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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至上房,见陈杏娘并无异样,只是见她久去不归,又病中沉闷,这才打发丫头去寻她。
见她回来,陈杏娘便笑道:“去同你爹说什么了?这么久才回来!”傅月明一笑,说道:“只是父亲问母亲的病好的如何了,他碍着那婆子的言语,不敢进来。”陈杏娘思及前番的噩梦,心中后怕不已,连声问道:“你爹照着那婆婆的话做了么?那孽畜的尸骨可掘出来烧了?”傅月明素知母亲胆小,先自宽慰道:“母亲放心,那婆子一走,隔日午时父亲就带人把那雪狮子的骨头给掘了出来,烧的灰也叫人拿到驴马市上去洒了。”
陈杏娘一颗心落地,吁了口气,说道:“这便是好了,我这几日想起这事来,心就跳的厉害。夜里也不敢熟睡,一闭上眼就觉得有什么在枕头边趴着。偏生你父亲又不能进来,虽有你在,到底也只是个丫头,压不住的。”
傅月明听着话,就在床边放着的方凳上坐了。小玉将才熬下的银耳羹端了上来,她接了过去,亲自服侍母亲用了,方才慢慢说道:“那婆子我瞧着不像好人,这事儿也来得古怪蹊跷,未免过巧了些。那日,那婆子前脚才走,来升家的便走来找我,将那婆子的话一字儿不差的讲与我听了。母亲听听看,那可是安了好心的?”说毕,便将婆子的言语一五一十的告与了陈杏娘。
陈杏娘听了这话,只是皱眉不语,半日才说道:“我虽与你姑母有些不合,也都是些姑嫂间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虽说她有些利欲熏心,倒没这个胆子行出这样的事来。何况,这事儿也只是咱们疑心,论起来什么证据也没有,就是讲给你爹听,他也不肯信的。只是白白叫他作难罢了。”傅月明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母亲同父亲情谊深厚,凡事都尽为着父亲着想,便是自己吃些亏,也不肯要父亲为难的。想起来那时候,姑母一家子说要投奔过来,母亲那般不愿,到底也不曾多说一字,还把房里的丫头送了过去,还不是看在父亲的面上?然而现下人家已经算计到了咱们头上来了,母亲莫不是还要忍让么?母亲以为,母亲吃了这么多苦,父亲心里就好受么?”
陈杏娘垂首默然,隔了半晌,开口道:“你既如此说,可是心里有主意了么?”傅月明见她松口,便将心里的盘算说了一番,又道:“这事儿需得母亲助我才好。”陈杏娘说道:“我便罢了,只是你父亲那边,恐不答应。你知道的,他向来待这些亲戚亲厚。”傅月明笑道:“父亲那边,女儿适才过去已说过了,父亲是答应的。母亲不必为此担忧。”
陈杏娘闻言,这才点头道:“既是你有把握,老爷也答应,那就照你的意思办罢,只是你自己留神些,别叫人看出端倪来,就弄得不好看了。”
傅月明浅笑道:“母亲放心。”
母女两个说了一回话,眼看到了晌午,厨房拿饭进来,便一道吃了。
到了晚些时候,上房传出话来,重又叫了冬梅过去。
冬梅跟了宝珠一路往上房去,忆起这几日大姑娘言辞不善的情状,只道是她又要为难自己,又是个心里有病的人,兀自惴惴不安。
走到上房,入内只见陈杏娘睡在床上,傅月明在床畔坐着,手里捧着一只五彩瓷盖碗,心里一沉,挪步上前,低低请了安。
傅月明将盖碗随手递与小玉,向冬梅笑道:“这段日子家里事儿多,我心里烦躁,火气难免旺些,一时口不择言,斥责了姐姐,姐姐可别往心里去。”冬梅暗吃了一惊,连声说道:“姑娘哪里话,都是我不好,不能替太太并太太分忧解难,又不会说话,才叫姑娘恼了我。姑娘却有何错呢?”
