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像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一听白微这么说,便探头往床上看了一眼,嘴里嘟嘟囔囔,“不过是普通发热,你也懂得这等病症,为什么为他们配点药打发走了算了。”
手里提着袋子的白微嘟起了嘴,神情不悦的道:“如果是普通发热,还用等着你回来吗?”
“噢。”老头子这才认真了起来,绕过周舒闳,直接向躺在床上的楚冬菱走去,眯起眼睛盯着这个女娃子的脸看了一会儿,后又伸出两根手指压在她的胳膊上,砸了砸,“肺火旺盛,体虚入寒,这需要好好的调养。”
“没有什么大事吧?”周舒闳赶紧开口问道。
老头子这才回过头来奇怪地看了周舒闳一眼,“你和这女娃子是什么关系?”
周舒闳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白微刚好放完东西回来,听到这句话,便接了一句,“他们要回老家,在路上受了风寒。”
“恐怕不是说风寒这么简单的事情。”这大夫虽然年迈,但仍然敢一个人上山采药,而且说句话来颇有深意。
周舒闳点头,“其中的缘由不好多讲,请大夫先告诉我他到底有没有危险。”
“这种事可大可小,如果真的像你们以前那样‘拼命’赶路,恐怕她这条命真的要交代在路上了。”
周舒闳眯起眼睛,现在就算不能日夜兼程赶到周国,也断然不能留在晋城,今天早上出去探查的手下带来消息,这里已经被楚天齐发布的告示贴满了。
“这女娃子昏迷多久了?”见周舒闳一脸凝重,老头子也不愿意问他太多,伸手叫来了白微,“你先把火升起来。”
“好。”白微脆生生的应了一句,很快就下去了。
“已经一天一夜。”周舒闳忽然有些羞愧,当初楚天弘把楚冬菱交给他的时候,他周舒闳可是对天发誓一定要好好照顾她,想到接二连三遇到这么多事情。
其实这件事和周舒闳没有太大关系,楚冬菱身体之所以这么差,是因为当初在石牢受了太多的苦,在常州也没有养好病,所以才在奔波的路上病倒了。
但周舒闳一味把责任怪在自己的头上,看向楚冬菱的眼神越发的羞愧。
老头子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两声,说:“我又没说她现在就会死,拿了我的方子,喝上七天的药,差不多就能下地了。”
“我……”周舒闳的嗓子里像是被堵了什么东西,刚要开口就听见躺在床上的楚冬菱忽然剧烈的咳嗽了一声,他一顿,把剩下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你有什么事?”老头子不解的看着他。
周舒闳摇头,“一切听大夫的。”
不到两个时辰,白微就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笑眯眯的对周舒闳说:“老头子把最好的药材都拿出来了,想必用不了两三天,这位姑娘就能醒。”
“嗯。”周舒闳接过药碗,很自然的喝了一口,然后才用搪瓷小勺盛起一点,慢慢地往楚冬菱嘴里渡去。
白微虽然机灵,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见到此情此景,忽然有点害羞,把自己已经红了的脸慌忙转过去,慌里慌张的说:“你别看老爷子这样,其实他是这里十里八乡的好大夫,很多病人吃了他的药不用两三天就能好,所以城东这边只有我们一家,今天老头子对姑娘又很上心,你大可以放心了。”
“嗯。”周舒闳手上不停,看似随意的问道:“请问你们老爷子的尊姓大名。”
“陈数。”白微笑嘻嘻的说:“数个一二三四五的数。”
周舒闳心里一惊,手上竟然洒了一些,慌忙拿起手帕帮楚冬菱擦干净脸颊,才说:“我记得都城也有一位大夫叫陈数。”
白微点了点头,很直率的说:“就是他,他到这里也不过四年光景,听说以前是在都城当大夫,后来好像得罪了达官贵人,所以才到这晋城来。”
果然如此,周舒闳手上的行云流水,心里却百转千折,他曾经和这个叫做陈数的大夫在都城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还是在楚天弘的宅子里,因为老人的面貌大多是相似,周舒闳一时间竟然没有认出来,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把他认出来?
距自己喝了一口药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自己身上没有半点异样,周舒闳放下药碗,顺便把自己腰带上坠的玉佩解下来,也放在了桌子上,旁边跟了他几十年的手下立刻会意,周舒闳的意思是随时准备离开这里。
“师父说喝了这个药,四个时辰之后一定要喝第二副。”白微忽然想起老头子交代的事情,一边拍着自己的脑袋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周舒闳,她不是很明白陈数为什么突然要把药方给周舒闳,他这个人有一个毛病,就是看病太细心,一般人给一个方子,过两天再来看看就算了,他不行,非要一个方子接着一个方子开,还说什么病情有变方子自然也要跟着变。平时她就不是很明白陈数的行径,这次他把方子给了周舒闳,让她更加疑惑。
“陈老有没有说其他?”周舒闳接过方子,都是很普通的滋补药材,看不出什么异样。
白微仰头很仔细地想了一下,最后确定道:“并没有说什么。”
那陈数就是有意放他们走了,周舒闳把方子捏在手里,有一些动容,白微见状便说:“火上面还有一些药材,我先走了。”
等过了个把时辰,夕阳西沉,各个房间都需要点灯的时候,陈数走进这间,看见一行人都在,神情有些惊讶,“你们竟然还没走?”
一片昏暗当中,周舒闳站起身来对陈数行了一礼,“想必陈先生都已经知道了吧。”
陈数后退了一步,摸着自己的鼻子,面露难色,“你在说什么?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他摆了摆手,又加了一句,“活到我这个岁数上,自然知道什么事应该知道什么事不应该知道。”
虽然说对方没有揭发他们就已经算是一个恩情了,但周舒闳还是得寸进尺的道:“您说的没有错,可是菱儿不能长途奔波。”
“这件事是你们的事情了。”陈数瞪大眼睛,佯装生气,“我都已经帮你们开好方子了,是你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又不是我逼你们走。”
“先生。”周舒闳叹了一口气。
陈数赶紧挥了挥手,“游王殿下这声先生我实在是担当不起。”
“您担当得起。”周舒闳心里早已经有了打算,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一定要把陈数一同带上路。他看了一眼床上脸色惨白的人,为难地道:“这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一点闪失都不能出。”
“噢。”自古多情帝王痴情种,这种事不少见。陈数白了他一眼,“我都说过了,按照我的方子,用了多少时她就能痊愈。”
“嗯。”周舒闳声音低低的应了一声,转过头去,神情忽然凝重,“先生,在下有一个不情之情。”
“既然是不情之情,那就不要请了。”陈数不知道这个游王心里怀着什么心思,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是好事。
周舒闳没有退缩,上前一步道:“麻烦陈先生陪我去周国一趟。”
“嗯?”陈数眉毛一挑,这才发现门口已经被两个大汉堵住了,这个时候他反倒冷静了下来,拧着眉头看着周舒闳,“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希望你用什么来报答,也不至于恩将仇报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