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9.21案件发生之后,S市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下着雨。
S市位于华夏国的南方,本来就是个多雨的地方,眼下已经是夏天已去,秋天刚至的季节,都说秋老虎秋老虎,夏天虽然燥热,但是有空调西瓜,只要不出门就不会感觉到不适应,而秋天则是干燥炙热无比,尤其是在像S市这样的沿海城市更是如此,只是,随着这一场场连绵不断的秋雨下来,人们这才意识到,原来秋天来了。
在S市那栋代表着有钱人身份的别墅里,那个身上披着厚厚军大衣的老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坐在椅子上,透过阳台看着外面那连绵不断的秋雨。
“咳咳咳......”
一阵让人听起来十分不舒服,甚至有些烦躁的咳嗽声,从这个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死去的老家伙嘴里发出。
老人其实真实的年龄并不大,和陆晔差不多大,甚至比陆晔还要年轻几岁,可是,他看起来比陆晔还要苍老,像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一样。
男人或许真的老了,他在咳嗽停止之后,紧了紧身上的那件军大衣,视线有些游曳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是刚才咳嗽的太厉害,牵动了肺部,或许是因为一直下着雨的缘故,受了风寒,老人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掌轻轻摸了摸胸口。
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层层的衣服的下面,老人手掌触摸的位置,有着一道十分狰狞的伤疤,哪怕过去了二十来年,那道伤疤还是那么的狰狞恐怖,每到下雨天的时候,哪里都会隐隐作痛,似乎是在提醒着这位不算是老人的老人。
今天,别墅的二楼只有老人一个人,那个一直跟在老人身后的女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一阵沉默之后,老人又咳嗽了几声,缓缓放下放在胸口的那只手,他眼神迷离的看着外面的雨幕,喃喃自语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究还是要走上我们这条老路啊,不知道是该高兴后继有人了,还是该感到悲哀?希望你不要让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失望啊......”
男人或许真的老了,开始了老人常见的自言自语,声音低沉,细不可闻,没有知道他一个人在那里说了什么。
过了很久很久,男人所在的房门被推开了,那个女人走了进来,她进来之后,迅速的把门关好,来到老人的身后站定,一言不发。
男人早已经停止了自言自语,迷离的眼神也逐渐的变得犀利起来,他缓缓地开口问道:“他开始调查许埌的事情了?”
“是的。”女人缓缓地说道。
老人干枯的手指轻轻地拍打着膝盖,发成沉闷的声响。
站在老人身后的女人,看着这个随时都会死去的男人的背影,她的眼神格外的复杂,她看不透这个男人想要做什么,更看不透这个男人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如果自己不小心一些,她会死,对于这一点,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而让她感到疑惑的是,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关注那个叫许琅的年轻人,更不明白,为什么在一年前的时候,让自己出现在许琅面前,更不明白,在之前的那起案件当中,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救下许琅,她不懂,所以不明白。
窝在椅子里的男人不知道身后的这个女人在想什么,或许他知道,只是他不在乎而已,过了很久,男人沉闷而沙哑的声音响起,“既然他想知道,那就让他知道吧,注意分寸,不要做的太明显了。”
“好。”
女人没有多问什么,转身离开了这间看起来十分奢华,其实十分冷清的房间。
老人在女人离开之后,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欣慰,继续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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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卜子墨案件结束半个月之后,H省公安厅法医主任孙文耀突然提出了辞职申请,所有人都感到吃惊和疑惑,不明白这个和陆晔差不多年龄的人,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辞职,以他的年龄远远还没有到退休的年龄,而且以孙文耀的经验和技术,上级领导应该不会批准他辞职才对,可是,让所有人感到吃惊的是,对于孙文耀的辞职,上级没有挽留,辞职的手续办的非常的顺利,一切都按照流程再走。
当孙文耀提交辞职报告之后,很快就在圈子里面传开了,从那之后,孙文耀开始慢慢减少去上班的次数了,直到一个月之后,孙文耀的手续办完之后,这个男人和新来的法医主任交接完工作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了,他离开了H省,回到了S市的老家,开始享受退休的生活。
省公安厅的法医部的新主任不是从下面提拔上来的,而是直接从别的城市调过来的,这让更多人想不通其中的缘由了。
在孙文耀辞职之后,原本并不起眼的法医部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提交了辞职报告,而对于他们的离开,没有人太过于在意,毕竟,大家都很忙,尤其是对于刑侦部门来说,更是如此,而那些离开的法医的位置,很快
