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楚国的探子，还有一个人送了一封信过来。”申屠云对楚冬菱挤了一下眼睛，道：“这可是一封千里迢迢的信。”
楚冬菱眉毛一挑，没有回应。
见对方反应冷淡，申屠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的从怀里掏出了信，“周大哥专门派人送来的。”
周舒闳？楚冬菱险些把这个人给忘了。
接过信封，上面工工整整的写道长乐亲启。
楚冬菱也不避讳什么，直接当着申屠云明言的面把信封拆开，抖出一张洁白的宣纸来。
信很短，楚冬菱很快就看完了，无非就是一些不辞而别的道歉，以及勿念之类的废话。
楚冬菱随手把信放在桌子上，脸上不惊不喜。这让一向人精的申屠云有些疑惑了，“周大哥信里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事实如此，左右就几行正楷写的小字，楚冬菱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也没看出什么言外之意。
“那你也不应该是这副神情。”申屠云道。
楚冬菱看着他，反问道：“那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申屠云不答反问，“那你喜欢周大哥吗？”
喜欢？楚冬菱脑海中极快的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既不是小女孩的娇羞，也不是被诬陷的恼怒，而是一种困惑。
楚冬菱常常在想，如果重新活过来的时候远离了那个恩怨纠缠的地方，自己会不会就放下了仇恨，做一个寻常的女子，想喜欢什么人就喜欢什么人，不用担心前路，不用担心后果。可是上天没有这么做，她一醒来就是楚国的公主，曾经的仇人现在被她叫做父皇，曾经恨之入骨的人成了她同父异母的哥哥。上天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所以她也没得选择。
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心头纷杂的思绪全部谁走吹走。伤感来的太快，消失的也很快，喜欢又有什么用，她现在这种处境，身上所背负的仇恨，都不允许自己停下来。
不仅仅是楚冬菱想不明白，连一旁的申屠云也有些困惑，“公主不喜欢周大哥？”
楚冬菱猛的回过神来，白了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少年一眼，“喜欢不喜欢与你和干？”
“那和我有关系。”申屠云差点跳起来，然后在楚冬菱的目光下砸了砸嘴，重新坐到椅子上，说：“公主这么漂亮，如果你不喜欢周大哥，岂不是说明我还有机会？”
“……”楚冬菱万万没有想到面前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申屠云经常穿着一身白衣，脸庞虽然稚嫩，但身量已经拔高，不过在楚冬菱眼里他只是一个孩子。
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粉雕玉琢的人，楚冬菱笑道：“我劝你最好说实话。”
“呃……”申屠云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揭穿了，他挠了挠头，无奈的道：“其实我是为了我表姐。”
这个理由听起来就合理多了。楚冬菱松了一口气，并且在心里暗暗的发誓，如果申屠云下次在她面前再这样口无遮拦，她定要替吕鸿轩教训一下这个堂弟。
申屠云一脸的委屈，“你也知道我表姐很喜欢周大哥。”
“我知道。”很明显的事情。
“但周大哥只喜欢你。”
“……”
楚冬菱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垂着眼睛，过了片刻，才道：“不管他喜不喜欢我，他都不喜欢你表姐。”
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复杂，一句不喜欢就足以解释。申屠云年纪尚小，但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听了楚冬菱的话，联想起以前周舒闳对月萱公主的种种，就足以证明一切了。
“那是我唐突了。”申屠云站起身来行礼。
楚冬菱端坐在椅子上，受了这一礼。
按照约定的时辰，宫里派了一辆青色的马车来接明言，明言先把陈数扶上去。楚冬菱站在马车前，想了一下，抬腿跟了上去。
“为何白微说绝不可能是鹤羽青芬？”楚冬菱忽然想起昨天的事情，便开口问陈数，“夏云公主的症状与鹤羽青芬毒发时的样子很像，都是全身泛青。”
陈数眯着眼睛养神，听到楚冬菱的询问，便开口解释道：“这鹤羽青芬可不是一般的毒，不仅仅是因为它药石无医，毒发时更是让中毒者肝肠寸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明言倒吸了一口冷气，显然是被吓到了。
这一点对于陈数来说倒是没什么，他见惯了灵药毒药，又撰写了一本毒经，自然是见怪不怪。“除了鹤羽青芬，其他有名的毒药也不是浪得虚名，紫荆凝露，只要小小的一滴，便可以毒杀整座村庄。杜若流芳，用银针挑上一点，放在篝火里，就能让方圆数里的人死绝。”
“那岂不是和瘟疫一样？”楚冬菱真是没有想到，这些毒药有这么大的威力，怪不得陈数白微都不愿意让她制毒。
陈数砸了一下嘴，摇摇头，“怎么能和瘟疫一样，一个是天灾，一个是人祸，要知道人心恶毒比旱涝蝗灾更加可怕。”
这句话不错，每年的旱涝蝗灾都会死很多人，但更可怕的是那些拿着赈灾粮款鱼肉百姓的人。楚帝严苛，曾经用酷刑约束这些赈灾官员，可是效果却是一般。
楚天弘现在正在南方治水，与她相隔不过一条横河，却不能见面。楚冬菱搅了搅手里的衣角，心情忽然低落了。
楚冬菱不说话，剩下两人自然也没有开口的欲望，一路无言，用冬歆公主给的腰牌，顺利的进入宫内。
冬歆公主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高领裙子，颜色比昨日明艳了许多，但脸色仍然不要太好看，见楚冬菱一行人进来，顾不得自己的身份，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着走了过去，惊疑的看着楚冬菱身边的老人，开口道：“想必这位就是陈先生。”
“在下陈数。”陈数连礼都没有行。好在冬歆公主并不在乎这些，对他点了点头，真心实意地道：“皇姐就在里面，还希望先生能治好皇姐。”
“定当竭尽全力。”陈数面色沉重的往前走。
楚冬菱却一把拉住了旁边的冬歆公主，后者见她一脸欲言又止，脚步便慢了几分，和其他人拉开距离。
犹豫了片刻，楚冬菱还是决定把这句话告诉她，“鹤羽青芬……”嗓子有些发干，她咳了一下，才勉强把剩下的话挤出来，“是没有解药的毒，但我师父此次前来，会竭尽全力用自己的医术试一试。”
冬歆公主一顿，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哑着嗓子道：“嗯。”除此之外，再也说不出其他。
用宫女给的手帕，冬歆公主在外面哭了一会儿，洗了一把脸，才走进寝宫。这个时候陈数已经在夏云公主胳膊上密密麻麻施满了针。
听到细微的声响，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冬歆公主后面的楚冬菱，点了点头，“果然是鹤羽青芬。”
冬歆公主嗓子一堵，剩下的话全部说不出来了。
楚冬菱站出来道：“那公主还有救吗？”
“应该庆幸这个毒是秋天中的。”这个房间里烧地龙，四周又摆着冒着明火的火盆，站在屋里的四个宫女全部都穿着夏天的清凉裙子，楚冬菱只呆了一会儿，就觉得额头上冒出了汗。再仔细一看，陈数后背上都被汗浸透了。
冬歆公主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点，开口劝道：“先生要不要在这里换件衣服？”
“不用了，这里瓜田李下，老头子老头子什么苦没受过。”陈数挥了挥手，“这屋暖和一点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