傅月明又笑道:“论起来,你也是咱们家的老人了,打小时候就来了咱们家,分在太太屋里,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在老爷太太跟前,也服侍了这许久了,功劳苦劳皆有你的,算起来我竟该谢你才是,委实不该摆起主子架子。”冬梅听了这话,只是惊疑不定,嘴里连说不敢。
傅月明又说道:“适才太太数落了我一番,又说了你的好处,我也自觉不该。家里现下事儿这么多,太太又病着,这几个丫头都小,我又忙不过来,房里没个大些的照看是不成的。想来想去,还是你合适些。你是太太跟前的老人,熟知她脾气习惯,服侍起来自然更衬太太的意。太太方才也同我这么说呢。所以,我才叫你过来。打今儿起,你还回来服侍。这屋里我照看着,夜间你就同宝珠两个睡在外头炕上。宝珠胆子太小,济不得事,小玉我打发她回楼里去。夜里你便辛苦些,醒着些睡,太太若半夜醒来要汤要水的,你也好烧与我。”
冬梅听了这番言语,方才明了。她素来在陈杏娘跟前颇为殷勤,陈杏娘也很是信她,往日就是夏荷在时,太太也是待她更好些。如今听说是太太的言语,她便不疑有他,只说道:“既是姑娘的吩咐,我自当回来。”说毕,又笑道:“姑娘也不必夜夜都在跟前守着,未免过于劳累。姑娘身子娇贵,累病了可怎么好呢。横竖这里有我照看着,姑娘便回去罢。这些差事,本就当是丫头们分内的事。”
傅月明微笑道:“话虽如此说,究竟我也是太太的女儿,母亲跟前自然要尽一份孝心的。”因又问道:“二姑娘身子如何了?腹疼可好些?近来老爷并我都没得空闲去瞧她。”冬梅唯恐她为傅薇仙腹疼未愈,身前无人,再转了主意将自己遣了出去,忙说道:“吃了顾大夫的药,二姑娘已好许多了。今儿早上起来已能下地行走,那边有兰芝服侍,已是尽够了的。”
傅月明点头笑道:“如此便好,别叫妹妹日后知道了,要说她病着,倒去她跟前抢人呢。”冬梅忙陪笑道:“二姑娘不是这等小性子的人,太太病重,她自然分清轻重。”傅月明笑意盈盈道:“冬梅是个明白人,心里自然知道,是太太的事儿更重了。”
冬梅被这话僵了,半晌才强笑道:“太太同姑娘们,都是主子们,做丫头的只管听命就是了。”
傅月明也不再多言,又叮嘱了几句,因心里记挂着几件事,叫她暂且在屋里服侍,带了小玉径自出门回爱月楼去了。
回至楼内,桃红连忙迎了上来,嘴里说道:“姑娘连日在前头,也不过来,这后头就我一个人,夜里孤零零的,好不害怕呢!又听那些小厮媳妇们说,咱们家闹了鬼,更唬得整宿睡不着。”傅月明笑道:“倒是难为你了,你却不必担心,从今儿起,小玉夜里便回来了。”
说着话,傅月明走回内室,叫桃红拿了钥匙,将衣橱旁一口描金桐木箱子打开,将两身藏青长袍取了出来,另有一双布靴,一件月白绸缎对襟褂子,放在床上,一件件亲手摺叠整齐。小玉另取了几块粗布,同傅月明一道将衣裳里外三层的包了。
傅月明却仍不放心,皱眉道:“只恐路上赶上风雨天气,他们上京提亲,辎重必多,又不是自家的东西,未必尽心。”便吩咐桃红把橱里收着的一张油布取来,密密的裹了,拿绳子捆了几捆,方才罢了。
小玉自知这是要捎与季秋阳的,便调笑道:“姑娘没日夜的赶这些衣裳,手上也不知扎了几个窟窿,自己的活计倒丢在一边。这还没过门呢,就这般贤惠了。”傅月明横了她一眼,说道:“就数你是个多嘴的,去把笔墨纸砚都取来,我写几个字。”小玉闻说,便笑着去了。
须臾,纸笔齐备,傅月明走至桌前,执笔蘸了墨汁,先写了一封信,交予小玉,说道:“先去门上,看看哪个小厮在。若是天安、来安两个,就叫他拿了送到焕春斋去。”小玉点头去了,傅月明又另选了一方花笺,要与季秋阳写封信寄去。
自打季秋阳上京,也很有些时日了,这两人分别许久,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光景。傅月明心里纵然思念,因怕被人耻笑,只埋在心底,并不敢带出来。傅家门内诸事繁杂,又有林家的事情搅合,她也委实没多少精力再去想这些风月情怀。如今静下来,想要写几字寄去聊托相思之情,千头万绪之下竟是无从下笔。若写自己家里的这些事情,又恐令他烦心,反而误了春闱。思来想去,还是拣了几样与他相干的事写在了信上。
待信写完,小玉已折返回来,凑到书桌跟前,一眼瞅见那信并不长,不过三言两语,便说道:“我道姑娘有多少体己话要说与先生听呢,竟只有这几句么?”傅月明睨着她,说道:“我与他写信,倒要你这妮子来多嘴多舌么?”小玉嬉笑道:“也是,姑娘是字字珠玑,一言顶万语,不必细说,姑爷自然心里领会。”傅月明被说得急了,抬手就要打小玉。小玉笑嘻嘻的一面躲了,一面求饶,一面说道:“我还有事要求姑娘呢!”
傅月明这才住了,因问什么事。
小玉答道:“我也想写封信,托那林公子捎到京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