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儿,既没有经验,也没有太大的人脉关系,那些热门的岗位自然不可能留给她,她只好从最基层的做起。

一开始,她每天的工作就是给办公室的各位前辈端茶送水,买买早点下午茶,或者帮忙拿拿快递,打印一大堆稿件的琐事而已,可以说,在这个时候,她只是生活报当中最不起眼的小角色而已。

两年后,就在江琳儿自己都觉得在这么下去,自己当初的那满腹热情就要随着时间流失殆尽,选择转行的时候,她终于被人想起来了,而这个人就是她们新上任的关心关主任,她从一个和保洁阿姨差不多性质的小角色,成为了生活报的一个记者,这让江琳儿十分的高兴,她终于可以去采访,去抢新闻了,终于开业站在摄像机前面了。

然而,江琳儿的这种开心和兴奋,还没有持续多久,她就发现,一切似乎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而那个提拔她的关主任也没有那么好相处。

生活报,顾名思义,就是报道一些生活上发生的事情,而生活就像一锅大杂烩,每天都会发生很多事情,而大多数的事情,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比如夫妻吵架、兄弟姐妹之间争夺遗产,或者是又有哪个小情侣为了寻找刺-激,又干出了什么很荒唐的事情等等。

这些新闻虽然也算是比较有趣的,但是,更多的还是满地鸡毛的小事儿,让人根本没有丝毫兴趣的小事儿,这些事情对于群众来说,是每天都可以看到的事情,完全没有吸引力,而那些有趣的事情,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其他部门的同事捷足先登了,他们完全成为了看戏的,这就是生活报记者的无奈和悲哀。

可是,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关心似乎并不知道,或者说,他知道,却不想这么继续下去。

江琳儿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在关心上任的第一天,就一口气开除了三个生活报当中资历最老的记者,他们辛辛苦苦在这里奋斗了十来年,却在关心上任之后,就直接给开除了。

这三个人虽然不像其他部门的同事那样,挖掘出了很多爆炸性的新闻,但是,他们也没有犯过什么错误,无功无过,说的就是他们的现状,每天,准时到这里打卡上班,到了下班时间,准时准点的打卡下班,从来不早来一分钟,也从来不晚走一分钟,庸庸碌碌的度过每一天。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这种碌碌无为,让关心上任之后,直接给开除了,这引起了部门所有人的诧异和议论,当然,这种议论也只是背后悄悄的议论罢了,而关心开除他们的理由很简单,生活部从来不养废物,这里不是养老院,如果每天来这里上班只是混日子,那麻烦换个地方。

这三个人被新上任的领导给开除了,而且还是当着所有同事的面开除的,他们脸上自然很难看,也下不来台,于是,就提出了抗议,找到上级领导反映,但是,不知道这个关心到底是什么来历,面对这三个在生活报工作了十来年的老员工的哭诉,他们还是没有更改关心的决定,最后,这三个人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了,重新寻找工作。

当时,这件事发生之后,生活部的所有人都在观望,大部分都是抱着看热闹,看好戏的想法,进行了围观,本以为,这个新来的主任会被搞得灰土土脸的,但是,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人,就是这样,当面对一个陌生人的时候,尤其是一个陌生的领导的时候,他们都会很

好奇,当这个领导在表现的十分强势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收起平日的一些小动作,强行改掉一些坏毛病。

关心不但在刚到任的时候,给所有人来了一个下马威,而且,还下了一道死命令。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以前的主任是怎么要求你们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我来了,就意味着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从今天开始,每个人每个月靠业绩说话,如果连续两个月业绩都是倒数第一,那么,恭喜你,你被开除了。”

