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沉霄左手抓着温玉止,右手抓着温玉裳,在她们惊呼声中跳出花丛,随手将她们带往花厅。打量片刻,修长浓黑的眉毛微微舒展,笑道:“堂堂温家的小姐,也学会暗地里偷听人说话了吗?”
温玉止再一次被这个男人碰触,心中早泛起奇异的酥麻感觉,听着他温热调侃的气息,脸不禁微微红了。
夏侯沉霄弯腰靠近温玉止,气息拂过她酡红的双颊,道:“温三小姐此番脸红起来,倒让我想起御花园里的小仙桃,平素毛青青的不起眼,到了采摘之日就变得粉红诱人起来,堪称品相极佳。”嘴上这么说,心里暗道她们虽都是是温玉蔻的庶妹,长相却还是悬殊的厉害。他一向风流惯了,见到那平凡容貌的女子是断不肯多看一眼,唯有温玉止曾在他面前露出惊艳的笑容,让他心中大为诧异,因而也就当做一回事放在了心上,随口逗弄几句。
温玉止的心再次荡漾起来,从来没有人赞过她的容颜,因为四个姐妹中,唯有她的容貌连中等都算不上,实在平凡无奇的厉害。况且被喜欢的人称赞,她的心一瞬间变得蜜蜜甜,女儿家的娇羞一下子全都涌现出来,连所在何地都不顾了。
夏侯沉霄觉得很有意思,又调侃几句。“你……三殿下请勿欺辱我姐妹俩。”温玉止声音如同蚊呐。
“明明是你们有错在先,我不过多说几句,又变作我的错了,请问这是哪门子道理?”夏侯沉霄笑道,说罢将两人轻轻放开。
温玉裳见夏侯沉霄欺负温玉止,气不过,撅着嘴道:“分明是你们鬼鬼祟祟,还差点将我们弄伤,我一定要告诉父亲,让他给我们主持公道!”
夏侯沉霄淡淡一瞥,那笑意顿时隐藏起来,取而代之是深深的威胁与逼迫:“哦?看来你们刚刚听了不少话,这就有些难办了。”
夏侯御白在一旁笑道:“三哥,女儿家大多胆小,还是不要吓唬她们了。”
话虽如此,温玉止深知他们摒弃众人在这里私密会谈,必是有不可告人之事,便是听到了也要装作没听到,悄悄按住温玉裳,摇了摇头。
温玉裳不满地闭上了嘴。
夏侯御白看到了温玉裳脸上高浮的指痕,心中不禁大为诧异,关切道:“温四小姐,你的脸是怎麽回事。”
“还能怎麽回事,我没有跳好舞,被贵妃下令打的。”
“贵妃下的令?”夏侯御白似乎不相信,与夏侯沉霄飞快对视一眼。
那个女人嚣张跋扈,无论在宫里,还是在民间,堂堂一品大将的女儿,居然说打就打,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
怕四妹说错话,温玉止按着温玉裳,微微躬身行礼,语调极为中肯:“方才我们姐妹也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才躲入花丛,且太过慌乱,并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四妹年幼无知,言语间冒犯贵妃,实属无意,请饶恕她吧。 两位殿下放心,我们不会乱说什么,请不要因此产生不悦,影响观景的心情。”
温玉止突然把话说得这么齐全,倒让他们有些意外。可是温玉裳却不这么想,她嘟哝着嘴,不高兴地说道:“三姐姐干嘛骗人,贵妃确实这么做了啊,而且现在也还在刑房掌刮大姐姐呢。。。。”
听到温玉蔻的名字,夏侯沉霄本来不在意的心居然提了起来,脸上笑意陡失,上前一把抓住温玉裳,目光极冷:“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概夏侯沉霄的神情和语气都太严肃,温玉裳吓了一跳,快要哭出来了,只得把话又重复说了一遍,还说:“现在窦贵妃正在逼大姐姐叫窦夫人母亲呢,我没有骗你,三殿下,你饶了我吧!”她以为夏侯沉霄是以为她在撒谎。
她话音刚落,夏侯沉霄就大跨步走出花厅,夏侯御白深深看了温玉裳一眼,这才回头跟了上去。
温玉止见人走了,急忙并步上前:“三殿下,我有话说,请留步!”不行,要留住他,他一定是去见大姐姐的,万一被窦贵妃看到……
夏侯沉霄头也不回,竟似未闻。夏侯御白尴尬回头,冲她们抬袖,语气柔和:“两位小姐请回吧,今日之事就当从未发生,以免惹祸上身。”说罢迅速离去。
两人迅速消失在密密的花树深处。
“计划提前,布下天罗地网,抓捕隐藏的逆贼!”夏侯沉霄冷声道。
“谁去引蛇出洞?”夏侯御白忙问。
夏侯沉霄头也不回:“我!”
夏侯御白在他背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原来再风流潇洒的男人,遇上心爱的女人,也会放弃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铤而走险。
而温玉止看着夏侯沉霄匆匆离去的背影,一向与世无争,寡淡平和的双眼,荡起层层涟漪,苦涩,不甘。
原来是这样,他喜欢的人,是她。
早该知道的啊。
为求自保,她甘心将自己置于别人看不到的卑微角落,过着有如虫蚁般的生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她继续这样,没有人会注意到她,没有人会喜欢她,尤其是那高高在上的风流皇子,夏侯沉霄。
她拿什么和大姐姐争呢?
看着温玉裳那即便染了污泥也毫不掩艳光的美丽面容,想起温玉蔻的嫡女地位,温玉澜的显赫家世……她什么都没有,在外人看来,她只有平凡的脸,普通的家世,卑微的庶女身份,无论哪一项都配不上他,只有这一颗悄悄恋慕的心……
以这卑微之身,去求一掬奔腾不息的往川水,她,可有胜算?
宽阔的刑房内,外面艳阳高照,里头却是暗沉沉的无光,跪在地上,连个蒲团也没有,冷气顺着双膝直直侵入骨头,如刀割,如指挠,温玉蔻全身都在微微发颤。
窦贵妃的眼光却比这一切都还要厉,还要冷:“温大小姐还在等什么,只要你喊一句母亲,不仅温府和睦,来日我也会如同待玉澜一般宠爱你,岂不是皆大欢喜?”
温玉蔻捏紧十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指尖触到温热的湿意,流血了吗?呵,那一点疼痛算什么,不过是疼到麻木而已,可知心里的疼,却是疯狂的,痛苦的,被置于隔绝的荒地,无人可救的无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