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鸿礼一言落下许久不闻回应,他也不着急,只看着吕鸿渊搁下了手中的狼毫,然后将信纸盖上私印抖平,一点点细细折起,又妥帖地封好,才缓缓开口,平静道:“我确实无心于帝位无心于朝党,因为我清楚自己的斤两,吕鸿兴那样的胆识魄力与狠辣手段,以及治国理政的卓越才能,我是不具备的。或许他的确更适合作为一国之君,父皇的眼光不错。”
顿了顿,他又转了话头:“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称王称帝的命,也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件注定不可能的事情上,只想和我的母亲一起多活几年。实不相瞒,我已将母亲送去安全的所在,待到朝中时局安稳,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便去寻她,同她一起以布衣之身份度过余生。”
他这番话在吕鸿礼听来半真半假,但又假得情真意切,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倒也撑得起孝子贤孙的美名。吕鸿礼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果然,吕鸿渊将手中的信封递给了吕鸿礼:“这封信是我的亲笔,详细情况我已在信中讲清,它可调动我封底西南六州的军队。我想请你帮我传出去。”
“哦?”吕鸿礼状似不解,故意疑惑道:“二哥何以如此信任我,叫手底下的心腹去传岂不是更加可靠?”他笑了笑,同样半真半假道:“二哥你就不怕我拿了信之后转手便交给太子,告你一个秘密召集军队,意图谋杀太子的罪名?”
吕鸿渊笑了,似是忍俊不禁。半晌他才叹了口气,道:“我没法自己亲自传信,太子现在防我防得紧,我的一举一动或许都能通过他安排的眼线到达他的眼中,叫手下人去传风险更大,或许还未出皇宫便被截杀。因此只能拜托你们,而比之吕鸿轩,我更信任你。吕鸿轩心机极度深沉,会借此机会扳倒我也说不定,而你无心于帝位,又是我们吕国三皇子,身份贵重,吕鸿兴不敢轻易对你动手。”
末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呼出:“你就当,帮二哥一个忙吧。若是你将我告发到太子哪里,我也无话可说,是我自己托错了人,怨不得你。”
吕鸿礼默默翻了个白眼,凉凉道:“谢二哥信任,我一定将信安全送到。”
吕鸿渊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之意,亲自将他送至宫门口。
“二哥留步。”吕鸿礼转身,压低声音道:“不是说到处有太子眼线?”
“无事。”吕鸿渊笑了笑,“三弟好容易来看我一次,我不送才是反常。”
吕鸿礼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自己等在宫外的车驾。
回到府中他没有第一时间去见楚冬菱,而是叫来了自己的属下。
“王爷有何吩咐?”
吕鸿礼将吕鸿渊递给自己的信拿了出来:“将这封信送至西南六州驻军总领手中,切记,务必亲手传到,可调用府中护卫军随行,确保安全。”
“是,属下定不辱使命!”
……
“果然还是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这样做起事来才足够利索。”林霏儿专门起了一个大早给吕鸿兴穿衣服,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吕鸿兴今日穿的是龙袍。
虽然林霏儿身上穿的并不是凤袍,但看着面前的吕鸿兴,林霏儿只觉得自己的好日子来了,只要自己的男人是九五之尊,自己又差得到哪儿去呢。
“这件事辛苦你了。”吕鸿兴的脸上难得显出一点笑意,这是他这几日来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在司正监的催促之下,登基大礼终于到了。如今自己穿着龙袍,一会儿将会坐到龙椅之上,成为真正的吕国皇帝,什么吕鸿渊吕鸿轩,都不过是自己脚下的臣子,只要稍微用一点力就能碾死的蚂蚁。
林霏儿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句,“这些都是臣妾应该做的。”因为前几日吕鸿兴向她承诺,只要他帮助吕鸿兴登上九五之位,便许她皇后的位置。这个位置绝对是林霏儿梦寐以求的,自己虽然出身名门,但家道中落,再加上先帝对商旅大肆打压,原本是四大家族风光无限的林家,如今却要靠着家族里的女儿过活,林霏儿便是背靠着的那个人,如果自己不争气,您家的处境便会很困难。好在自己嫁对了人,虽然磕磕绊绊,但是如今登上皇位的仍然是自己的男人吕鸿兴,自己也将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撑起一个家族又算得了什么,自己凌驾在整个国家之上,自然是风光无限。
面前的吕鸿兴突然动了一下,伸手握住林霏儿放在自己衣襟前的手,轻声道:“可以了。”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动作,林霏儿却感觉到对方手里的温暖,也接着看到对方眼里的柔情,仿佛两人一瞬间便成为了伉俪情深的夫妻。串来老人说的话没有错,贫贱夫妻百事哀,能恩恩爱爱的都是富裕的人家。如今吕鸿兴已然继承大统,面前少了一座大山,自然也有空体谅身边人。
林霏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幸福的日子仿佛摆在自己的面前,只要一伸手,指尖便能触到。
登基仪式和东山祭祖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所有的祭祀形式全部都搬到了天坛。比起以前自己坐在高位之上代理朝政不同,底下大臣比以前要唯唯诺诺的多。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身上的龙袍,还是因为自己前几天让林霏儿做的事。
对于杀了李覃等人,吕鸿兴一点也不后悔,甚至有点可惜自己没有早早的做,好让这一群墙头草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杀伐决断。
就算张家曾经出过三公四侯又如何,那些作古了的人又怎比得上自己的性命。在天坛祭祖的时候,吕鸿兴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自己的祖先曾经以武力打下天下,自己如今用武力镇压百官,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况且现在死的人要比原先少的太多,比起自己的祖先,自己算得上是仁慈了。
一套繁杂琐碎的程序下来,底下的百官不敢放松一点,反倒是吕鸿兴有点倦了。好不容易坐在龙椅之上,旁边的太监扯着嗓子让百官行礼,吕鸿兴故意把目光落在吕鸿渊和吕鸿轩身上,这两个人同百官一样毕恭毕敬的向他行礼,身上全然没有往日的不可一世。
“朕刚刚登位,应当福泽众生,登位之际大赦天下古来有之,不妨减赋一年,三年刑期以下的罪犯全部释放,臣等意下如何?”
“圣上如此宅心仁厚,当是苍生之福。”众大臣齐齐的应道,纷纷送上自己的赞赏之语。
吕鸿兴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吕鸿轩,开口询问道:“前几日朕向六弟提起六军服期更改之事,因为这件事牵涉众多兹事体大,再加上六弟是六军统帅,所以便把这事交给六弟处理,如今六弟处理的怎么样了?”
吕鸿轩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回答:“圣上如此惦念六军战士,实在是战士们的福气。更改服期之事的确繁琐困难,但圣上如此惦念他们,况且这也真是一件好事,所以臣今日将六军虎符奉上,以便圣上更改服期之举。”离他不远的吕鸿渊听到这句话,眉心忍不住跳了一下,稍稍转过头去,果真看见吕鸿轩从自己的怀里掏出虎符,双手捧着,毕恭毕敬地交给旁边的太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