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何清是不可能亲自去见阎宇的,毕竟以现在何清乔装的身份,和阎宇之间,实在是不搭界的,别说他没有机会见到阎宇,就算是有,也不可能让阎宇和他推心置腹,更不可能让阎宇听他的话。
而且何清去见阎宇,本身就是有着极大的暴露风险的,你一个商人,随随便便地掺和军事政治上的事,如何能让人不疑心别有用心。
在这里,可没有什么疑罪从无,而是宁枉勿纵,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令一人漏网,一旦何清身上的疑点的话,蜀军这边的反谍部门会立刻将何清给抓起来,严刑逼供,不死也得脱层皮。
何清当然不敢去冒这个险,而且他出马的成功率几乎为零,所以根本就没必要由他来出手。
想要完成这个任务,看来还得另想办法。
何清暗暗地思索,这次的任务十分的特殊,如果不是蜀军体制内的人,是根本没有机会接近阎宇的,但魏军汉中间军司的人虽然不少,但绝大部分都是处于低层或外围的人,这些间谍收集情报是比较容易的,他们渗透进入到了蜀国的社会阶层的各个方面,但唯独比较缺少接近于权力中心的人,这无疑让何清是比较头疼。
忽然何清心念一动,拍了一下额头,呵呵大笑,道:“有了!”
何清这个时候想到的人并不是他的直系或间接下属,而是潜伏在蜀国境内已经长达四十多年的一名魏国的老牌间谍了,据说是当年曹操在汉中之战中失败,大军撤离之时,专门潜伏下来的,代号挺特别,叫做咸鱼,大概是想着有着一日可以咸鱼翻身吧。
只可惜,它这条咸鱼,潜伏了四十多年的时间,从当初二十多岁朝气少年,变成了一个花甲老者,咸鱼依然是咸鱼,看不到任何翻身的机会。
后来由于魏国的大规模内乱,潜伏到蜀国内部的这些间谍无人再去过问,再加上蜀国反谍部门的清洗,咸鱼和上线断了联系,这一断就是十几年的时间。
断了联系其实对于咸鱼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正因为断了联系,只要他自己不说,就无人再知晓他间谍的身份了。
咸鱼在很早的时候就加入到了蜀军之中,由于他识文断字,能写会算,这样的“人才”在当时的蜀军之中还是比较少的,大部分的蜀兵都是文盲,大字不识不一个,就连赫赫有名的大将王平都是目不识丁,斗大的字不认识一萝筐。
所以咸鱼很轻易地就成为了书吏,他潜伏在蜀军之中,几十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到也一路升到了令史的位置上来。令史是太守的属官,只不过后来蜀国废了汉中太守这个职位,改由汉中都督代之,所以令史自然而然地也就成为了都督的属官。
论地位,令史是仅次于功曹,左右曹椽的,在都督府内也算是比较重要的职位了。
但自从大将军姜维驻守汉中以来,汉中都督的权力基本上被架空了,大将军姜维是开府治事的,所以他有自己的一套属官系统,而且领军的将领也多直接受姜维的领导和指挥,比如前任的汉中都督胡济,手中几乎没有多少的实权,都督府也形同虚设,至于那些属官,更是没有多少机会参与军务,只能是干些地方上的民事罢了。
咸鱼干到了六十这个年纪,按理说也差不多该致仕退休了,但汉中官吏比较缺乏,所以才会一直留任到现在。
由于十几年都没有和组织上取得联系,咸鱼几乎都快忘掉了自己间谍的身份,他一生都未曾娶妻——干间谍这一行的人,是很少有家室的,大概也是怕自己在梦中说了什么话被枕边人知晓,然后稀里湖涂地就掉了脑袋吧。
除非是夫妻两人都是干这一行的,但这个年月,女间谍是少之又少的,所以寻常情况下,潜伏在敌人之中的间谍都是深居简出,孤家寡人。
在同僚们的眼中,咸鱼倒不算一个另类的人,他兢兢业业地工作,克勤克俭,每个月的月俸都会寄往成都,据说他有一个残疾的弟弟需要他来养,他的弟弟是当年诸葛丞相第一次出兵北伐时断了两条腿,落下了终生的残疾,如今他们没有别的亲戚,只能是相依为命。
令史的年俸是四百石,养活一家人也够局促的,所以咸鱼没有娶妻,在许多人看来也是正常合理的事。
其实咸鱼的这个弟弟并不是他的亲弟弟,而他的一名下属,他并不是间谍,仅仅只是都督府的一员当差的,当年在战场上为了救咸鱼,被魏军的箭给射中了,后来因为感染了,不得不进行了截肢,锯掉了两条腿才保全了性命。
从此咸鱼发誓要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来看待,一辈子不离不弃。
在众同僚的眼里,咸鱼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仅仅只是在战场上替他挡了一箭,咸鱼就能照顾他终身,换作是旁人,真得很难做得到。
咸鱼过着非常简单的生活,深居简出,每日除了官署和住所之外,很少去其他的地方,从不饮酒,也没有其他的不良嗜好,唯一的兴趣爱好大概就是读书了吧。
没有人会想到,这么一个老实木讷的老好人,居然会是潜藏着蜀国几十年的一个间谍。
如果不是有人突然地发暗号给他,咸鱼自己都差不多快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以前他一直是一名出色的间谍,利用自己的职务特权,将许多有用的情报悄悄地送出了汉中。
只不过后来他的上线暴露了,在抓捕的过程之中服毒自杀,咸鱼才得以存活下来,但从此也跟上面的组织断了联系。
咸鱼就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只能是随风飘荡,生活再没有了什么目标和信念。
也许他觉得这样也挺好,反正他都是一个快行将就木的人了,尽管客死异乡有些遗憾,但能落下一个囫囵尸首来,也算是一件不错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