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伦不怕魏军的夹击,但却惧怕断粮的风险,毕竟任何一支军队,都必须有一个良好的后勤补给体系,失去了这个保障,没有任何军队能够坚持地下去。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四万大军,每天所消耗的粮草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量,而剑阁这一带全是崇山峻岭,就连个屯田的地方都没有,四万大军所需的粮草,全部得由成都方面来转运,一旦魏军切断了这条粮草补给线,剑阁的守军不出一个月就会完全崩溃。
不能坐以待毙啊,司马伦暗暗地对自己说。
魏军的手段确实也是够狠的,他们显然已经是估计到了强攻剑阁的难度,所以才会改变战术,准备切断剑阁守军的粮道,如此一来,就可以逼着蜀军不战自乱。
如果司马伦坐视不理的话,那后果真得是十分严重的,所以剑阁虽好,却非久留之地,在这种无粮无援的情况下,司马伦纵然有着通天的本事,也是无力回天的。
于是司马伦决定向陆抗看齐,主动地放弃剑阁,撤军到涪城,然后再考虑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陆抗是接到了姜维的命令之后才从永安撤退的,但由于魏军是长途奔袭的涪城,出手相当的迅勐,根本就不给蜀军反应时间,司马伦现在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请示姜维或朝廷,稍有迟疑的话,一旦涪城失守,剑阁守军的退路就没有了。
司马伦虽然年轻,但论打仗的经验,那征战几十年沙场的老将都未必如他,司马伦深知临机权变的重要性,战场上的形势往往是瞬息万变的,为将者必须要学会审时度势,临机权变,如果拘泥于兵法或命令的话,很可能就会丧失战场上的主动权,甚至是惨遭败绩,全军覆灭。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说得其实就是这个道理,任何一个主将领军作战,他都应当有战场上的决断之权,毕竟只有他清楚现在战场上的情况,上峰的命令是死的,但战场上的形势却是活的。
司马伦十分清楚涪城的失守意味着什么,比起江州对于永安的影响来说,涪城对剑阁的影响更为巨大。
江州失守之后,永安最多是失去了一个水路的通道而已,至少永安的蜀军还有从陆路撤军的机会,但剑阁没有,一旦涪城失守之后,剑阁守军唯一的退路就会被魏军所切断。
现在涪城的守军只有三千人,而进攻涪城的魏军兵力却有守军的十倍,如此悬殊的力量对比,涪城的守军那怕再顽强,也坚守不了多长的时间。
如果此刻司马伦向姜维请示汇报的话,在时间上面根本就来不及,姜维远在南安,就算是姜维知晓了涪城的情况,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只怕到时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司马伦并没有多做考虑,很快地就下定了撤军的决心。
但四万大军的撤离,却也并非是易事,尤其在剑阁关外,还有邓艾的人马虎视眈眈,他们持续不断地发起着进攻,一旦蜀军撤离,剑阁很快就会落入到魏军的手中。
而魏军骑兵的速度,司马伦可是领教过的,同时也是深受其害,如果给魏军骑兵从容追击的机会,那么蜀军在撤离剑阁后不远就会被魏军骑兵给追上,一旦在平原地区和魏军骑兵进行交锋,那就算是不死,也要令蜀军脱层皮。
这个时候,就必须要有人站出来进行断后,在剑阁继续地阻击魏军,给主力部队赢得一些撤退的时间。
不过这个任务往往是九死一生的,司马伦也不好硬性的指派谁来断后,司马伦将诸将给召集起来,这些将领都是从在关陇的时候就一直追随着他的,几年以来,经历了非常之大的世事变迁,这些将领依然还是不离不弃地追随着他,这不禁让司马伦是感叹万千,但同时也让司马伦张不开那个口。
毕竟留下来的人生存机会都是极为渺茫的,对于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司马伦又怎么能亲手将他们之中的某一位推向火坑呢?
这时候,州泰主动地站了出来,沉声地道:“殿下,末将不才,愿留守剑阁,请殿下率军先行吧。”
虽然司马伦没有说,但州泰也很清楚目前的形势,剑阁肯定是守不住的,司马伦撤军已经是必然之事,而现在唯一欠缺的,恐怕就是一个断后的将领了,州泰当然知道断后的风险,但却依然主动地站出来领命。
司马伦看向了州泰,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道:“州将军,你可知留守剑阁乃是九死一生,很可能会将性命丢在这儿?”
州泰哈哈一笑,道:“末将既然追随殿下,早就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了,现在战局维艰,末将愿一死以报殿下也,望殿下成全。”
司马伦默默地点了点头,州泰置生死于度外的豪迈气概令他是感概万分,这些司马军的旧将,对他一直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不管他们的境遇有多么的艰难,从来失志不移的,宁可战死,也绝不投降魏军。
当初追随司马伦降蜀的,至少有十万大军,但这几年不断地交战下来,兵马损失多达六成,大部分的司马军将士,都埋骨异乡,但他们始终都是不离不弃,忠贞不二,没有出现一例逃亡事件,也没有任何人主动地去投降魏军。
这不禁让司马伦是感触良多,其实也是自己无能啊,有负这些忠诚的将士。
司马伦是怀着和曹亮的血海深仇才归降的蜀国,他也和陆抗一样,希望借助于蜀国的力量来帮助他完成兴复大业,报仇血恨。
不过就目前形势来看,司马伦想要报仇血恨,无疑是试若登天,根本就没有机会实现了,兴复司马家的大业,也逐渐变得遥遥无期了,而这些追随他的将领和士兵,每死一人,就少一人,司马伦不知道等待他的路,究竟是什么,前途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