这是关心在开除了三个老油条之后,对生活部所有人说的一番话。

当然,除了惩罚之外,也有奖励,每个月业绩第一的人,会得到除了工资之外的一笔丰厚的奖金,而这笔奖金是倒数第一的人出的,再加上部门的其他福利组成的。

这是最简单的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所有人都明白,但是,明白归明白,为了不丢掉手里的饭碗,他们还是必须按照关心的命令去做事儿,于是,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最不被人关注和上心的生活部的记者们,在那段时间,就像是饿疯了狼狗一般,出现在每一起有看点的新闻现场,不管是不是归生活报负责的,他们都会去插一脚。

这样的做法自然引起了其他部门的记者的不满,但是,在面对其他部门领导的声讨的时候,台长还是选择站在了关心这边,也不能说,台长完全偏袒关心,台长也对关心进行了批评和训斥,但是,那些话,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是说给其他人听的,这让所有人都郁闷起来。

高强度的工作,还有看到其他部门同事那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生活部这个早已经被所有人忽略的部门,所有人都常常的出了一口恶气,觉得扬眉吐气,心里的感觉那叫一个舒爽啊。

可是,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关心彻底在生活部站稳脚跟之后,他们就发现,关心真的不是一个人,简直就是一个暴躁狂,一个周扒皮。

以前的时候,他们可以到点就下班,反正,生活报不像其他的部门,有时候会收到一些紧急的通知什么的,只有没有什么特大的新闻,他们每天都可以准时准点的下班,但是,自从关心到任之后,他们下班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晚,甚至,有的时候,凌晨两三点,关心还会给他们打电话,发微信,询问工作的事情,这让所有人都始终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就像是一张长时间被拉满的弓箭一般,时间一长,自然就会出现各种负面情绪,和抵触反抗心理,然而,面对这种情绪,关心的方法也十分的简单粗暴。

要么,留下来继续干,要么,收拾收拾铺盖卷滚蛋。

在面对这种选择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是和普通人一样,选择了前者,毕竟,现在这个社会,找工作很不容易的,就算找到了,薪资待遇方面也不会像电视台这么好,就算薪资待遇要比这里高,但是,上升的空间十分的有限,更何况,任何一家媒体机构都是十分注重辈分的,除了个人能力要强,论资排辈的资历也很重要,很多人在大学毕业之后,就进入了生活部,他们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突然,让他们离开,开始一段新的工作,他们也不愿意。

江琳儿是在关心刚到任的时候,在关心开除了那三个混日子的记者,于是,就空出了三个位置,有了空位,自然就需要有人填补上,而江琳儿就是那个幸运儿。

终于有了展现自己才华的机会,对于很多怀揣梦想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儿,是幸运的,可是,对于江琳儿和其他人来说,这种梦寐以求的机会,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虽然有了展现自己才华的机会,距离梦想的距离更近了一步,可是,毕竟,以前没有经验,很多事情都做不好,会出岔子,而他们自然就成为了关心重点的关注对象,一开始的时候,关心还有耐心,包容他们,可是,时间长了,犯的错越来越多了,关心暴躁的一面就展现出来了,不在对他们和颜悦色,而是,直接开骂,而且骂的非常的难听,就像现在。

“关主任,我前段时间一直在跟邹仁江遇害的案子.......”

“江琳儿!”

不等江琳儿把话说完,关心十分粗暴的摆摆手,打断了江琳儿的话,大声的呵斥道:“你还好意思跟我提邹仁江的新闻,原本,是我们生活报最先发现的新闻,你作为我们生活报的记者,不但,没有在第一时间拿到爆炸性的资料,反而,让其他的记者拿到了这些新闻,当然,我可以理解,毕竟事出突然,你最开始的做法也没错,而且还做的很好,可是,后来呢?你都做了什么?直到案件侦破,你还是没有拿出像样的东西,你好意思嘛?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记者啊,快醒醒吧,你已经二十八了,毕业都

六年多了,你还这么稀里糊涂过日子呢?如果你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话,那么,你可以去收拾收拾走人了,我相信,生活部离开了你,会更好的。”

