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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却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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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正在对坐无言,突然听到院里一阵喧哗,又马上压下,如筝心里一惊:如果薛氏在这个节骨眼上使出什么肮脏手段栽害自己,自己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她冲浣纱使了个颜色,浣纱马上紧张的出去,如筝自己则紧闭房门,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浣纱刻意压低,却略带惊喜的声音:“小姐,无事,快开门。”

如筝虽然疑惑,但还是信任浣纱的,便伸手打开房门,没想到先一步抢进来的,竟然是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如筝吓了一跳,定睛看时,竟然是如柏。

如柏看到如筝,先是一喜:“姐姐!”待看清如筝消瘦的面容后,又差点心酸落泪,他伸手拉住如筝:“姐,她们怎么能……”

如筝则惊讶的一把将他拉到屋里,沉声问到:“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浣纱看看四下无人,赶忙关好堂屋的门,走到如筝身边:“小姐,二少爷是跳墙进来的,幸好先遇到了出去倒水的夏鱼,没有吵嚷起来便叫奴婢带来了,您放心,现在夏鱼和我娘都在外面守着,您和少爷赶紧说会儿话吧,还是尽早让他回去的好。”

如筝点点头,拉如柏坐下:“柏儿,姐姐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但咱们没这么多时间了,你如果想要帮我解决困境,想要救我,就做一件事即可。”

如柏听了她的话,精神一振,点头说道:“姐姐你说,我一定做到。”

如筝点点头:“三日后,你去告诉老太君,就说沁园传出消息,说我病了,病的很重。”

如柏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又担忧的说:“可静园那边,能骗得过么?”

如筝笑着拍拍他头:“这你不用管,只要能让老太君有个由头过来,就行了。”再说……我也没打算骗她们……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又定下心细细交代了如柏几句,就亲自送他翻过院墙,听他安全地走远了,才返回房间。

合上门,如筝静静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容颜,自己的脸是那么苍白,只有眼睛里,还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自第二日起,如筝便不再进食,每日只喝点清水,第三天,也就是约定日子的前一天的晚上,如筝让浣纱在浴桶里灌满井里打上来的凉水,自己关了房门,一步迈入水里。

平日里只觉清凉的井水,如今却让她觉得冰冷刺骨,她咬咬牙,想想屈死的娘亲和无助的如柏,还有忠心耿耿的丫鬟们,心一横用力蹲下,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如筝仰着脸任泪水流下,又慢慢屏住呼吸,将脸埋在水里,再抬头,泪已和清水相混,看不出痕迹。

第二天午后,老太君接到如柏的密报,带着韩、张二位嬷嬷并一干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向着沁园而来。

薛氏收到消息,冷笑了几声吩咐到:“去前面看看侯爷散值了没有,若是回来了,马上将他请来。”丫鬟答应着去了,拍拍又急躁起来的如o,笑到:“想要装病谋取老太君同情,她也不想想侯爷的性子,这样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凌氏太君赶到沁园时,看到的是进进出出焦急忙乱的小丫头们,和含泪迎接自己的浣纱等人,老太君拂开众人,快步走到如筝床前,只看了一眼,便喝道:“这是怎么回事,沁园下人都是死的么?!小姐都病成这样了,竟没人去回我,没人去请大夫么!”她一边说,一边用上赐的蟒头檀木拐在地上点着,紫檀木和青石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声声震人心魄。

满屋子丫鬟婆子见她动了真怒,一时都噤了声,老太君环视了一圈,将目光放在崔妈妈身上:“崔氏,你是如筝的奶娘,也是沁园的管事妈妈,你来说!”

崔妈妈应声上前跪下:“回老太君,我家小姐自那日从东书房回来之后,便一直茶饭不思,既埋怨自己惹了侯爷动怒,又忧心却婚不成,奴婢们也曾经多次相劝,可老太君您知道,我家小姐一向是个心重的,连日来忧心懊悔,渐渐茶饭不思,再加上……室内炎热,人就这么瘦下去了,昨儿晚上睡下还好好的,谁知今早就发起了高热!奴婢们也曾求守门的妈妈们去回了夫人请大夫,可妈妈们说夫人在忙着盂兰盆节祭祀的事情,又说奴婢们奸猾,谎报大小姐病情,奴婢们也无法,只得先用水给小姐降温……”

老太君越听越怒,听她说天气炎热,才发现屋里并未用冰,果然热的如蒸笼一般,刚要问,马上又明白了个中关窍,不禁怒道:“这些杀千刀的老奴,筝儿不过是闭门思过,她们便当宫里失宠入冷宫的妃子来待么?这等势利小人,就该打死!”

韩妈妈见她动怒,赶忙上前一步:“老太君所言极是,不过此时那些奴才都是小事,还是赶紧给二小姐延医问药才是,切不可再耽误了病情啊!”

