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茉福了福,兀自喘着粗气,压低声音说到:“二小姐,刚刚前院有小厮来传信,说是那位……李,李公子要见我家小姐……”
如筝看她一脸惶恐的样子,知道这丫头约莫已经知道了恭王的身份,当下沉了面色说到:“此事莫再提起,我自去和你家小姐说!”
雪茉瞪着眼睛点了点头,又福身退下。
如筝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如书的房间,一进门便看到她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姐姐,我……我是不是该换件衣服?”
如筝无奈地笑了笑:“傻丫头,这样便可,刻意反而不美,你倒是该好好想想怎么说才是,宁可说的模糊点,也别一时冲动说出什么无法转圜的话来,明白么?”
如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如筝暗叹一声,刚要开口,便见雪茉跑进来,匆匆一福身:“二小姐,小姐,刚刚前院又来传话,说是李公子要见小姐,表少爷他们不多时就要走了……”
如书一听她这话,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说什么,穿什么,匆匆走出堂屋,只来得及回头给了如筝一个坚定的眼神:“姐姐放心,小妹心里有计较的。”
如筝笑着点了点头,目视她离开,心却往下沉了沉,暗忖自己此番会不会是做错了……
如书自带着雪茉去了外院,如筝也没有回自己的屋子,坐在她的房内心神不宁地等着,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她就再也等不下去,正想到外院找苏有容打听时,却听到院子里一阵抽泣,听上去好像是雪茉。
如筝赶紧起身跑到院里,却看到雪茉扶着如书,哭的满脸是泪地走进来,如书拿着帕子捂着头,帕子上斑斑点点地都是血迹,后面还跟着一脸惊诧的浣纱。
如筝着实吃了一惊,赶紧迎上去扶住她:“书儿,这是怎么了?!”
如书抬头看看如筝,眼中却没有泪:“姐姐,你说得对,我不过徒然……自取其辱罢了。”
看她这样,如筝心疼的差点落泪:“好了,先回屋,慢慢说。”回头看了一眼,见浣纱不等她吩咐便已关上了院门,这才放心扶着如书进去。
待进了房,如筝给如书看了伤口,见伤的并不深,便替她大概包了一下,又让浣纱赶紧去请大夫,如书便一头扑在床上,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忍着,如筝看了看雪茉,雪茉抽泣着摇摇头:“二小姐,奴婢没有进去,不知道小姐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奴婢……”如筝拍了拍她肩膀,肃容说到:“你先别着急,我问你,你一路扶着你家小姐进来,什么人看见了?”
雪茉止住哭,想了想:“回大小姐,奴婢扶着小姐抄小路回来的,除了李公子门口的小厮,应该是没有别人看见!”
如筝这才放下一点心,道了声“万幸。”又叫她去门口守着,才轻轻扳过如书的肩膀:
“书儿,终究还是姐姐害了你,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现下要赶紧想个补救之法才是啊!”
如书好容易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如筝,声音却好似十分沉静:“姐姐……原来殿下叫我去,却是审问我的……”她掏出帕子擦干了泪水,唇角带着一个自嘲的微笑:“亏我还以为今日一舞,真的引得了他的注意,欢欢喜喜地去到外院……没想到他一见我,就沉了面色问我,到底是不是受人指使,是姐姐,还是父亲……”
如筝见事情果然还是朝着自己最怕的方向发展了,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书儿,你也不要太过伤心,现在恭王殿下正在风口浪尖上,咱们今日的表现又着实有些突兀,难免他会这样怀疑,你却是怎样答的?”
如书垂眸叹道:“姐姐,此次我已经是无耻又无智,惹得殿下这样看轻,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只说是咱们姐妹兄弟出来游玩,事前并不知道殿下来访,如何能够预先阴谋算计,姐姐你是刻意让我表现,也不过是太宠我,为了满足我一点小小的绮思心愿,更遑论父亲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殿下倒也没说什么,我看他应该是信了。”
听了她的话,如筝才略放下心:“你说的很好,也很得体,殿下不会太过怪罪的……可你这伤,又是怎么回事!”
如书笑了一下,笑容里满是凄楚:“姐姐,我当时说完这些,真的是心如死灰,想着姐姐父亲甚至家里可能都因为我这蠢行被殿下怀疑,又想着他看我那个冷淡质责的眼神,一时受不了,就……”她深吸了口气,轻轻倚在如筝身上:“我就冲着旁边桌角撞了过去……”
听了她的话,如筝大惊失色:“书儿,你怎可如此!”
如书苦笑着摇摇头:“姐姐,我总是这么笨,即使想死也死不成呢,殿下拉了我一把,我就撞偏了,只留下这么小小的一个伤痕,我当时也顾不得别的,冲出门就跑走了,不定他又会以为我是假意寻死,来威胁他吧……”
听着她凄楚的话语,如筝一阵撕心,泪水就流了下来:“傻孩子,事情既然已经说清,殿下又不是那种暴戾多疑之人,你何必……”她心里全是自责,后悔自己没有拦住如书。
如书抬头看了看如筝:“姐姐,我现在就怕此次一时想差,反倒连累了家里!”