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再也憋不住了,夺眶而出。

江琳儿紧抿着嘴唇,好看的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嘴唇,很快,性感的嘴唇就变得毫无血色,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进入了口腔,江琳儿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心中似乎积攒了无数的巨石,她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觉得自己要死了。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这种屈辱感让已经不再是雏鸟的江琳儿感到无所适从,如果,现在她面前有一道地缝的话,她肯定会第一时间钻进去,再也不出来,可惜,面前除了关心那种愤怒到扭曲的肥腻脸庞之外,什么都没有。

“哭,哭,哭,TMD就知道哭,你除了哭还能干什么?如果眼泪有用的话,如果眼泪能够换取热点新闻的话,我到希望你天天这样哭。”

看到江琳儿既不反驳,也不辩解,只是一个劲儿的哭泣,关心心中的愤怒越来越浓郁起来,脸上也露出了极度的不耐烦的表情。

“还杵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找新闻去。”

关心十分厌恶的看了一眼江琳儿,猛地坐下,拿起桌子上那杯早已经凉掉的咖啡,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江琳儿没有说什么,她一边抽噎着,一边抱着手里的文件,走出了关心的办公室。

“咚。”

就在江琳儿刚刚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江琳儿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随即,身体紧绷,不敢在动一下,甚至,她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由此可见,江琳儿被关心打击的多么的卑微了。

“这个月已经过去三分之一了,如果,你在月底的时候,在搞不到大新闻,你就可以走了。”

闻听此言,江琳儿紧紧抿着的嘴唇,愈发的紧抿起来,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渗了出来,她的脸色也变得十分的苍白,一种巨大的压力感,瞬间笼罩了她全身,让她真的快无法呼吸了。

江琳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而是机械的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办公区其他的同事,看到江琳儿出来之后,先是看了一眼江琳儿,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关心的办公室,然后,就默默的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工作。

没有人安慰江琳儿,也没有人主动说话,办公区的气氛十分的压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无奈,然而,更多的还是麻木。

是的,自从关心接管生活部之后,他们从一开始的激情四射,慢慢的变成现在这种要死不活,麻木的样子,挨骂,被关心怼着脸一顿狂喷,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一开始,所有人都不习惯,也不是没有人反抗,然而,这些反抗的人,结果都不太好,要么是被关心彻底的打进了尘埃,要么就是一气之下,离开了这里,这些离开的人,在离开生活部之后,就彻底的没有了消息,倒不是他们死了,而是他们彻底的在这个圈子销声匿迹了。

为了生活,为了有份稳定的工作,所有人都在拼命,每天,每周,每个月,每年都在拼命,时间长了,也就慢慢的习惯了。

习惯,是最可怕的东西,比直接杀人还可怕。

回到工位上的江琳儿,先是趴在桌子上无声的哭泣了一会儿,等到眼泪流的差不多了,她还是抬起头,擦干眼泪,默默地整理着手头上的稿件,看看,最近有没有新的新闻可以让她去挖掘的。

羞辱、无力、迷茫、压力山大.......等等一系列负面情绪,始终盘旋在江琳儿的脑海当中。

作为一个从小学习就很优异的独生女来说,她从小就是在父母和亲人的呵护下长大的,她父母都没有这么骂过她,生怕一句话说重了,让她多想了,可是,自从到这里工作之后,她被骂的次数最多,也是被骂的最狠的,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放弃现在的工作,选择其他的出路,可是,一想到自己曾经的梦想,她就不得不再次妥协,选择默默的忍受这一切。

江琳儿在整理了一会儿稿件之后,发现了一个新的热点新闻,是某小区一对年轻夫妻,因为各自外出玩乐,导致才三个月,被活活的饿死在家中,现在,社会上分关注这件事,警方也介入调查了,她是最早发现这个新闻的,已经做了一定的工作,刚才,她就是打算跟关心汇报这件事的,但是,对方根本没有给她机会,现在,她虽然心里很难受,还是决定再去那家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江琳儿站起身,简单的收拾一下,就离开了工位,直到江琳儿彻底的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都没有人抬起头,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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