老太君点点头,叹道:“是我老糊涂了……雪柔,你亲自拿我的牌子到太医院,请当值的太医过来看诊,要快!”

韩妈妈自领命急急去了,老太君则拉着如筝滚烫的手,忍不住老泪纵横:“我苦命的囡囡,这是造的什么孽哟,若是早知你这么想不开,祖母管他拂不拂谁的面子,早就应该来看你的。”

林侯带着薛氏赶来时,正好在屋外听到自家母亲这一句,面色便沉了几分,隐隐还有一丝尴尬,他几步走入屋内,对着老太君行礼说道:“母亲安好,儿子治家不严,劳母亲操心动怒了!”

凌氏太君抬眼瞄了瞄他,又敛眸到:“不敢,若非筝儿命悬一线,老婆子我也不敢违逆了侯爷的意思,闯关来探她。”

听了她的话,林承恩身子弓得更低了:“儿子不敢,母亲这么说真是折煞儿子了……”想了想来时路上薛氏告诉他前日如筝还“活蹦乱跳”的话,他又说到:“前日我只是看她顽劣,妄逞口舌,罚她闭门思过,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并未责打于她,必是这小孽障仗着自己年纪小,装病来博您同情……”说着他看看床上双目紧闭的如筝,喝道:“孽障,还装么,还不赶紧滚起来!”

老太君见他嘴脸,心里忧愤交加,举起蟒头拐重重一顿:“我看是你该给我滚出去!”说着,她站起身,指着病床上的如筝:“你去看看,筝儿已经瘦成什么样子了,你去摸摸她额头滚烫成怎样,那是你嫡亲的女儿啊,不是什么不相干的阿猫阿狗,更不是你累世的仇人!”

老太君强忍住怒火,冷笑道:“我说这些,怕是也入不了你的心,你便想想,若是筝儿有个三长两短,国公府会不会饶你!”

她看林承恩若有所思,又叹道:“还是说,打的什么好主意,把我的筝儿害死了,好给别人腾位子……”她这话虽是对着林侯说的,眼睛却一直瞟向后面站着的薛氏,薛氏顿觉如直面利剑,刺得浑身难受。

林侯忙口称“不敢”,老太君还想说什么,外面丫鬟来报,说是太医到了,老太君挥挥手:“你们都走吧,有我老婆子守着,我筝儿不定还能捡条命回来,你们在这里,她恐怕死得更快!”

林侯和薛氏满心尴尬,却也不敢辩解,默默退到堂屋。

看着太医行礼走进里间,林承恩恨恨瞪了薛氏一眼,自拂袖坐在一边运气。

不一会儿,便听里间老太君和太医低语一阵,太医转身退出,林侯叫住太医问如筝病情,太医言到:

“回侯爷,贵府女公子是寒热相侵,内外交攻,病症虽普通,却来势甚急,如今幸而发现的及时,微臣会尽量施治,应该不会危及性命!”

林侯虽然知道太医一向为避责任,会将病症说的严重些,但这说法也足以证明如筝病的不轻了,当即起身谢到:“那便辛苦太医了,还请太医一定要治好小女。”

太医唯唯应着下去开药方了,林侯叹了口气,又记挂着前面书房的公务,便走到里间门边,毕恭毕敬地低声说道:“母亲,今日之事是儿子不对,待如筝好了,我便解了她的禁足,还请母亲息怒。”

门内老太君长叹一声:“罢了,我只一句话,莫忘了她是你的嫡长女,是阿衡给你留下的骨血就好,你们走吧,我老婆子在这儿守着就行了。”

林侯附身到:“是,母亲也不要太过劳累了。”便转身,出了堂屋,经过薛氏身边时,他重重一哼,把薛氏吓了一跳,却也无奈跟着他离开了沁园。

有老太君坐镇,沁园里外马上用上了冰,崔妈妈和浣纱一遍一遍打了井水给如筝冷敷额头,又照着太医的方子迅速抓了药,熬好了给如筝灌下去,晚饭之后歹是见了汗,到了上灯时分,她终于悠悠醒转,满屋子盯着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太君含泪拉起如筝的手,含泪喜到:“我的囡囡,好些了么?听得见祖母说话么?”

如筝看到老太君慈祥的脸,眼泪瞬间滚落,打湿了枕头:“祖母……”她哽咽着,声音沙哑:“筝儿以为再也看不见您了!”

老太君嗔怪到:“好孩子,别说傻话,不过是着凉发热,很快就好了,把心放宽,有祖母在,他们吃不了你!”说着,自己也哽咽了起来。

满屋子人陪着落泪,反而是如筝重重点头,露出了笑颜:“是,筝儿不怕了,有了祖母,筝儿什么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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