如筝此时也只有柔声安慰宽她的心,不一会儿大夫来了,如筝只说是妹妹贪玩磕伤了头,大夫看了看无碍便上了药离开了,如筝安抚着如书睡下,又嘱咐了雪茉在屋里盯着,正想到前院找苏有容商量,一出门却看到他正和崔明轩并肩走进院内,当下便对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们到了自己的屋子。
刚一坐定,崔明轩便开口说到:“筝儿,你们还真是胆大,这样的事情,怎的也不和我们商量一下!”说着他叹了口气,看了看苏有容。
苏有容拍拍他肩,让他稍安勿躁,又给了如筝一个安抚的眼神:“子扬兄是太着急了,你不要紧张,今天午后这事,可以说是一个误会,现下如书这个样子,殿下也是十分过意不去,自己又不好来继续刺激她,便让我们替他来说一声,等会儿你和如书好好说说,就说殿下说的,今日误会了她,请她不要在意,便当做没有发生就是,让她切切不可再想不开!”
听他这么说,如筝才算是放下了心,谢了他们几句,将他们送出门去,苏有容临走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盒递给她:“等如书伤收了口,拿这个给她早晚涂一涂,女儿家重容貌,别落下疤了。”
如筝知道他是通医理的,当下笑着接过小盒子,亲自送他们出了门。
看着如书房间的方向,她轻叹一声,庆幸此次并未惹下大祸,又可怜如书揪心难过。
刚刚过了申时,前院来报说恭王一行要告辞离开了,如筝赶紧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外相送,看着如书头上有伤,心绪又不稳定,便没有带她一起。
琳琅和如筝陪着恭王等人出了庄门便福身相送,恭王却转过身,看了如筝一眼:“如筝,如书她……怎样了?”
如筝心里无奈,却也并不怪他,只是得体地笑了笑:“多谢公子关心,书儿她午后着了风寒,吃了药正发散着,应该是无事了,只是不能起身相送,小女子代妹妹赔礼了。”
恭王点头,道了声“无妨”,又长叹一声,自和众人道别,上马去了,苏有容回头看了看如筝,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也随着恭王明轩上马离去。
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如筝心里一阵叹息,随着琳琅回到了庄内。
因着怕节外生枝,如书午后受伤的事情,被如筝用一句“玩乐时磕在太湖石上”给掩了过去,众人见她恹恹的,都以为她是害怕伤口留疤,倒也没有怀疑,几日后如书头上的伤收了口,却不知会不会留下伤痕,如筝便按苏有容教的,早晚给她上药。
如书恢复了以后,大家看着她心疼,也没有了什么玩乐的心思,便打点行装,回了京师。
回到侯府,老太君看了如书的伤势,反复问了无碍后才放下心,如筝回到沁园才知道,如诗因为如松备考的事情,已经陪着宋氏回了自家府邸,要到殿试放榜才回来。
她问了问院子里的情况,略休整了一番便叫上浣纱,带了药和补品去看如书。
浣纱陪着如筝走在通往荷香小筑的路上,一路默然不语,如筝回头看看她,笑到:“又琢磨什么呢,想问就问吧。”
浣纱愣了愣才笑到:“奴婢这点小心思,果然是瞒不过小姐……小姐,您这样正式地去看五小姐,会不会被徐姨娘……看出什么端倪?”她压低声音问到。
如筝笑着摇摇头:“正是知道她会看出端倪,我才要去看书儿的,虽然府里暂时是瞒下了,但我想,现在如书恐怕已经向徐姨娘全盘托出了此事,毕竟母子连心,徐姨娘又是个精明的,她瞒不住多久的。”
浣纱这才点了点头:“小姐,奴婢明白了,所以小姐要去探望五小姐,顺便跟徐姨娘商议一下?”
如筝微微颔首,主仆俩举步走入了荷香小筑的院门。
一进门,便看到徐姨娘恭恭敬敬地等在门口,后面还站着一脸无奈的如书。
如筝轻笑了一下,走进了堂屋。
不多时,如筝带着浣纱告别了徐氏和如书,慢慢走在回沁园的路上,浣纱笑着在如筝身后说到:“小姐,徐姨娘真是个明白事理的,今日看您和她一番谈话,奴婢才知道您为何要这样看重于她。”
如筝回头看着她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徐氏,聪明有心计,且还算心善正直,最关键的是,她的爹爹只是个地方上的道台,和林府以及崔家的地位相差甚大,这样一个人,才是她想要为如柏留下继母的好人选……
这样想着,她慢慢走进了自己的沁园。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存稿告罄,故一更,明日我会发奋的,多谢诸位殿下支持!
别离敬上