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艾率领大军,很快便浩浩荡荡地抵达了阳平关。
此时的蒋舒,正灰头土脸地指挥手下的兵士打扫战场,掩埋尸体。
虽然蜀军大部分的士卒都投降了,但至少还有三成左右的人阵亡于阳平关下,其中不乏一些傅佥的追随者,他们宁死不屈,随同傅佥一道战死疆场。
不过更多的蜀兵是来不及投降,魏军骑兵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还没有等蜀军反应过来呢,魏军就已经冲上来了,马踏刀噼,许多的蜀兵稀里胡涂地就丢了性命。
还有一部分人则是混乱之中,自相践踏而亡的,这其中伤员占了很大的比例。
在战场上,一旦负伤行动不便的时候,很容易被踩踏挤压身亡,乱军之中,谁能顾得上谁呀。
所以阳平关下的这一战,蜀军至少也有三四千人丧命,不过按理说清理三四千具尸体也并非是什么难事,寻常的情况,挖上几十个大坑,把这些尸体往坑里一丢,掩埋了事。
但文鸯却有另外的要求,不得将这些蜀兵尸体乱葬,而是找来一个风水先生,在阳平关对面走马岭上挑选了一块朝阳的风水宝地,拿文鸯的话来说,这些战死的蜀兵才是真正的战士,真正的英雄,是最值得敬重的人,这些人不应该草草地掩埋在乱葬岗,而应当是予以厚葬。
文鸯要求,埋葬这些蜀兵需单独挖穴,并刻碑署名,每一具尸体都得辨认姓名身份,凑不到足够的棺材,最次也得用草席裹尸,依礼葬之。
文鸯的这道命令看似简单,但却也苦了蒋舒以及蒋舒手下的这些士兵,数千具的尸体,他们都得背负上山,而走马岭上,山坚石硬,那怕挖出一个三尺深的坑来,都不是容易的事。
但文鸯才不管这些,他派出的兵只是负责监督的,干活的人全都是蒋舒的人,监督的士兵一丝不苟,每一穴墓地挖得宽度深度都必须是一致的,所立的石碑也是必须是大小一致,齐齐整整的。
虽然蜀兵们暗暗地叫苦抱怨,但当着魏军的面他们可不敢造次,只能是老老实实地干活。
蜀军除了战死的之外,活着的士兵也是分两种待遇的,一种是在城外被俘的士兵,他们投降之后全都被关到了战俘营,但却没有受到虐待,反倒是有饭吃有衣穿,啥事也不用干。
而蒋舒所率的士兵由于是主动投诚的,所以不能算是战俘,而且魏军也没有收缴他们的兵器,依然还是维持原有的建制,本以为他们受到的待遇要比那些战俘强些,但事实却是恰恰相反,他们吃得穿得和那些战俘完全一样,虽然那些战俘没有自由,但却不用干活。
他们有自由吗?好像有,但好像也没有,每天还得干着这种繁重的埋死尸活计,累得苦不堪言,不禁暗底下埋怨蒋舒,这干得是人事吗?
好歹他们也是为魏军夺下阳平关立了功劳的,咋感觉还不如被魏军俘虏的那些士兵呢?
魏军分明是把他们当成苦役来使唤,恐怕这些冰凉的尸体待遇都比他们要好。
蒋舒也是一脸的无奈,他从文鸯冷漠的态度之中,品尝到了那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滋味,文鸯不加掩饰的鄙夷态度,让蒋舒对自己的前途感到了担忧,如果魏国将来的上司都是这个态度对他的话,蒋舒恐怕是永远出头之日了。
想到这里,蒋舒不禁是有些懊悔了,在蜀国的时候,虽然说有傅佥压他一头,让他有些郁郁不得志,但至少没有鄙视于他,大将军姜维对他还是比较重用的,就算是傅佥,虽然有些独断专行,但也不像文鸯这样公然地欺负他,鄙视他。
难道自己的这一步真得走错了吗?
蒋舒这两天倍受冷遇,自然是郁闷不已,但他却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饱受白眼还得去陪笑脸,甚至都不敢像怨恨傅佥那样怨恨文鸯,整天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什么时候惹恼了文鸯,自己小命难保。
要知道,文鸯可是出了名的爆脾气,当年在长安时,就曾斩杀过司马晋的大臣贾充而闻名天下。
贾充是何等的身份,文鸯一怒之下竟然将他给杀了,如果文鸯真对自己有杀心的话,那他绝对是在劫难逃。
一想到这儿,蒋舒不禁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但现在他再后悔也没有买后悔药的地方了,如果魏国容不下的,那蜀国就更容不下他了,所以那怕文鸯对他再严苛再鄙夷,他都受着,毕恭毕敬,丝毫也不敢违拗。
让蒋舒庆幸的,邓艾很快地来到了阳平关,在青隼的引荐之下,蒋舒终于是见到了魏军在关陇地区的最高统帅。
由于文鸯的态度,已经给蒋舒内心之中制造了足够多的阴影,见到邓艾的时候,蒋舒心中早已是忐忑不安,甚至有些腿软,差一点就跪倒在了邓艾的面前。
出乎意料的是,邓艾对蒋舒倒是很客气,对蒋舒弃暗投明的举动极是赞赏,让蒋舒颇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邓艾让蒋舒放心,他之前做出的承诺绝对是真实有效的,像蒋舒这样立了大功的归降人员,魏国朝廷这边一定会给予优待的,随后邓艾将会安排专人护送蒋舒前往洛阳,向吏部报到,吏部那边也会给他安排相应的官职,只要是出缺的太守位置,吏部都会给他优先挑选的特权。
蒋舒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同样是魏军高层的将领,这人和人的差距咋就么大呢?邓艾的话,简直让蒋舒是如沐春风,他甚至都有喊邓艾亲爹的想法了。
确实,邓艾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啊!
蒋舒感恩戴德地向邓艾表达了感激之情,同时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一定会效忠于魏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邓艾澹然地一笑,吩咐中军带蒋舒下去换一身新衣服,随后安排一支人马,准备护送他前往洛阳。
蒋舒千恩万谢,拜辞邓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