就被新的人取代了,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在9.21案件发生之后,原本应该在S市老家修身养性,颐养天年的孙文耀,突然失踪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尤其是在那批军火被搜查出来之后,武器专家侯德宝从燕京赶到S市之后,更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已经提前退休的老法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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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个房间,还是在那个客厅,一男一女坐在两张沙发上。
女人很漂亮,脸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眼神温柔。
许埌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没有去看大着肚子的舒悦,此刻,他紧皱着眉头,在想某些事情,对,他就是在想事情。
城西孤儿院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尽管他知道迟早会发生这一切的,但是,他还是感到了意外和吃惊。
这个原本早就应该离开S市的男人,不知道因为什么,选择留在了S市,藏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用着冷漠的眼神看着眼下发生的一切。
他不是许琅,没有那么多多余的情绪,因为他从小就是在一个人吃人的环境下长大的,尽管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已经早已经死去很多年的男人的安排,而他也早已经接受了这一点,可是,他还是不甘心沿着那条路走下去,尤其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看着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一步步的成长到现在的这个阶段,许埌的心中十分的愤怒和不甘,为什么当年会是自己来做这件事,为什么不是他?
当牛宏和的案件发生之后,许埌就知道,后面的事情都会发生,他曾经想过要阻拦这一切,也曾经想过把这些东西告诉那个让自己内心十分复杂的男人,可是,他没有,他只是选择了冷眼旁观。
说是冷眼旁观也不全对,在前段时间,他曾经给许琅打过一个电话,说了一些事情,原本,他以为以许琅的聪明会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让他感到愤怒的是,平日里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居然会想不通自己的意思,居然让后面的事情发生了,而且还让那个女人逃走了。
每每想到这里,许埌都十分的恼火许琅之前的所作所为,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该去责怪他什么,毕竟,有太多的事情,太多的秘密,他还不曾知道,所以,他选择了最保守的办法,如果是自己站在许琅那个位置,可能自己的选择也会和他一样吧,许埌在心里这么问着自己。
孤儿院的事情他知道,因为他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知道里面曾经发生过什么,孤儿院的秘密被发现,那是迟早的事情,他早就想毁掉那里了,如果不是因为某些缘故,城西孤儿院早已经不复存在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在那里待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现,一个小小的孤儿院居然存放着军火,而且是威力巨大的军火,这让他十分的吃惊和意外。
现在,许琅没有去插手警方的调查,而是回到了乡下,他知道许琅想要做什么,他也知道许琅再想什么,他也知道,许琅迟早会知道一切的,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不想许琅知道这一切,因为一旦许琅知道了这一切,那家伙会做出什么疯狂失去理智的事情来,他也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那个看起来邋里邋遢,像个浪荡子一样的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许埌在犹豫,犹豫要不要阻止他知道哪些事情,可是,转念一想,他的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的苦笑,他不想让他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有人想要让他知道,而且自己根本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这一点,在三个月前的那片玉米地里,他就知道了结果。
许埌想了很多很多,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许埌抬起头看着坐在不远处的这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他的眼睛看着女人那隆起的肚子,脸上浮现出一抹久违的笑容,他知道面前这个女人是许琅的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那个家伙的,如果不是这个意外,他根本不会继续逗留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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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雷醒了,他在许琅离开医院的第二天就醒了。
这个平日里嘻嘻哈哈,每个正行的大男孩,在醒来之后,陷入了沉默。
他每天都睁开眼睛,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似乎这个天花板上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而他母亲整日整日的陪着他,他父亲也经常会来医院看望他,可是,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在张雷醒来的第一时间,警方就得到了消息,刑侦二队和有关领导都来医院看望慰问了他,除了慰问之外,他们更多的还是想从张雷的口中,知道在九月二十一号那天,在酒店的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无论他们怎么问,张雷都选择了沉默,一言不发。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张雷受了重伤之后,声带受到了什么创伤,说不了话,就找到了张雷的主治医生,仔细的给张雷检查了一番,检查的结果自然
是声带没有受损,只是,他不肯说话而已,在知道这个结果之后,所有人都开始为难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前来询问当天情况的人络绎不绝,有刑侦二队的副队长李磊,有刑侦二队的队长宁嫣然,有刑侦一队的伍勇,有市公安总局的局长陆晔,还有省公安厅刑侦大队的队长贺永志,甚至到了最后省公安厅厅长杜永年也来了,可是,张雷还是一言不发,这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棘手。
除了这些人之外,公安系统内部调查科的人也来询问了张雷很多问题,而回应他们的依旧还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九月底,在张雷醒来的一周之后,宁嫣然再次来到了医院,看望张雷。
单人间的病房内,只有宁嫣然和朱须眉两个人,还有躺在病床上的张雷,至于张雷的妈妈并没有在这里。
宁嫣然是带着任务来的,她必须要弄清楚九月二十一号那天发生了,不但她想知道,所有人都想知道,可是,张雷在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肯说,这让警方的人十分的为难。
在这段时间里,除了张雷醒了过来,那些一直待在重症监护室的孩子们也脱离了生命危险,陆陆续续的醒了过来,警方曾经也找过他们问话,不知道是因为当天经历的事情对他们的打击太大,还是因为他们身体的创伤太严重,这些孩子没有一个肯开口的,因为他们都是半大的孩子,都是未成年人,没有了亲人和父母,而作为他们监护人的上官菁等人,现在成为了通缉犯,警方也不好过分的询问什么,毕竟他们还是孩子,警方的人就算再多么迫切的想知道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在面对这些躺在病床上瑟瑟发抖的孩子们,他们也问不出什么,所以,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张雷的身上。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张雷既然是警察,而且还是在刑侦二队工作多年的老刑警了,他在醒来之后,肯定会说出实情,说出当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协助警方尽快破案的,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会选择沉默。
宁嫣然坐在病床边上的椅子上,她看着病床上脸色还十分苍白的张雷,眼神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张雷为什么选择沉默,宁嫣然多多少少知道,因为那个女人,上官菁。
宁嫣然承认,上官菁确实是个很漂亮很招人喜欢的女人,张雷会喜欢上她,宁嫣然不觉得奇怪,这两年里,张雷经常去孤儿院,帮助孤儿院的孩子们,宁嫣然在9.21案件发生之后是知道的,可是,宁嫣然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张雷选择沉默。
宁嫣然来到刑侦二队已经有一年多快两年了,她天天和张雷打交道,知道张雷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知道张雷是个非常有原则性的人,不应该在面对喜欢的人和原则问题上这么为难,做警察的都知道,他现在说出来真相,不是在害上官菁,而是在帮助上官菁,只有早一天抓捕到上官菁,只要上官菁被捕之后,主动交代,对所有人都有一个交代。
宁嫣然想不通,其它的人也想不通,正因为想不通,他们才不知道该怎么让张雷开口。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张雷突然转过头,不在看着天花板,而是看向欲言又止的宁嫣然,咧了咧嘴,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十分的沙哑。
“琅哥呢?”
听到这个声音,宁嫣然和朱须眉都诧异的看着张雷,她们没想到张雷居然开口说话,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张雷开口的第一句居然是问许琅。
宁嫣然虽然不知道张雷为什么问许琅,但是,只要张雷开口了,那么,距离他说出九月二十一号那天发生了什么,就不远了,于是,宁嫣然想也没想的说道:“许琅在你受伤昏迷的时候,来医院看过你一次,之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好像是回到乡下他外婆家了,怎么了?你找许琅有事儿?”
听完宁嫣然的解释之后,张雷微微转过头去,没有在看着宁嫣然,而是看向窗外的绵绵细雨,过了很久之后,才轻声的说道:“我要见琅哥,他没来,我不会说的。”
宁嫣然眉头紧锁,她看着张雷的侧脸,有些恼怒的说道:“张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给自己甚至是你家庭带来很大的麻烦的,现在内部已经开始对你进行调查了。”
“我知道。”张雷的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的变化,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完全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一般。
宁嫣然看着张雷眉头又皱紧了几分,继续说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张雷转过头,没有去看宁嫣然,而是看向了天花板,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不在说话了。
宁嫣然又说了几句,发现张雷好像是睡着了,她感到十分的恼怒和无奈,最后之后起身离开了病房。
在宁嫣然和朱须眉离开之后,张雷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病房门口的位置,重新闭上眼睛,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